大雪紛紛落,千萬石階早已是一片皚皚。


    幾行腳印自山腳而上,可惜很快便消失在積雪之下。


    陳玄等人早已來到主峰,立在太清殿外看向階梯處。


    “如今看來,應當是徐渭熊最先登頂了。”


    陳玄看了看手中那把名為紅螭的長劍,此劍乃是天下第二符劍,僅次於王小屏手中的神荼。


    徐驍讓劍九黃將此劍捎上武當山,交給了陳玄。


    “我看未必,那個瘦削丫頭倒也有率先登頂的可能。”


    李淳罡輕撫長須。


    “說起來,我那外甥和姓薑的小丫頭年齡相仿,不想竟是要落於人後。”


    鄧太阿環抱劍匣,以劍氣溫養那十二柄飛劍。


    “這小姑娘姿質極佳,單論劍道天賦,恐怕不輸於你。”


    陳玄拔劍,輕彈劍身,一縷劍氣綻開,朝著李淳罡去了。


    “若當真如你所言,我那兩袖青蛇與劍開天門,興許也能有個傳人。”


    李淳罡木劍出鞘半寸,便將那一縷劍氣消弭於無形。


    “王妃之後,若是能再有一位女子劍仙,似乎也是一件幸事。”


    王重樓笑著撚過一片雪花,但玄奇的是,那一片雪花並未融化,反倒安穩地躺在他的指尖。


    “依著如今這態勢,徐鳳年多半會止步於山巔之下近百丈處。”


    陳玄收劍,若是他所料不錯,這把劍應當要屬於徐渭熊了。


    “若是徐家那小子爬上山來,你當如何?”


    李淳罡雙眼微眯,笑吟吟地看向陳玄。


    “無論他能否登頂,該教的一樣不會少。”


    陳玄並不理會李淳罡的激將法,他早已為徐鳳年定下了修行大略。


    半個時辰後,兩道嬌小身影幾乎同時倒在了石階口的青石板上。


    王重樓身形一動,瞬息而回,隻是左右兩手各自提著一個小姑娘。


    “這一場,兩個丫頭算是打平。”


    李淳罡雙眼微眯,看向更為瘦削的薑泥。


    王重樓將兩個小姑娘置於蒲團之上扶正,在兩人眉心各點一指,大黃庭真氣湧入體內,瞬息驅散了寒意。


    徐渭熊睜眼,她眼神依舊淡漠,少有感情。


    “誰贏了?”


    她抬起頭,靜靜地盯著陳玄雙眸。


    陳玄沒有出言,隻是將那柄道家重寶交付其手。


    徐渭熊接過紅螭,拔劍瞧了瞧,這才滿意地收劍入鞘。


    薑泥這才緩緩醒轉,她站起身,環視四周,仔細地分辨著眼前幾人的相貌。


    她看向陳玄,心中隱約猜測此人便是那位仙人,但又不敢輕易言聲。


    陳玄似乎並未察覺,他隻是繼續望向那石階盡頭。


    李淳罡倒是起了收徒的心思,畢竟薑泥的根骨確實極佳,甚至較多年難得一見的先天劍胚更加罕見幾分。


    “小姑娘,你可願隨老夫學劍?”


    李淳罡笑容溫和,不同於授劍鄧太阿,那更像是前輩提攜後輩,而這一次,他是真心想要找一位衣缽傳人。


    薑泥看了看他略顯淩亂的胡須,又望向他略帶油漬的衣袖,心中頓時嫌棄起來,於是她果斷地搖了搖頭。


    李淳罡麵色一僵。


    老黃背著劍匣,立在一旁,嘴角咧開,無聲地笑著。


    雪更加大了。


    小蓮花峰的那片紫竹林中,雪積在竹葉之上,甚至將竹竿都壓彎了幾分。


    王小屏依舊在練劍。


    徐鳳年依舊在登山。


    作為徐驍的獨子,他一生下來就仿佛含著金湯匙,徐驍與吳素對他很是寵溺,加之吳素並未受到白衣案的影響,身體康健。


    因此,徐鳳年的生活隻能用無憂無慮來形容,近些日子,他已經有一些跋扈之舉了。


    這便是徐驍和吳素要決意將他送上武當山的緣由之一。


    另一個原因,自然是昔年年輕宦官所言氣運太盛之事。


    總之,金枝玉葉一般的世子殿下,愣是咬牙自山腳爬到了此處,隻不過,他其實早已乏力了。


    “大姐,你說…”


    徐鳳年用雙手抬起一條腿,這才勉強踏上下一道台階。


    “薑泥瘦的跟猴似的,如何爬地這般迅速?”


    徐鳳年緩了緩,繼續問道。


    “她心裏一直攢著一股勁,隻要這股勁尚未散去,她便會咬牙前行。”


    徐脂虎麵色已有幾分紅潤,那是真氣自行護體的征兆。


    “大姐,你整日靜坐在屋中,為何能如此輕鬆寫意地上山?”


    徐鳳年額上滾下幾顆汗珠,可惜沒等流到鼻尖,便已結成了冰柱。


    “那不單是靜坐,那是在練功!”


    徐脂虎伸手,猛地在徐鳳年屁股上一拍,示意他繼續動身。


    “我給你念一段口訣,你先背下,接著我再教你吐納運氣的訣竅。”


    陳玄在幾人來到武當山之前,曾經私下見過徐脂虎一麵,並且寫下一篇功法,讓她記下。


    陳玄叮囑,若是徐鳳年半途而廢,便不可授予此功,若是他尚有心堅持,隻是無以為繼,那便可將此法傳授與他。


    徐鳳年強打起精神,想起徐驍胸腹之上的傷疤,還有姑姑趙玉台手指上的老繭,他咬了咬牙,終於再朝前邁了一步。


    “……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


    徐脂虎隻是誦讀,並不去思考,若非一脈相承,否則輕易改變功法隻會傷及自身。


    徐驍已入二品小宗師境,吳素更是陸地神仙,他們二人的子嗣稟賦自然不會差。


    徐脂虎誦讀一遍,徐鳳年便記了個大概。


    “運氣之時,須得氣還自我運,不必理外力從何方而來。……”


    徐脂虎誦完心法,開始講述運氣法門。


    陳玄將這一門昔年得到的《九陽真經》重修,已然更加適合築基之用。


    徐鳳年一邊登山一邊運氣,修習功法本應坐定靜修,但此刻他卻是顧不上那許多。


    一股溫熱氣感自臍上生出,徐鳳年心中一喜,連忙按照功法所述路徑運行真氣。


    寒風凜冽,大雪紛飛。


    徐鳳年卻逐漸不覺寒冷,反倒渾身溫熱,他越行越快,體內真氣也開始叩關。


    一個時辰後,徐鳳年登頂,第一個穴竅也被順勢打通。


    薑泥惡狠狠地盯著徐鳳年的身影,接著再次看了看陳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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