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海最近的日子並不好過。


    處理了徐音兒的事情,他才在楚雲天三番五次的催促中回了楚家老宅。


    楚山海並不喜歡回這個家。


    他小時候隻覺得這個“大伯”很照顧自己,對他的關照比自己“父母”更甚,兩家雖然相隔甚遠,但逢年過節,“父母”都要帶他去看這個千裏之外的“大伯”,那時候他隻以為是因為楚雲天有錢,所以楚家以他為重,倒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甚至因為楚雲天在商場上的成功,他還成了楚山海奮鬥的榜樣。


    他喜歡和楚雲天聊天,楚雲天也鼓勵他:有什麽想做的,放手去做,他永遠是他的後盾。


    年少的楚山海感動不已。


    一切在十八歲那年變了樣子。


    楚雲天第一次去了楚山海的小城市,一起去的還有爺爺奶奶以及楚家有些輩分的人,這讓楚山海很惶恐。


    這時候他才知道,他叫了十幾年的“大伯”,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也就一瞬間,他覺著自己隔這群人好遠。


    這些近親,十八年,竟然一句都沒透漏過他的身世。


    他正式回到楚家後,楚雲天已經提前為他準備好了房子,他便真的沒有客氣,一宿都沒在老宅住過,隻有過節或者家宴,他才會回來,看似乖巧的坐在一角。


    楚山海想著這些陳年舊事,把車開到了老宅,早有傭人候在院子裏,接過他的車鑰匙,然後引他進去。


    “二少爺,先生在書房等您。”


    楚山海“嗯”了一聲,穿過大廳,走樓梯上了二樓。


    他敲了門,裏麵響起楚雲天的聲音:“進來。”


    楚雲天五十出頭,但保養極好,看著也就四十多一些,他濃眉深目,自帶威嚴,現在正坐在書桌旁,看著資料。


    他的成功不是偶然,盡管已經有今天的成就,他仍然很自律勞苦,在家的時間,多數都在書房處理工作的事。


    楚山海進去後,叫了一聲“爸”,然後安靜的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沒有說話。


    楚雲天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手上的工作。


    約摸二十分鍾後,楚雲天合上文件夾,端起桌上快要冷掉的茶杯:“事情都處理好了嗎?”


    這個時間段需要楚山海處理的事情,也就徐音兒的事了,別的隻能算日常。


    兩人像是兩國首領會晤一般,一個比一個嚴肅。


    楚山海:“處理好了。”


    徐音兒現在是孕早期,從身體上看不出變化,為了避免猜忌,仍舊繼續工作,楚山海已經安排了楚家的私人醫院,等風頭過去,徐音兒就會去拿掉孩子。


    楚雲天點了點頭:“這算不上什麽麻煩,隻是你第一次處理這種事,我還以為要賠些錢出去。”


    楚山海:“沒有。”


    楚雲天喝了一口茶,皺了皺眉,候在門口的傭人立馬進來把茶杯端了出去。


    楚雲天靠在椅背上,雙手交疊在麵前:“鬱星辰——和你什麽關係?”


    楚山海的眉毛輕蹙,楚雲天的話題轉得太快了。


    他按住心緒,語氣仍舊淡淡:“合作夥伴。”


    楚雲天:“哪方麵的合作夥伴?”


    楚山海:“工作方麵。”


    楚雲天:“就這麽簡單?”


    楚山海思忖半秒,坦白道:“我喜歡她。”


    楚雲天:“所以爭風吃醋,為了她扣別人的貨,還替她上直播,像個小醜一樣賣貨?”


    楚山海對他的措辭很不滿,卻沒說話,那執拗的樣子,算是默認。


    楚雲天冷哼一聲:“我楚雲天的兒子,上直播賣貨就算了,居然還買熱搜!你是怕別人不知道你看上了一個拖兒帶女的女人了是嗎?這麽多人等著看我笑話,你倒真給我長臉。”


    楚山海難得頂撞他:“賣貨怎麽了,我公司這麽多主播,我不就是做這行的?”


