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羽軒就直接坐在地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也不管髒不髒,直接背靠在身後的天橋牆壁上,單腿屈起,直接把膝蓋當桌子,“沙沙沙”在包裏掏出來的紙上寫起來……


    考慮到池諾音域和音色都很大眾化,又欠缺專業的發聲技巧,直接選了一首比較簡單的歌曲,不一小會兒就完成了。


    把手稿遞給池諾,蕭羽軒說道:“參照著簡譜我唱一遍你給你聽吧,簡譜你能看懂吧?”


    “小瞧人不是?我好歹也用心學過幾年音樂方麵知識,雖然沒有受過專業的培訓,但怎麽也不至於看不懂簡譜啊!”池諾撇嘴,“再說了,我隻要唱歌好聽就行了,又不打算搞創作,就是不懂簡譜,這不是還有你麽?”


    “……”


    沉默了幾秒,蕭羽軒沒答話,直接開唱了:


    “這是千千萬萬萬萬千千個日夜,是我對你說不盡的思念,你的溫柔予我無限的眷戀,哪怕歲月容顏已經改變……”


    “……挺好聽的,我喜歡,謝謝你羽軒!”池諾聽蕭羽軒唱了一遍,挺滿意的,“這首歌曲調變換不大,也不需要用到什麽技巧,是不是有點簡單了啊?”


    “嗯,這首歌的確比較簡單。”蕭羽軒點點頭,“唱這首歌呢,可以是帶著回憶、帶著懷念的那種感覺,也可以是內心深處的盼望;所以感情上不需要張揚,可以是滄桑但不要是感傷,也不需要炫什麽技巧,用平靜的情緒表達出來就行了。”


    “好的……我先熟悉熟悉,找找感覺......”池諾低頭啃著簡譜。


    蕭羽軒也不出聲,一口接著一口灌著啤酒,第一罐很快見底,便又“噗嗤”一聲開了一罐,繼續一口接一口。


    “咳……咳咳......”


    許是喝的太快,有半口酒不僅沒咽下去,還被嗆到了,蕭羽軒止不住地咳出聲。咳嗽的時候坐在地上不得勁,蕭羽軒扶著天橋的牆壁站起身,彎著腰不停咳嗽,時不時吐出口水。


    見此情形,池諾也顧不得再看簡譜,過來拍著蕭羽軒的背,幫忙順氣,“沒事吧?喝那麽快做什麽?真是的……”


    拍打了能有十幾下,背對著池諾的蕭羽軒擺擺手,示意不用再拍了,慢慢止住了咳嗽,轉過身,眼淚都被嗆出來了。


    蕭羽軒用手抹幹眼睛,咽口唾沫,長籲口氣:“呼……這他麽的假酒吧?這麽多泡沫!”


    “哈哈……”池諾打趣道:“真酒就沒泡沫了?叫你瞎逞能,喝那快做什麽?”


    蕭羽軒目光從池諾笑靨如花的臉上挪開,低頭找尋剛才那半罐啤酒,已經倒在地上,流了不少出來,眼見不能再喝了,於是蕭羽軒又開了一罐。


    “怎麽?心情不好?”池諾慢慢止住了笑意。


    “……沒有。”蕭羽軒搖搖頭,一口氣又把新打開的一罐啤酒給喝完了,搖晃著走到周平安身旁,打了個飽嗝:“……咯......來老周,吉他借我玩會!”


    周平安雖然沒參與到聊天之中,但他時刻在關注著池諾的一舉一動,蕭羽軒的舉止自然也是看在眼中,這會瞧著跟自己要吉他的蕭羽軒,周平安有些疑惑。


    他之所以疑惑,是因為認識蕭羽軒幾個月了,蕭羽軒平均下來一個月會來找他們一起玩個兩三次,這是蕭羽軒第一次主動要玩吉他。


    “會玩嗎?”疑惑歸疑惑,周平安還是把掛在身上的吉他取下來,遞給了蕭羽軒。


    蕭羽軒聳聳肩,掛上吉他背帶,由上到下來了個掃弦,“這算會嗎?”


    周平安“切”了一聲:掃弦而已,有手就行!


