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飛在城東最後出現的地方是趙記麵館,而那位普普通通的人正坐在趙記麵館裏,要了一碗小麵,認真的吃了起來。


    他吃得很慢,但思緒卻轉得很快,這時候他已經把路小飛今天在應安城的整個行蹤都想了一遍,發現路小飛像一隻無頭的蒼蠅,無論是在城北還是城東。


    當他想到一點時,他仿佛被人點穴道一般一動不動,過了許久,他才緩緩放下筷子,眼裏流露出一絲奇怪的神情。


    因為他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因為他一直把目標鎖定在路小飛身上,所以對他身邊的人並不在意,即使葉知秋在竹鬆居失去了蹤影他也並不擔心,隻要路小飛在他視線之內,他相信就一定會找到他想要的。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他一直鎖定的目標是錯的。


    他緩緩結了帳,然後慢慢走出東城門,走向夜幕籠罩的荒野。他雖然走得很慢,如同一隻蝸牛在前行,但絕沒有停下的意思。


    直到他走到城外一處很偏僻的地方,他才緩緩坐在一塊大石上,然後靜靜的等待,仿佛一座石像。


    誰也不知道他在等什麽。


    ——


    路小飛回到學院時,天已盡墨,但他沒有作絲毫停留就來到了醉他鄉,因為他知道如果葉知秋回到了學院,那麽這時候一定會在這裏。


    然後他就看見蕭影、蕭玲瓏和小方。


    蕭玲瓏滿臉愁容,小方在酒館裏不停的走來走去,而蕭影正坐在桌邊發呆。


    當他們看見路小飛出現在酒館門口,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喜出望外,立即迎了上來。


    “葉知秋呢?”蕭影和路小飛同時發問,然後所有人的心立即跌落到穀底。


    小方忍不住叫道:“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嗎?”


    “他本來是跟我在一起。”


    “什麽意思?”蕭影突然感覺到一陣不安。


    “他不見了,我還以為他已經回來了。”路小飛喃喃說道。


    小方跳了起來:“什麽叫他不見了?”


    ——


    那人一直坐在石頭上,在夜色中仿佛與石頭連在了一起,他閉著眼,似乎在黑夜色裏聆聽。


    他並沒有等多久,一個清亮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在等我?”


    這個人立即睜開眼睛,然後看見葉知秋緩緩朝他走來。


    他眼裏閃過一絲震驚和疑惑,因為在這個聲音響起之前,方圓十丈之內他沒有感覺任何異常,但這聲音偏偏離他並不遠,但隨即他的神色恢複如常。


    “這裏好像也沒有別人。”


    “你是誰?”葉知秋好奇的看著這個人。


    “你又是誰?”這個人似乎對葉知秋更加好奇。


    葉知秋笑道:“你既然在跟蹤我們,自然知道我是誰?”


    此時這個人歎了口氣:“我知道你是葉知秋,但我不知道的是你什麽時候發現我在跟蹤你們?”


    他的確想不通,因為他的跟蹤之術雖然不是天下第一,但能識破他的人並不多,反過來能跟蹤他而不被他識破的就更少。


    葉知秋沒有回答他,反而問道:“你為什麽要跟蹤我們?”


    這個人道:“你這麽聰明,自然猜得出我跟蹤你們的原因。”


    “我不喜歡猜謎。”


    這個人微笑道:“我也不喜歡。所以我們何不坦誠一點。”


    葉知秋淡淡說道:“怎麽坦誠?”


    “我想知道馮斷山臨死前對你說了什麽。”


    “所以學院裏的馮斷山是假的?”


    這個人淡淡說道:“學院裏的馮斷山也是真的。”他不等葉知秋發問,解釋道:“因為這個馮斷山絕對與死去的馮斷山一模一樣,無論是外形、行為、性格還是武道都絕對一樣。”


    葉知秋並不相信他的話,因為他根本不相信這世上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就算是孿生兄弟也不可能完全一樣。


    “我知道高明的易容術可以把一個人易容成另一個人,但也絕不可能變成另一個人。”


    這個人突然流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我也知道這種易容術,而且我也是易容的專家,但馮斷山絕對不是這種情形。”


    葉知秋看著這個人的眼神突然變得很奇怪,因為他看得出來這個人並沒有說謊,所以他更加好奇,到底用什麽方法才能讓兩個人變得完全相同。


    葉知秋搖了搖頭:“我不相信這世上有這種神奇的方法。”


    這個人突然虔誠說道:“人絕對沒有這種能力,但神可以。”


    葉知秋在瞬間突然沒有了任何興致,他甚至有些憐憫的看著這個人。


    因為葉知秋根本不相信這世間有神。而那些狂熱虔誠的信者不過受到別人的愚弄。


    葉知秋突然問道:“為什麽要這樣做?”


