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場景讓蕭羽軒忍不住想到了以前。


    妻子討厭他抽煙,不僅費錢還對身體不好。因為抽煙的事情,妻子和他多次爭吵,於是,他盡量不在家裏抽煙。


    為了勸他戒煙,妻子擺事實講道理,嘮叨無數次,什麽為了孩子、為了錢、為了健康諸如此類的,甚至會把戒煙和愛之間畫上等號。


    他理解不了妻子這種奇怪的邏輯,也找不到說服自己戒煙的理由,即使在病重的時候,也很偶爾的會點上一根。


    就像一幅很諷刺的畫,畫中人坐在椅子上,左手撫額,右手夾著一根煙,嘴裏吐著煙圈,地上散落不少煙頭,腦中卻思索著終極奧義——這煙到底該怎麽戒呢?


    戒煙難嗎?


    不難!


    因為他戒過煙,不止一次,也曾滿足了妻子的各種理由。


    他為了愛情戒過一年,但愛情並沒有因為戒煙多一點;他為了孩子戒過一年,但也沒有因為戒煙就讓孩子過的更好一點;他也曾為了省錢戒過半年,但口袋裏也沒有因為戒煙就更寬裕一點;他為了健康……好吧,他沒有為了健康戒煙,因為那已經沒有意義了。


    不管是不是為自己找借口,反正他就是覺得,在似乎看不到希望的日子裏,抽煙是一種,且是唯一的一種他可以得到的奢侈品。


    如果這會兒,讓妻子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抽煙不說,還膽敢把床頭櫃和被子弄髒,一頓臭罵是免不了的,開頭肯定是怒氣衝衝地指著他質問一句“你哪兒來的勇氣在床上抽煙的?!”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蕭羽軒一如既往的應激反應就是趕緊起身,小心翼翼收拾“罪證”。


    可這次,盯著那煙頭和被子上的煙灰痕跡,卻沒有聽到熟悉的喝罵聲,反而不習慣。


    “賤人!”蕭羽軒很失望地罵了自己一句。


    點上一根煙,總是想看清你的臉,突然間發現:這煙,不戒也罷!


    外麵的天灰蒙蒙的,陰鬱而又寒冷。


    蕭羽軒走出招待所,習慣性地扣上衛衣帽子,在街頭隨便找了個麵館填飽肚子後,才又走回了電視台的大樓。


    伴隨陣陣時近時遠“嗒嗒嗒”的腳步聲,走廊上不時有人往來而過,男的光鮮,女的靚麗,不同於蕭羽軒格格不入的衣著打扮。


    不理會那些或打量、或疑惑的目光,蕭羽軒徑直走到了錄音棚。


    好吧!裏間已經被占用了,透過隔音玻璃,能看到有三個人在裏麵忙碌,其中一個背影正是師傅周顯軍老師。


    蕭羽軒也沒貿然進去打招呼。


    錄音棚的外間也有工作台和不少樂器,隻是隔音效果沒有裏間那麽好。


    蕭羽軒直接在外間唯一的一台鋼琴前坐下,鋼琴側麵有一個可移動的台桌,既便於書寫,又不會影響到彈奏鋼琴。


    蕭羽軒從背包裏拿出了一摞紙,這是昨天劉鵬導演給蕭羽軒的,按劉鵬導演的說法:“這是我對插曲配樂的一些簡單的想法,你先看看……具體的可以再詳細聊,甚至可以結合剪輯好的劇集情節交流。”


    蕭羽軒反複掂量幾眼,懷疑是不是劉鵬導演搞錯了,直接把劇本拿了過來——好家夥!這估摸著不得有小二十張?


    好在不是正反麵打印的!


    即便如此,你告訴我還隻是簡單的想法?


    蕭羽軒撇嘴——劉老師還真沒拿自己當外人!


    收起抱怨的心思,蕭羽軒從頭開始看。


    第一部分是整部劇的背景和故事梗概,看過後就能腦補出劇情的脈絡走向:雙女主雙男主的設定,有家有國、有朝堂有江湖、有壓迫有抗爭、有雷霆亦有溫柔,交織了各種愛恨情仇的一部愛情古裝偶像劇。


    真狗血!


    粗略看完,蕭羽軒對這部分沒啥興趣。


    編劇深得“虐心”精髓。


    接下來就到了插曲和配樂的“簡單想法”部分,先是細致的場景描述,有的地方甚至能詳細到把分鏡頭的運用都講述清楚,然後點出插曲和配樂的目的是啥、想表達的感情是怎樣的、期待呈現的效果如何……


    看完後,蕭羽軒被整的無語了。


    真是夠簡單的!


