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舒出一口氣, 這才笑道:“這就是了,你是個聰明人, 嘴上不說,心裏卻定然有數。我且問你, 既然這是早晚的事,你何以要舍易求難呢?”


    熙鳳皺眉道:“依著你的說法,這尤姨娘倒是個易與之輩?又怎麽敢保證將來我會遇上個難纏的?”


    金桂道:“將來是否能遇上難纏的,的確誰都說不準。也許遇不上,但萬一遇上了呢?若有那心機深手腕厲害的,你那時候又老了幾歲,老太太興許還走了呢, 到時候你還有這個時候的風光?可將來的事兒雖然說不準, 但最起碼,眼下這個尤姨娘,卻是個最懦弱老實的。你捫心問問,她要是有心計, 當日你那般容易就用眼淚和貼心話把她賺回來了?她若是那興風作浪的, 你使喚一個尖酸刻薄的丫鬟,就能逼得她去尋死?你素來看人是準的,這尤姨娘的性子,我不信你看不出來。你隻是驚慌她有了二爺的骨肉,怕生下來就搶了你的地位。你真是傻了,如今你膝下無子,那孩子生下來, 要是個小子,是要送給你撫養的,俗話說,生恩哪裏比得上養恩?你好好待那孩子,怕他不拿你和親媽一樣待嗎?你在這府裏經營了多少年?你丈夫對你雖說有些畏懼憤恨,終究比不上對你的愛戴敬意,她一個娘家勢微根基全無的女人,能奪得了你的地位?更何況你這些心眼子和她比起來,那就是一隻狼和一隻兔子。難道你非要打死這隻兔子,將來再招一隻狐狸進門?”


    金桂這字字句句,都敲在熙鳳心上。俗語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熙鳳一時間嫉恨難當,方行下如此狠毒的借刀殺人之計。如今聽金桂分析的絲絲入扣在情在理,便不由得動搖了,卻仍是歎息道:“你不知道,二爺對她,著實的用心,連那些私房錢都一並交給她管,簡直就把她當成了貼心人,倒把我丟的遠遠的了。”


    金桂笑道:“二爺之所以對她這麽好,無非是喜歡她溫柔平和,可這牡丹花看得多了,也未必有帶刺兒的玫瑰有趣兒。關鍵是以尤姨娘的性子,對你的地位萬萬沒有威脅。真正到了你就是容不下她的地步,也該等她把這個孩子生完,到那時若是能想個法子,再把她配給別人,這倒也好。隻是我卻想著你還是不要用這個法子的好。你看太太和趙姨娘,那趙姨娘豈不是個比尤姨娘還厲害的?可她若論在府中地位,哪裏就能比得上太太的一根手指頭?你倒是怕的什麽呢?素日裏人人都說你拈酸吃醋。你以為這尤姨娘若死了,大家嘴上不說,心裏不疑惑嗎?何不正好趁這時候兒學太太賺下個賢德名聲?也堵一堵那起小人的嘴。再者說,我看這尤姨娘真正是美豔婀娜,你們兩個在一起,一個潑辣一個溫柔,便是無盡的女人滋味。二爺有了你們倆,隻怕連去外邊的心思都淡了許多。與其讓他出去拈花惹草,什麽髒的臭的都要去沾惹,倒不如你們姐妹兩個一齊努力,拴住他的心,這豈不比讓二爺在外邊風流胡亂花錢的好?就他日後還要出去,你也有話說,守著這麽樣三個女人,還想去外麵?豈不是沒天理了?你是個明白人,我和你說的這些話,你仔細想一想,便知道自己該如何做,多了我卻也不說。看我剛剛進來那會兒,分明就是要翻臉吃了我的樣子。”


    熙鳳讓她一句話引得破涕為笑,便伸手輕輕打了一下道:“好,是我冤枉了大奶奶,我這就給你賠不是還不行?你可也沒吃虧,那兩句話頂的我都說不出話來了。真真你不知道我這些日子的委屈和憤恨。隻是經你這麽一說,我才知道自己竟是當局者迷。我隻是奇怪,你怎麽就能對香菱那麽好?”


    金桂微微一笑,心想因為我是從未來穿越的一縷幽魂,是因為我是紅樓夢的粉絲。這種情懷你肯定理解不了,別說出來再把你嚇出個好歹的。嘴上卻笑道:“我對香菱好?那是如今吧。之前我對香菱是怎樣的難道你們不知的?她也就差沒死在我手裏了。隻是後來我魂魄飄渺,去了陰司,一瞬間便聽聞經曆了那各種罪孽報應,再不敢起狠毒心思。人家說鳳凰浴火而重生,我不敢比鳳凰,隻是活過來之後,這見識和從前便如同差了一個天地。果然老天也是保佑好人的,不然你看我們府裏那會兒的光景,我每日裏懶得莫說賺錢了,連大爺的死活也不管,隻想著怎麽攪得合家不寧。不是陰間走一遭,有了懼怕,又哪裏來的現在風光?我時常一個人的時候,也常暗自琢磨。今日同你說的這些道理,其實也不過就是那些時候琢磨出來的。”