    為什麽要掩蓋馮斷山和江海釣叟的死?為什麽要跟蹤他們?


    這個人突然誠懇的說道:“我自然有不足為外人道的理由,不過你要相信我對你們並沒有什麽惡意。”


    葉知秋對他的話不置可否:“但你是乎也沒有表現出多大的誠意。”


    “防人之心不可無,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一個好人?”


    葉知秋突然感覺到啼笑皆非,這個人做了那麽匪夷所思的事,而且跟蹤了他們一天,現在居然還質問他是不是一個好人。


    不過葉知秋也已經看出來,在這個人身上他也無法得到想要的答案,而這個人似乎也有同樣的感覺。


    一時間兩人似乎話已說盡,然後突然都安靜了下來。


    這個人看著葉知秋,暗自蓄力,想一舉拿下葉知秋,然而他正準備動手時,他的臉色突然變了。


    葉知秋仿佛是隨意站在那裏,根本不知道危險已經降臨。然而在這個人眼中,卻發現葉知秋雖然隨意的站在那裏,但全身上下居然沒有一絲破綻。


    在這瞬間,他腦袋裏至少想了七八種方法,然而他震驚的發現不管用那種方法,對葉知秋都沒有任何威脅,反而他也許無法承受葉知秋的反擊。


    這個人突然感到背脊一陣寒冷,心裏又驚駭,因為他從來沒有發現這世上還有這麽可怕的人,居然能讓他無法出手。


    而這種情形他隻遇到過一次。


    他緩緩吸了口氣,突然笑了:“看來你不會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事。”


    葉知秋也麵帶微笑:“如果你能告訴這麽做的原因,也許我們可以交換。”


    這個人長身而立,然後說了一聲:“再見。”


    然後在葉知秋驚愕的目光中竟然拍拍屁股就走了,似乎根本不擔心葉知秋會出手。而葉知秋有些遺憾站在那裏,眼睜睜看著他離去,仿佛也沒有阻止他的意思。


    因為葉知秋並不是一個好鬥的人,但如果這個人隻要出手,他也絕不會客氣。可是現在這個人就這麽走了,而且對他似乎又沒有半點防備,如果是其他人,也許會用盡各種方式留下這個人,隻可惜葉知秋不是其他人,所以葉知秋隻能眼看著他離開。


    葉知秋也並沒有想著再去跟蹤他,因為這個人不但跟蹤技巧很高,而且反跟蹤的能力也不弱。


    不過葉知秋還是知道了他想要的答案,那就是這個人和他背後的組織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營造馮斷山未死的假象。至少那些為什麽要這樣做,葉知秋心裏也隱隱有了答案。


    葉知秋看著那人消失的方向,緩緩從懷中拿出馮斷山遺留的令牌,忍不住喃喃自語道:“你臨死前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如今這麽多李記店鋪,到底哪一個李掌櫃才是我要尋找的李掌櫃?”


    令牌不會說話,所以葉知秋也隻有帶著巨大疑問向學院方向走去。


    那個人離開葉知秋後,再也無法保持那種從容冷靜,他的後背早已經被冷汗淋濕。


    再三確定葉知秋沒有追上來,這個人的心才慢慢放下來,然後長長出了口氣。


    因為他賭對了,他在賭如果他不對葉知秋出手,葉知秋也不會對他出手。


    然後這個突然施展身法向某個方向急馳而去,因為他急著告訴他的主人今天發生的一切,尤其是關於葉知秋的一切。在他看來,葉知秋這個人的秘密遠比他所知道的秘密更加讓人震駭,所以他必須把這個消息告知他的主人。


    他相信隻要他的主人聽到這個消息,一定也會無比震驚,隻要證實他的話,他的主人一定會出手對付葉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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