    小學生都會的簡單算數而已——不算片尾曲,整整六首插曲,兩首配樂!


    其實,蕭羽軒哪裏知道,這是劉鵬當時請專門的音樂工作室幫忙創作插曲和配樂的時候,整理出來的詳細要求和清單,順便給了他做參考。


    劉鵬壓根沒想過把連同片頭片尾曲在內的整套音樂給全換了,音樂工作室那邊款項已經全額支付,這邊重新製作的話肯定又會產生費用,再怎麽敗家也能算清這個賬,哪兒有不拿錢當錢的?


    這隻是費用成本問題,還要考慮時間的因素,三天的時間寫出六首插曲、兩首配樂加上三首片尾曲,劉鵬就是再怎麽天真,也不認為蕭羽軒能做到。


    再說了,插曲和配樂的替換就意味著相應的地方要重新剪輯,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工作量小不到哪兒去。


    最後,即使不考慮費用成本和時間方麵的因素,那個音樂工作室是多次合作的,把歌曲全部替換了,等到電視劇上映,人家一看:好嘛!定製的音樂部分全被槍斃了!這不是得罪人嗎?


    這種花錢找罪受還得罪人的事情,劉鵬肯定不會幹!


    偏偏正巧那會兒蕭羽軒正忙著一門心思地給《你是風兒我是沙》編曲,劉鵬就沒有解釋。


    於是,誤會便這樣出現了。


    ……


    蕭羽軒拂額,閉眼揉揉太陽穴:算上配樂是8首,就這點時間,全新創作的話,1首都是萬難,就這還是在不考慮效果的前提下。


    看來,隻能靠“獨家曲庫”了,可問題在於,是否能匹配到很合適的歌曲?


    就算是匹配到了,萬一歌詞或曲子記不清了,又得慢慢填,能保持回憶裏的那種水準嗎?


    就算這些都不是問題,按昨天的經驗來說,即便歌詞差不多都記得,也還會唱,但光把簡譜弄出來都不是簡單的事,更別提編曲了。


    做出《你是風兒我是沙》的midi版本,就差不多花了6小時,也就是說一天24小時不吃不睡,最多也隻能弄出來4首midi歌曲。


    那後期的正式製作呢?


    不敢想!


    唯一值得安慰的地方在於,就像劉鵬老師說得那樣……一整部劇52集,每天2集連播,片頭曲和片尾曲解決了的話,就可以按插曲的出場順序進行錄製,然後將劇集裏需要替換的部分重新剪輯出來,隻有這樣才不會耽誤事。


    這是此題有且隻有的唯一解!


    如果按這個邏輯的話,自己最先應該做的就是把簡譜給弄出來,然後編曲的工作可以讓劉老師協調專業的音樂人來負責,自己可以結合回憶裏的版本提一些意見。


    至於其他的事,就由劉老師頭疼去吧!


    ……


    說幹就幹!


    蕭羽軒從背包裏拿出筆,仔細看第一首插曲相關的描述:


    歌曲寫的是本劇的女主之一,也就是皇家的十二公主……作為皇帝最為寵愛的公主,從小天不怕地不怕,視規矩為無物......皇帝麵前是乖女,皇帝背後是羅刹。跟隨大儒學習多年,寫字如雞爬,鬥大的字識不得一筐,不愛紅裝愛武裝,仗著會點三腳貓的功夫,上房揭瓦,下水逮魚,翻出皇宮打架惹禍更是家常,是京都紈絝眾口相傳的“京都一霸”。


    蕭羽軒思索片刻,眼睛一亮——這首應該很貼切!


    直接把紙翻過來,在背麵迅速寫下歌名《有一個姑娘》,還沒寫幾句,蕭羽軒就又有些頭疼——忘詞了!


    管不了那麽多。


    忘詞了就自己編,反正大體的印象在,注意把握住整體的風格和韻腳就行!