    熙鳳知道她的種種經曆,但卻是頭一次從金桂的嘴裏說出來。此時聽見陰司報應四個字,心裏頭不由得一顫,輕聲道:“叫你這麽說,真有陰司報應這回事?我以為不過是那些狗屁聖人為了愚弄世人聽話瞎編出來的呢。”


    金桂笑道:“若說杜撰的,自然也有。我從前何嚐不是和你一樣,然而如今才知道,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罷了罷了,不說這些話,但凡我們做事憑著良心,又何懼它什麽報應?我如今也慶幸自己尚未行出不可挽回的歹毒事,所以你看我現在這樣快活,不然我怕都怕死了,哪裏還能像這會兒有說有笑的。”


    一番話不由得讓熙鳳心中暗暗打鼓,金桂冷眼瞄著她,也知道她在想什麽。平心而論,她對熙鳳,固然愛極,引對方為知己,但卻也不能因此而否認,鳳姐的確是一個心思狠辣的女人。這一番話,並不是想著要熙鳳收斂鋒芒,而是叫她以後也存點畏懼之心,或許就不會再出現金哥兒那樣的悲劇了。


    熙鳳在那裏呆呆想著,忽聽金桂又道:“好了,如今我們的事兒都說完了,不如一起去見見姑娘們,我知道她們都是好奇這萬國朝賀的,正好,昨兒著實見了一些異國寶物,說給你們聽聽,也權當是個熱鬧。”說完一把拉起熙鳳,兩人親親熱熱的出門。


    平兒正在門外等的心焦,見她們又攜手出來,顯然仍是和睦,不由得喜出望外,迎上前去正要說話,就聽熙鳳道:“我和大奶奶要去姑娘們那裏,平兒你去後院,把秋桐安排去別的地方伺候。給尤姨娘再撥兩個忠厚伶俐的丫鬟,看她短了什麽吃的用的穿的,就都給她添上,回來往我這裏領銀子。”


    仿佛天降之喜,平兒怎麽也沒料到,先前因此生了嫌隙的兩個人,金桂到底用什麽辦法就勸動了二奶奶,還仍如從前一般親熱。因滿腹不解,但心裏頭著實疑惑,笑答道:“是,奶奶,我這就去。奶奶在姑娘們身邊,我就勢必要留在這兒看家,您也好好聽聽大奶奶講的熱鬧事,回來說給我聽,不枉了我出力留守。”


    話音未落就被熙鳳啐了一口,聽她笑罵道:“這蹄子還越發上來了,如今敢使喚起我來,等著吧,回來講不講給你聽在其次,先撕了你的嘴,看還敢不敢這麽使喚我。”一邊說著,就和金桂一起去了。


    意外的寶玉竟然也在,金桂熙鳳到的時候,他正和黛玉在一邊說話,一見她們倆來,李紈等人都站了起來,李紈笑道:“我就說該去鳳丫頭的屋裏堵大奶奶,如何?被我說中了吧,也不知你們兩個怎麽就那麽好。”一邊說著,探春等人也都迎上來。


    金桂和她們一一打了招呼,便對寶玉笑道:“可有一陣子沒見寶兄弟了,我聽說最近都在外書房用功讀書,這可真是好,看來過陣子的秋闈應試,必能得中。”


    寶玉笑道:“可不敢這麽狂妄,我年紀小,從前又都荒廢了。這些日子偶爾和二哥哥還有季公子在一起,才知他們學問比我高許多呢。”


    金桂笑道:“你是個聰明的,隻要肯用心學,遲早有成就,怕什麽?”又看了黛玉一眼道:“姑娘這些日子怎麽樣?這眼瞅著就過了中秋,我隻怕你的舊病又起來。聽我們姑娘說,你這病起來時,也不光是咳嗽,最怕飲食不能消化。可巧兒,昨兒晚上皇上高興,說我們的五彩緞很好,就將占付國進貢的燕窩賜了兩斤下來。聽說他那個燕窩和咱們日常買的不一樣,是燕子在哪處絕崖上築的巢子,燕窩裏滲進了一條條血線,最是滋陰養顏易消化的。賈妃娘娘當時還和我說,叫我別小看了,這燕窩是難得的,統共占付國也沒有太多,就進了大半給咱們。”


    她一番話說完,李紈便笑道:“我剛剛竟然錯了,隻說你和鳳丫頭好,其實不然,你對著最好的,可不是林丫頭呢?”話音未落,湘雲也在一旁道:“真真是這樣沒錯,我心裏隻不服,這樣好東西,憑什麽隻給林姐姐,平日裏二哥哥看見了她,眼裏也沒我們,那還可以說是他們從小兒的交情,憑什麽大嫂子也是這樣?大嫂子且看看,我比她差著哪兒?為什麽那燕窩就不送給我嚐嚐。”一邊說,就蹦到黛玉麵前,扳住了她肩膀把自己的臉貼上去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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