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子用了出去,家裏的日子越發捉襟見肘,薛姨媽病著,又見金桂如今與以往不同,自然就把家全都交給了她管,這才知道整個薛府艱難到了什麽地步。賬麵上隻餘不足一百兩銀子,還欠著賈府那邊的債務。從接手那天她就知道管這個家怕是不容易,但也沒想到能難到這個程度。


    金桂意識到必須要盡快弄一筆銀子出來了,隻是現在舉家該當的當該賣的賣,除了日常用的,竟沒什麽像樣東西。薛蟠那兒又是個無底洞,因想來想去,暗道自己手裏唯一的一點本錢就是那些先進的印染方子和紡織技術,隻是能用在這個時代裏的實在不多,即便如此,賣出去一兩份,怕也能解一時的燃眉之急。


    於是又過了一天,便和寶蟾一起上街去轉了轉,細細查訪了那些綢緞鋪子,了解當前市麵上各種布料的優缺點和行情,如此查訪了約莫三天,心中方有了算計。到第四日,便往先前看好的一家綢緞莊叫做茂源祥的而來。


    這茂源祥綢緞莊說起來也是都中數得上名號的大布莊了,且這家是自產自銷,類似於現代的一條龍服務,從印染到布料及至成衣。當然,金桂之所以找上這一家,可不是胡亂碰的,她心裏有算計。這老板能包攬印染布料成衣等各行業,足見眼光利害誌向遠大,可這茂源祥卻又不是都中頭一號的,如此一來,這家的老板定然雄心勃勃銳意進取,自己手中的方子,如果對方能看到好處,自是可以賣一個好價錢。


    那綢緞莊的老板隻當這少奶奶來了是要買布,誰知張口就要見自己的東家,掌櫃的不由皺眉,客客氣氣道:“我們東家這時候不在,少奶奶要是有什麽需要,找小老兒也是一樣的。”


    金桂慢條斯理的笑著,先是隨便聊了幾句,接著話題就轉到布料的話題上,這一聽,那掌櫃的汗可就下來了,心中暗自詫異,沒想到這麽個富貴少奶奶,竟是個行家裏手,自家這些布料的缺點,就連自己也未必能說的全,她倒是給指摘出了這麽些,那掌櫃的也是懂行之人,此時如何還不明白金桂是花了心思在這裏,當下也不敢怠慢,客客氣氣請到裏屋奉茶,就一邊命人去請東家。


    兩人來到裏屋,寶蟾四下裏看看,心中十分不安,小聲道:“奶奶,這也太不妥了,慢說咱們這樣人家,就是尋常百姓家,也沒有個女子拋頭露麵做生意的道理,奶奶手裏有東西,還怕賣不出去嗎?不若等大爺回來……不然的話,若讓人知道了,對奶奶的名聲也有損啊。”


    金桂心想讓我一輩子關在那深宅大院裏,那還不如讓我死了。更何況賈府裏或許還有點勾心鬥角什麽的,可咱們府呢?我身邊就一個香菱,還鬥個毛啊,不鬥都是一身的病,還得好好養著她,不拋頭露麵出來賺錢能行嗎?更何況日後還有一大堆事兒呢,想保住那些冰清玉潔的女孩兒,沒有本錢能成嗎?切,說穿了,社會都是一個樣兒,沒錢你就玩不轉。


    心裏想著,嘴上卻假裝歎了口氣,搖頭道:“這時候還去管什麽名聲?難道之前我的名聲就好聽嗎?如今救了那府裏的二姑娘,孫紹祖恨我恨得大概牙都癢癢,還不定在市井間怎麽糟踐我呢。要是看重名聲,我也不用活了,直接拿根繩子上了吊倒清淨。隻是我憑什麽要受這名聲所累?哼,都說舌頭殺人不用刀,我就不信,我偏要活著,讓天下那些軟弱的女人看看,不去理會那些流言蜚語,也照樣活的自在。更何況,咱們家現在到了個什麽地步,你心裏不明白嗎?大爺的事兒還是兩說,就算他能出得來,他是做生意的料子?薛府是怎麽敗落的你心裏沒有數?所以啊,要想活的好,我這個頭是出定了。”


    一番話聽的寶蟾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呐呐道:“奶奶……奶奶這話可真……真是從沒聽到過的,我隻想著奶奶的悍婦名兒已經傳開了,日後必得想法子收斂修補才是,誰知……誰知……”說到這裏,下麵的話終究還是有點兒不敢說出口。


    “誰知我卻越來越上去了是吧?”金桂不屑的一笑:“悍婦怎麽了?你想想迎春姑娘那件事兒,若不是我這悍婦的名聲兒,能把她救回來?大爺那裏,若不是我這悍婦的性子,難道哭就能哭的他起了血性?現在咱們家正是雪上加霜內憂外患之際,我做那不出大門三從四德的女人,一家人就能吃上飯穿上衣好好過日子?都做夢去吧。”


    一番話說的寶蟾低了頭,細想想可不是這個道理?但終歸還是有些不太能接受,呐呐道:“雖……雖如此說,但……但奶奶就不怕嗎?”