    一邊不斷斟酌做著“填空題”,一邊不時彈幾下鋼琴鍵,校對相應的旋律和曲調。


    蕭羽軒前後忙活了大半個點,一首《有一個姑娘》就新鮮出爐,然後提筆寫下調號節拍1=d4/4,感情歡快、調皮,在簡譜裏標注好轉調的部分,接著又在下麵備注了:編曲可選用大鋼琴、長笛、電貝司、低音鼓等樂器元素。


    雖然用鋼琴製作伴奏和直接用鋼琴彈奏簡譜是兩碼事,但蕭羽軒還是直接彈了一遍簡譜,感覺還算滿意。


    接下來,《有一個姑娘》便告一段落,蕭羽軒開始著手第二首插曲的製作。


    第二插曲是關於本部劇另一個女主劉汝毓的。


    劉汝毓生於一個落魄的書香門第,自小體弱多病卻酷愛詩詞書畫,漸漸於此有著不低的造詣,“心較比幹多一竅,病若西子勝三分”也許就是對劉汝毓最好的詮釋,符合對“古典美女”的想象。


    這首插曲的主題是描寫情愫初開的朦朧,呈現的鏡頭是:夜色微瀾,皎白的月光揮灑著靜謐,晶瑩的露珠攀附著安詳,劉汝毓獨立窗前,心眺遠方……


    畫麵感很強烈,有沒有哪首歌適合在安靜的夜裏輕聲哼唱,唱出那種婉轉的暢想?


    蕭羽軒搜腸刮肚,卻無奈發現,最熟悉的那些偏偏大都是關於分手的,要麽是苦情萬分歎委屈,要麽是痛徹心扉話不舍,要麽是撕心裂肺罵背叛……反正各種無病呻1吟地怨天怨地怨空氣。


    我太難了!


    蕭羽軒此情此景聯想到那個表情:一隻眼睛被手捂著,另一隻眼睛淚流成河,就問你我是在哭還是笑?


    蕭羽軒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嚐試慢慢把腦袋放空!


    《好想大聲說愛你》?.....不行!大半夜亂吼嚇唬鬼呢?


    《瓶中沙》?.....不行!唱的是回憶而不是期待!


    《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的開》?……不行!玫瑰花的描述太現代了!再說了,隻記得歌名和第一句歌詞,第一句歌詞就是歌名,等於詞和曲都記得,pass!


    ……


    朦朧的期待總是美好的,想象著那份期待,蕭羽軒嘴角慢慢上翹,哼起一段輕快的旋律:“湖水是你的眼神……”


    呃,下一句是什麽來著?


    先不管歌詞,蕭羽軒輕輕地哼了一遍曲子,可能後麵有的地方與原作不符,但整體上沒啥問題。


    起碼很適合一個人輕輕地哼唱,靜靜地盼望。


    啥?你說輕快的曲風裏帶著些許的傷感?


    懶得理你,患得患失不才是帶著朦朧情愫的相思最正確的打開方式?


    終於有了最優解,蕭羽軒坐直身子,拿起筆,提筆寫下第一句歌詞:湖水是你的眼神。


    如果說之前的《有一個姑娘》是填空題,那這首就是作文題。


    腦海中畫麵的不斷滾動,蕭羽軒手中的筆也不再停頓:


    湖水是你的眼神,閃爍滿天星辰;夜風吹醒了笑容,綻放無盡的溫柔;心中有一扇塵封的門,等待著那個開啟的人,古老美麗的傳說,滄海桑田的守候。圓了又缺的月,亮了又黑的夜,海枯石爛的誓言一片一片;謝了又開的花,聚了又散的風,地久天長的心願一遍一遍……凝望夜空閃過一張純淨而溫暖的臉,手握星光夢想相守永遠,輕輕的一片片一遍又一遍,寧靜的晚風是否能夠傳達這思念。


    寫好了詞,依舊靠著鋼琴把簡譜給填了出來,標記調號節拍1=c3/4。


    蕭羽軒慣例用鋼琴完整地彈了一遍簡譜,結合歌詞又輕唱了一遍,對感覺生澀的地方稍作修改,收獲滿滿的成就感。


    感覺這首《心願》要唱出輕快和空靈,樂器方麵的元素就不必繁雜,備注樂器選用鋼琴、吉他和長笛或者簫。


    蕭羽軒揉揉發酸的脖子:不容易啊,終於又通了一關!


    這些插曲的製作,讓蕭羽軒有了玩遊戲時闖關的感覺,每通過一關,就會滋生殺翻boss的爽kuaiga


    。


    看了一眼手機的時間,不知不覺中,這首《心願》竟然花費了一個半小時。絞盡腦汁的一個半小時,讓蕭羽軒無比心累。


    完成兩首插曲,就等於才完成了四分之一的進度,沒有“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須努力”的激昂,隻有“哎!繼續吧”的無奈。


    無奈中,蕭羽軒開啟了第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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