    周平安不會認為蕭羽軒不會彈吉他,但是他給不了蕭羽軒好臉色,因為蕭羽軒給了他越來越濃的危機感。


    這小子有時候看池諾的眼神不對勁,特別最近幾次見麵,而他太熟悉那種眼神了,因為和自己看池諾的幾乎是一樣的。


    這個叫蕭羽軒的小子接近我們就是沒安好心——這是周平安給蕭羽軒下的定義。


    那邊蕭羽軒才不會管周平安抱著怎樣的心態,他抱著個吉他,點上一根煙,又從地上拿起一罐啤酒打開,一手拿煙一手拿酒,沒有絲毫的形象可言。


    蕭羽軒用煙下酒,很是瀟灑地喝一口酒就抽一口煙,也不管來來往往的路人投過來怎樣的目光,硬是這樣,當煙抽完時,酒罐也幹了。


    接著把話筒架拿到身前,放上話筒,心裏嘀咕:他麽的……你個倒黴玩意兒......還來勁了是吧?接著奏樂啊!你配什麽歌我就唱什麽……


    又打開一罐啤酒,蕭羽軒又是仰頭咕嘟咕嘟一口喝光,“誇嚓”一聲,空罐被隨手扔在地上,也不管沒有觀眾,隻有步履匆匆的來去行人,蕭羽軒開始波動琴弦。


    其實,也不能說一個觀眾都沒有,好奇的人偶爾也會放慢腳步瞥上幾眼,在一個很不起眼的轉角處,葉菲嘴角掛著獵奇的微笑,如同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盯著蕭羽軒的一舉一動,然後又打了個電話。


    蕭羽軒雙眼微閉,開口了:


    “廊橋河畔纏纏綿綿誰憐?琵琶斷弦故人遠,獨坐瑤台醉不眠,此去經年對無言。多少離人斬斷了姻緣,誰執筆記情成卷?夢中人尋了千年,江湖遠不及姑娘眉眼。長街長那個月亮彎彎,攬夜色那個對酒歎,誰家姑娘含著笑撫琴弦,不絕如絲縷琴聲入心間,倚朱欄那個竹影熙然,盼佳人耳邊常廝伴,我寄卿一曲曲終人也散,不複歎貪杯醉把人間看……”


    一曲唱完,有兩個路人駐足鼓掌。


    “好聽!唱的不錯……”


    “再來一個!”


    “哎,這歌誰唱的?回去下載了,好聽……”


    “……”


    蕭羽軒沒有搭理,顧自又抽上煙了,順便又把另外一提啤酒打開了,又是一波一根煙配一罐啤酒的節奏……


    “這人間嫋嫋炊煙,和風花雪月浪漫,癡情人多半貪戀,愛恨情仇都好看。又讓你痛不欲生,又讓你趁醉裝瘋,終有天脫胎換骨,直到哭著笑才懂……”


    這一句“哭著笑才懂”幾乎是吼出來的,因為發力過猛,讓蕭羽軒嗓子發癢到幹嘔,停下彈奏,彎腰用力咳幾下,蕭羽軒接著唱,但是曲調升了個key:


    “欲問青天這人生有幾何,怕這去日苦多,往事討一杯相思喝。倘若這回還像曾經執著,心執念你一個,那我可能是多情了!濁酒一杯餘生不悲不喜,何懼愛恨別離,一路縱馬去斟酌,一曲相思入江水與山河,在油傘下走過,悠然入夢卻恍若昨。”


    蕭羽軒正在自彈自吼的時候,根本不可能發現,餘安貞和周顯軍來到了那邊不起眼的拐角處。


    “菲姐,怎麽個情況?蕭羽軒他人呢?”


    頭頂淺灰色毛絨漁夫帽,戴著一副能遮住半張臉的大馬哈鏡,裹著厚實銀灰羽絨服,不熟悉的人絕對認不出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餘安貞。


    原來,剛才葉菲的那個電話就是打給餘安貞的,電話裏葉菲跟餘安貞詳細描述了蕭羽軒的舉動,餘安貞聽聞後自然是好奇。掛了電話後,餘安貞又悄悄把這事對周顯軍說了,然後周顯軍開車帶著餘安貞趕到了文化廣場這邊。


    “安貞,周老師,你們來啦!”葉菲用眼神示意道:“那不就是?抱著吉他唱歌的那位!”


    餘安貞和周顯軍齊齊順著葉菲的目光看過去:果然發現了正在引吭高歌的蕭羽軒,隻是畫風吧,怎麽說呢,還挺別致的……


    “這小子又在整什麽幺蛾子?街頭藝術?”周顯軍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眯眼笑道。


    餘安貞聞言也噗嗤一笑,“羽軒不一直說自己唱歌難聽嗎?哈……沒想到還挺好聽的呢!”


