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桌上地圖攤開。


    坐標,大唐。


    畫圈圈的地方是長安,但是——此大唐,非彼大唐,長安皇城內住著的天王老子也姓李,卻是史上最窩囊的一屆皇帝。


    龍椅上的光睿帝一蹦三尺高,指著開國皇帝的畫像一頓破口大罵,要不是他老子死前把刀架脖子上,又是賭咒發誓,又是苦苦哀求,哪個嫌命長的會接下這堆爛攤子?


    明明該是富二代,硬生生窮苦成了創一代。


    創業有多艱難,瞧瞧光睿帝比銅鏡還光生的腦袋瓜子。


    光睿帝各種懸梁刺股,忍辱負重,才有了如今的局麵,窩囊是窩囊了些,好歹暫時是個相互牽製的局麵。


    如何個“相互牽製”?


    地圖中間是都城長安,右手起順時針方向,依次是東北方向的天朦——黎氏家族,東南方向的東洲——柳氏家族,西南方向的崇文——張氏家族,西北方向的富陽——郭氏家族。


    這四大家族所在地,為各地區最大城邦,四大家族幾乎摁住了整個大唐的命脈。


    因此,四大家族又稱四大天王。


    沒錯,四大天王祖上跟光睿帝的老子一起打過天下,坐上龍椅的光睿帝他爹,腦門一熱,大手一揮,把幾大重要城池給了兄弟,後來,四兄弟成了四天王。


    而光睿帝非常具有自知之明,左右胳膊擰不過大腿,城池拿去,金銀拿去,權力拿去……


    “等等!老子窩囊了些,卻不是窩囊廢!老子這是在博弈,給老子兒子爭取時間!”


    所謂江山輩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光睿帝和他老子四舍五入的幹了百年,他堅定不移的認為,後百年的人才就他兒了。


    沒有九龍奪嫡的故事。


    光睿帝整天忙著懸梁刺股,無心女色,如今,膝下僅一子。


    偏偏……這太子又是個病秧子。


    “小姐,你怎知太子是個病秧子?”


    黃衣丫鬟正目不轉睛望著窗邊的女子。


    “呸”一聲,那女子吐出掛嘴皮上的瓜子殼兒,一邊抖腿,一邊說道:“昨兒個,路過大夫人房,聽見裏麵說太子又吐血了,怕是捱不到明年,吃不上元宵咯。”


    “小姐!”窗欞外忽然出現個藍衣丫鬟:“說這些可是要掉腦袋的!”


    “喲?你要舉報我?”她對藍衣丫鬟一挑眉。


    “舉,舉報?”


    再抓了把瓜子,她瞧向藍衣丫鬟:“揭發,告發之意。”


    瞬間,藍衣丫鬟的臉憋得通紅,小跑進屋子裏,噗通一下跪她跟前,說話已帶了哭腔:“含兒進了小姐屋,就是小姐的人,寧死,也是小姐的鬼!自從小姐出了那事,醒來,就跟換了個人似,嘴裏盡說些奇奇怪怪的話來,我跟鈴鐺聽聽就罷,若是給其他沒好心子的丫頭婆子聽去……”


    “好了。你去炤上看一眼,我的冰糖雪梨燉好沒,快去,瓜子嗑得我嘴幹舌燥的……”


    “小姐,我去。”鈴鐺站起往外去。


    扶額。


    她屋裏兩丫鬟,一個念叨起來沒完沒了,一個單純得沒心沒肺。


    “還是我去吧。”含兒喊住鈴鐺。


    含兒用手絹摁了兩下眼角,側身轉回窗邊,仍跪地,續道:“小姐,切勿再非議太子殿下,畢竟,你馬上就要去長安了,一言一行,皆代表著柳府……”


    “我去長安搞麽子?”


    “小姐要去長安?去長安做甚子?”鈴鐺問道。


    含兒估計是沒懂她的話,可她回答了鈴鐺的問題。


    答案令她一蹦三尺高。


    “啥?我是太子妃?”


