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太陽從東邊升起,陽光顏色變深,村莊讓這日光照醒。


    村民們做飯的煙又再次籠罩了這一清醒的村莊,那孩童們的笑聲再次呈現出在這鄉間。溪水潺潺,岸上人家正在洗衣服。今日的炎焱宗仍舊是風和日麗的一天。


    寶珠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磕著冰糖葫蘆。不遠處,一隻毛筆無手自動,不停地畫著什麽。待畫像功成,她便一躍起身,收畫翻窗,在高屋建瓴間騰挪跳躍,朝著宗門重地去了。


    ---------


    袁慰亭看著坐在麵前的寶珠,規規矩矩,一絲禮儀也挑不出錯來;又看了看手上的畫像,裏麵的人兒眼波流轉、酥肩微露,依靠在軟塌之上,一舉一動盡是風情,其魅力猶比山下凡間花魁猶要勝出幾分。


    寶珠露出八齒,保持著營業性微笑。


    “重畫。”


    袁慰亭否決了寶珠的作品。


    寶珠婉轉地提出了自己的抗議:


    “看來您對這畫中‘思無邪’的魅力還不是很了解呢。”


    掌門一本正經地解釋:


    “宗門弟子畫像,是要供在道館之間,供信眾瞻仰的,豈能有這種傷風敗俗的東西?”


    她繼續狡辯: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天然如此嘛~~~”


    宗主下達了結語:


    “人小鬼大的,我們是炎焱宗,又不是合歡宗,此事不必再議。”


    “諾~~~”


    麵前的女弟子仿佛早就已經預見這個結果似的,嘩啦一下,又重新拿出一副畫來: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陰風列列,黃沙卷起燒焦的旗幟,在漫漫的沙石裏,冒煙的木頭似乎發出陣陣讓人惡心的臭味。


    幾具還沒有完全被沙石掩埋的屍體上空盤旋著幾隻禿鷲,屍體上好幾個箭頭還在,那斷了的長槍卻依然握在屍體的手裏。


    黯淡猩紅的戰場上,一個身著銀甲鐵裙的女孩單膝跪坐在中心,其膝下噬人妖魔的殘骸堆積成山。她右手緊握寶劍支撐著自己,左手疲累地垂下。


    天空一片暗幕,幾道鎏金光輝透過雲層垂下,射在她身旁。女孩眼裏看見了光,仿佛已經為未來開辟了新的希望。


    袁慰亭觀察著這幅新畫,似乎驚訝於裏麵蘊藏的鐵血肅殺,眼神一時複雜難明,最終,他沒有再否決。


    “對了,寶珠,蘭度他告訴我你已經過了應天梯九階,既然如此,獨屬你的獨山玉牌已經製作好了。”


    他一揮袖,半塊曜黑的玉牌向寶珠飛來,靜靜地漂浮在她麵前。


    寶珠有些許心虛地接下。


    袁慰亭細細叮囑:


    “以後外出曆練,若遇危機,宗門可借命牌知曉。倘若身死,也可存你一絲殘魂。”


    “此物分為兩半,你的那份要妥善保管。還有,它其他的妙處也是……”


    唰唰唰——


    掌門說話間,三把小飛劍驟然出現,朝他急速射出!


    蓬蓬蓬。


    沒等他出手,寶珠就率先喚出水靈包裹住了飛劍。利刃在裏麵急速遊動,不時迸濺出水花。


    嘭!


    塵土飛揚,地板破碎,一個小女孩極快遁出,脖上的長命鎖熠熠生輝,手握蒼月匕首,直取袁慰亭的喉結而去。


    寶珠見到‘敵人’,就開始雙眼有些無聊地望向天花板,順帶辨出對方香囊今天用的香料:


    “嗯,蘇合香味的。”


    伴隨著小女孩肆意的笑,“哈哈哈,隻要幹掉你,我就是新宗主啦。”


    鏗鏘!


    火星迸濺,小刀與袁慰亭外皮碰撞,被崩出缺口的反倒是小女孩的刀。


    ---------


    “嗚嗚……可惡……就差那麽一點了啊。”


    看著衣領被袁慰亭提溜在手上,在自己麵前不停掙紮的小女孩,寶珠感到頭上一陣黑線,不禁吐槽:


    “嗯……對,就差那麽億點了。”


    袁圓圓發現寶珠看見自己的敗犬狀態,停止掙紮,嗆聲道:


    “怎麽,老阿姨,你有意見咩?”