    “你也是學院畢業的,真要像他說的那樣啥五音不全,藝考那一關就過不去,這你都信?”


    “周老師,要不是你說,我還真沒往這方麵想。”


    葉菲望向二人,詢問道:“要不要我過去打個招呼?”


    餘安貞扭頭看看周顯軍,隻見周顯軍依舊保持著雙手摟抱在胸前的姿勢,隻是騰出一個手指,朝著蕭羽軒方向指了指,笑嗬嗬搖搖頭,“不急,我雖是他導師,可除了研究生麵試那次,還真沒正兒八經聽他唱過歌,這種機會可不常見,難道你們就不好奇?”


    餘安貞藏在馬哈鏡下的那雙眉目也是發亮,“哈……那就再聽會......他現在唱的這首歌之前沒聽過,也是新寫的吧?”


    周顯軍點頭:“嗯……是沒聽過,還別說,估摸著是他自己新寫的。”


    “對了,周老師,羽軒研究生麵試的時候唱的是什麽歌?是不是也是他自己寫的?”


    “對,羽軒當時唱的那首歌叫《送別》,質量很好……”周顯軍再次點頭。


    “……”


    三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聊著的同時,就這樣看著蕭羽軒表演,都感覺很有意思。


    不知道是因為蕭羽軒抽煙喝酒加自彈自唱的風格獨特,還是因為唱的好聽抑或是單純的湊熱鬧,反正圍觀的人又多了幾個,也還有不少人路過的時候會放慢腳步,好奇地伸頭往這邊人群中看看……


    蕭羽軒聲音落下後竟然有稀稀落落的掌聲響起,其中夾雜著不同的聲音,有誇唱的不錯的,有詢問歌名的,有嚷再來一個的……


    池諾盯著蕭羽軒的背影出神,不出意外的話,這兩首蕭羽軒剛唱的歌都是他自己寫的,再加上剛才給自己的那首和之前的《橋邊姑娘》,這就是4首歌了,而且每首歌都很好聽。


    “得想辦法跟蕭羽軒打好關係,有了他幫忙,那以後……”池諾心裏暗想,“這街頭偶然認識的竟然是一個寶藏男孩!”


    周平安的目光在池諾和蕭羽軒的身上來回切換,他也暗中驚歎蕭羽軒的才華,但是卻沒有池諾的那種竊喜,反而危機感更是又加深了幾分。


    溫柔的目光落在池諾身上,周平安知道,池諾就是他的執念。但他不知道會不會果真如蕭羽軒剛才所唱的那樣,最後“去日苦多”,結果是“恍然如昨”,他真的一丁點的把握都沒有。


    他就讀於奉天音樂學院,在國內專業的音樂院校排名前五,和池諾的學校——奉天師範專科學校就隔了兩條街。大三的時候偶然一次機會認識了大二的池諾,便喜歡上了這個長相漂亮、性格落落大方的美麗女孩,但他自卑於沒有帥氣的臉龐,沒有良好的家世,也沒有光明的前途而不敢跟池諾表露心意。


    好在池諾有著一個音樂夢或者說是歌星夢,也正因為如此,兩人可以找到共同的話題,自然越來越熟悉。


    每當池諾暢想著屬於自己的音樂夢的時候,他都會淪陷在那雙仿似會說話的明亮眼眸中,隻要看到那張帶著盼望的臉龐,他就會感到幸福滿足,因為幻想著池諾的幻想,他就能感覺自己的心就會離池諾更近了。


    雖然他不知道該怎麽去幫助池諾去實現她的歌星夢想,但是他暗中下定決心,會一直守護著那張洋溢著笑容的臉龐。一切都會如童話故事般美好,不是嗎?


    他很慶幸,由於各自學校學製的不同,兩人都於今年的7月份畢業,或許這是老天對他的一種眷顧,或者說是一種考驗?


    當池諾跟他說“大城市有大機會”,要來魔都闖蕩的時候,他很高興,池諾在畢業前夕和他說這些,難道是想給他一個機會?或者也是一種考驗?


    他暗中發誓,一定要完美完成這兩個考驗,不負蒼天不負人!


    於是他毅然放棄了一個學長音樂工作室的邀請,也不顧家人的反對,背上簡單的行囊便陪著池諾坐上南下魔都的列車。


    他的想法很簡單,雖然自己眼下給不了池諾什麽,也無法作出任何的承諾,但是他能在池諾需要的時候,一直陪在她身邊,這也是他能為池諾付出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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