    看鬧熱的吃瓜群眾,下一秒,就被卷進了漩渦。


    除了那些割地賠款一類窩囊事,光睿帝花了大半輩子,幹了一件自認為英明神武的事兒。


    啥?


    給唯一的寶貝兒子定了個親。


    哪家姑娘?


    四大天王之一的柳氏家族,柳敬之的嫡女——柳微。


    沒錯,她就是柳微。


    按理說,這種大事兒,本人不可能不知道,可這才是她來的第二天,怎麽可能把所有事情搞得一清二楚?


    抬手輕輕摸了下後腦勺,依舊頂大個包。


    雖說不痛不癢,但一直不消散,心裏還是有幾分發怵,古代又沒ct核磁什麽的,誰知道有沒有內出血什麽的,保不齊下一秒就掛了。


    散開發髻,側身躺下,讓丫鬟去拿熱毛巾。


    養精蓄銳,乃上策。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鈴鐺說大夫人來過一趟,見她休息沒讓喊醒她,隻是提到明天會帶大夫過來把脈。


    其實,來這裏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她的親娘大夫人,一雙眼哭得紅腫如杏,興許是殼子裏換了個靈魂,感受了半天,倒不覺得親娘親。當大夫人得知她“失憶”,驚得目瞪口呆,等大夫人看見她跟變了個人一樣胡吃海喝時,嚇得兩眼一翻雙腿一蹬。


    真不怪她,昏睡兩天,滴水未進,早餓得前胸貼後背,進食場景確實有點……有點像在麥當勞往嘴裏塞雞腿的小學生。


    晚些時候,她去了趟正房。


    正房外沒人守著,裏麵有人嘀嘀咕咕,這才順便聽到了些牆角。


    反正,最後也沒進去,在柳府裏黑燈瞎火的溜達一圈,反而迷了路。


    至於後腦勺的包,原主可能真的是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又倒黴催的偏偏撞到的石頭上。


    或者,跟那種後宅裏的勾心鬥角有關。


    可她已經是嫡女了耶,誰還要害她?


    難不成跟“太子”有關?


    那麽個病秧子短命鬼,哪家屋裏瞎了眼的老爹,願意把自個兒女兒嫁過去?


    “呃……”嘴角一抽抽。


    柳府大老爺柳敬之,暫不在府中,聽說,大夫人已派人傳信過去,要不了多久,大老爺就會趕回東洲。


    不管怎麽說,遠嫁長安的事情,至少還有三個月。


    放下餐碗,接過鈴鐺遞過來的茶杯,漱了兩口,不舒服的用舌頭舔了下牙齒。


    “小姐可要洗漱?”


    另有丫鬟端來麵盆,拿來巾布,以及一根楊柳枝。


    楊柳枝?


    …………


    …………


    柳府正房,大夫人林氏房中。


    “如何?”


    一嬤嬤正回林氏的話:“院內外皆有人守著,進不了一隻夜貓子。小姐白日裏那些話,不知從哪個碎嘴丫頭那裏聽得,請夫人恕罪,老奴無能,著實未能查到究竟是何人。”


    “她房裏那些人?”


    “兩個貼身丫頭已處死,其餘丫頭提腳賣了,婆子打發去了莊子。夫人放心,老奴已仔細交代下去,誰敢再提前幾日的事,一律亂棍打死。”


    見林氏沒追究前麵那事,嬤嬤滿臉堆笑起來:“恭喜夫人,一箭雙雕,既換了她屋子裏的人,又解決掉了周姨娘那個小賤人。”


    聞言,林氏卻瞪了嬤嬤一眼:“我瞧你就是那個嘴碎的!”


    “老奴該死!”嬤嬤嚇得跪地磕頭。


    隔了許久,林氏才緩緩開口:“明日徐道長的事兒,若是出了岔子,我定當剝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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