    寶珠對著宗主之女,連連揮動雙手否決:


    “沒沒沒,您老受胎神庇佑降臨於此,又如此‘孝順’,將來必須大器晚成呀。”


    “哼哼,還算你識相。”


    “還有,爹,趕緊把我放下來,你不嫌我……”


    由於實在討厭熊孩子哼哼唧唧的樣子,寶珠趕緊告辭而去。


    ---------


    房間四角立著漢白玉的柱子,四周的牆壁全是白色石磚雕砌而成,黃金雕成的蘭花在白石之間妖豔的綻放,青色的紗簾隨風而漾。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照在袁圓圓身上。她被罰在靜室抄寫《南華經》。


    不一會兒,小女孩無聊地輕呼:


    “墨叔。”


    一個黑衣中年男子驀地出現在她身後。


    “在,少主。”


    “‘胎神庇佑’,是不是在諷刺我隻是投了個好胎?”


    “‘孝順’是不是嘲罵我頑劣不堪?”


    “‘大器晚成’是不是更在暗諷我如今年少不成器?”


    小女孩右手錘在左掌心,這才反應過來。


    墨黑心中嘀咕:


    “您才知道啊。”


    但他麵上卻沒有出現明顯的表情。


    袁圓圓本身也不在意墨黑是否回答,隻是憤憤道:


    “敢鄙視我,等會兒就讓這廝滿地找牙。”


    她開始打探情報:


    “墨叔,那個在十二年前傳聞中的女孩,她如今的修為與你比,何如?”


    “天賦異稟,加之前陣似乎在山上通天梯有所突破,進境非常,但與我相比,仍是不及。”


    暗衛露出自信的笑。


    “好,不愧是墨叔,接下來,有件好事要交給您老去辦。”


    袁圓圓十分欣慰。


    墨暗衛趕緊表忠:


    “自然萬死不辭。”


    ……


    數息之後,墨暗衛看著自己小小的蔥嫩雙手,用鏡子仔細檢查了自己的幻化是否妥當,隨後,繼續坐在靜室,欲哭無淚地幫忙完成小主人的作業。


    ……


    閣樓之上,袁慰亭猶豫再三,還是沒有把那副最初的畫像銷毀,放入虛鼎藏了起來。


    ---------


    山路蜿蜒,不寬的路徑,兩邊青草,野花,樹木,高高低低,錯落有致。那青蔥的草兒,或齊膝,或隻跟腳麵高度一樣。叢林裏,有蟋蟀和蛐蛐的奏樂,它們變換著節奏,時長時短。


    “果然,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啊。”


    寶珠蹦蹦跳跳,閑逛在山野叢林間,手裏撿了一隻地上的樹杈,隨意地扒拉著,偶爾摘個樹上的桔子啃食,十分愜意地散步。


    叢林深處,圓圓身體遁在地下,露出一個小腦袋,小心地觀察對麵可人兒的行蹤。


    她在濕潤的土壤裏緩緩跟進,咕嚕嚕——咕嚕嚕——


    寶珠立住腳步,回頭一看,雖看不出什麽異樣,但是,空氣中隱隱約約的蘇合香味給了她一個警醒。她若有所思地將樹杈拋起,接住,再拋起,再接住,不一會兒,繼續若無其事地繼續向前走去。


    “偷襲!”


    霎時,三把新的木製小飛劍從寶珠頭頂方向飛下,而圓圓自己從地下竄出,兩麵夾擊。


    嘩啦啦。


    破碎的綠寶石水花淋濕了袁圓圓的身子。


    打破了寶珠的水靈幻身後,半空中的袁圓圓心中頓感不妙:


    “糟了,是替身!”


    “操天道,化陰陽,馭靈!”


    在圓圓驚恐的目光中,上下左右四周,數個大大深褐色水靈包圍了自個,腥臭的味道使自己寒毛倒豎。


    “我靠,金汁!”


    “你,你,你怎麽用這種醃臢的術法啊!”


    袁圓圓痛惜對方道德水準之低下,瞬間打開長命鎖上的保命用的金剛護罩。


    “笑話,不管黑貓白貓,能贏就是好貓,我管你醃臢不醃臢。”


    “渡過此劫,你將來過應天梯時,或許能更好走呢哈哈哈……”


    說完,寶珠一時笑的像個反派,隨即就要發功。


    “慢著!”


    “幹啥?”


    “我乃宗主之女,你不怕得罪我嗎?”


    “我也是宗主之女(前),你讓我先爽了再說。”


    “好,那就讓你看我壓箱底的絕招。”


    “怕你不成?”


    蓬!


    “姐姐——我錯了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輕響過後,剛剛還鐵骨錚錚的袁圓圓立馬從心。


    寶珠看著她如金蟾般四肢俯下大聲求饒的樣子,頓時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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