    金桂哂笑一聲:“怕什麽?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你越怕人家,人家就越踩你。等到你誰都不怕,就該別人怕你了。我雖不至於說我是悍婦我自豪。不過這‘我是悍婦我怕誰七個字’,我自覺著還是當之無愧的,你日後也記著,別在人前扭扭捏捏拿出那大家淑女的樣子,隻要咱們行得正坐得端,問心無愧,悍婦就悍婦,怕它什麽?”


    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論,寶蟾聞所未聞,張著小嘴杵在那裏,隻覺得自家奶奶從活過來後,性子倒是變的善良,可這彪悍怎麽卻更加過分起來?因此呐呐的也不知該說什麽好。忽聞門外響起幾下寥落掌聲,接著一個爽朗聲音道:“好,好一個我是悍婦我怕誰。這位夫人的風采氣度,真令小可心折。


    隨著話音,門簾一挑,一個約莫十八九歲的俊秀少年施施然走了進來。一襲錦緞白衣,腰佩寶劍,越發襯得他風神如玉,手中一把折扇,此時雖是收攏著,卻也平添幾絲公子貴氣。


    切,都入秋了,還拿著扇子裝b。金桂在心裏腹誹著,麵上卻神色不變,款款站起來,揚著下巴微笑道:“這位公子小小年紀,莫非竟然是茂源祥綢緞鋪的東家不成?”


    那白衣公子略一躬身,便走去金桂對麵落座,然後才笑道:“在下羅方,因近日家父偶染微恙,所以家裏產業多交我打理,少夫人有什麽事?但和我說無妨。”


    金桂一聽是少東家,便知道自己的事情對方還是能夠做主的,且看這少年氣度不凡雙眼明亮內斂,和一般的紈絝子弟不同,想來也是有主意之人。於是也不猶豫,開門見山的說明自己來意,接著就從袖中掏出那張早已寫好的印染秘方遞了過去。


    羅方大感驚奇,金桂之前的氣度和見識已令他歎為觀止,卻沒料到對方還有這樣本事,看對方剛才對各種布料的評論,顯然是行家裏手,佟掌櫃的剛才也說了這女人不可小瞧。因此不敢怠慢,忙接了方子細細看起來,越看就越是覺的驚奇,這上麵所說的方法,是他聞所未聞的,但仔細想想,又覺似乎有些道理。


    看了良久,金桂隻在那裏慢慢喝茶,倒是寶蟾十分緊張,卻不敢露出絲毫端倪,生怕讓那少年看出來,會和金桂壓價。


    羅方終於抬起頭來,先舒了一口氣,方搖頭笑道:“這上麵的法子,委實沒有聽說過,夫人……不知是從何處得來的?”


    金桂微微一笑,輕聲道:“就是沒聽說過,才有價值,不然若人人都會,我又怎會拿出來賣人。不瞞少東家,這方子上,缺了兩個至關重要的步驟,若你有意,我可以在這裏操作,你自己看下布料的質量,再決定買不買我這方子,若無意,我便告辭了,都中這麽大,我還真不相信沒有識貨的。”


    說完就作勢站起,卻見羅方也忙站起來笑道:“既然夫人如此篤定,不如就先染出一塊樣品來,老實說,我對這方子很感興趣,若真如夫人所說,這布料的確可以讓我們在都中的布料市場上上一個大台階。隻是夫人謹慎,我自然也不敢粗心,小心之處,還望夫人見諒。


    金桂點頭道:“這是自然。就請少東家帶我們去印染的地方,看看這方子染出來的布料到底如何吧。”


    羅方笑了笑,出去就吩咐掌櫃的備車,又十分恭敬的請金桂出去。馬車一路行駛,來到城北一處較偏僻的地方,這裏便是衛家印染廠的廠址了。


    金桂也不含糊,當即進了一間屋子裏,讓寶蟾守著門窗,不許人瞧見,又要了各種材料,便動起手來。那寶蟾一邊警惕外人,一邊呆呆看著自家奶奶快速麻溜的動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暗道這真是那個從小到大都穿金戴銀飯來張口的富貴女子嗎?怎的這時候倒好像比那些農婦還能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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