    楚雲天音量陡升:“那能一樣嗎?”


    楚山海:“我沒覺得有區別。”


    楚雲天向來說一不二,楚山海也是第一次如此不禮貌不順從。


    楚雲天眸中閃過一絲凶狠:“我聽說,這次那個女明星的事,就是這個叫鬱星辰的女人爆出來的。山海,我不怕直接告訴你,我們楚家,絕對容不下她這樣的女人。”


    楚山海微微眯眼:“聽說?聽誰說?叢清歡?”


    楚雲天:“這不是重點。”


    楚山海嗤笑一聲:“那哪一種你們才容得下?叢清歡這樣的?”


    楚雲天直言:“歡歡很可愛,但不是我想要的兒媳婦。”


    楚山海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哦?那你中意哪一種?”


    楚雲天明知道他沒這麽聽話,會順著自己的標準去找,但還是說道:“家世清白,有學識有魄力,在事業上能幫扶你,賢惠得體,管得起一個家庭,這才是賢內助。”


    楚山海點了點頭,說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話:“原來爸喜歡這樣的女人,那你按著你的標準——再娶一個就是了!”


    說完不等楚雲天發怒,他施施然站了起來:“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先走了。”


    傭人沒料到他這麽快就下樓了,已經把他的車停在了車庫,見他下來往外走,拿不準他的意圖:“二少爺,您這是……”


    楚山海:“我先回去了。”


    一路上他心煩意亂。


    他沒敢給楚雲天說,自己這輩子非鬱星辰不要,他始終還是忌憚他老子的。


    薑還是老的辣,這句話他還是懂。


    他單手扶著方向盤,忍不住給鬱星辰撥了電話。


    ————


    為了這次直播,鬱星辰的工廠備貨充足,她現在倒不至於手忙腳亂,但工人們最近還是在加班加點,畢竟訂單數量超出預期。


    她在工廠待了三天,安排好一切,才獨自開車回s市。


    車開出沒多久,天空飄起了雨。


    現在是秋天,毛毛細雨一下來,路麵又濕又滑。


    鬱星辰連著三天高強度的工作,狀態不是很好,心裏念著尹尹,不想等到第二天,本就是天快黑才出發的,現在又下起了雨,對她的精力又是一種考驗。


    她心裏罵了一聲,強打起精神,一刻不敢掉以輕心。


    手機響了起來,鬱星辰瞥了一眼:楚山海。


    她點了接聽。


    “什麽事?”


    她對他永遠都是這副公事公辦的語氣。


    楚山海每日一問:“你回來了嗎?”


    聲音裏透著疲倦。


    鬱星辰目光在前方和後視鏡裏不停切換,雨刮在緩緩的搖著。


    她開得小心翼翼:“沒有,還有事嗎?我在忙。”


    楚山海磨磨唧唧的:“忙什麽?”


    鬱星辰沒心思和他扯淡:“開車。”


    楚山海:“這麽巧,我也在開車。”


    他自己笑了一聲。


    鬱星辰覺得這人真是無聊極了,說著要她,但追求人的方式、說的話,怎麽這麽土!


    鬱星辰也笑了:“沒事掛了。”


    楚山海忙道:“有事有事!”


    鬱星辰硬邦邦的說:“說!”


    楚山海悶聲道:“是出差回來了嗎?”


    鬱星辰“嗯”了一聲。


    楚山海:“我等你,想見你一麵……”


    話音未落,電話已經被掛斷了。


    楚山海嘴角噙起笑意,在下一個路口改道去了鬱星辰家。


    他把車停在她家附近的必經之路上,然後坐在車裏看著表等著她。


    兩個小時過去了,鬱星辰還沒出現,楚山海皺起了眉頭。


    工廠到這邊也就這點距離,就算通電話的時候她剛出發,現在也該到了。


    楚山海看了看外麵淅淅瀝瀝的雨,撥了鬱星辰的電話。


    但對麵卻始終無人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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