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就在宅子後麵,得知竣工,怎麽都得去瞧上一眼,回淮安本過了傍晚,來到金雞街的學堂入口,並不能看得一清二楚。


    縱是如此,還是覺得每一棟屋子,在心中輪廓清晰。


    她在門口站了一陣。


    又喊石頭跟她一塊兒離開了。


    石頭問她:“怎麽不進去?”


    “還是有點緊張。”


    “緊張?”


    “等天亮了再看。”


    學堂這邊提前完工,那麽,三日後即可開堂。


    回露橋巷,剛走到巷子口,遠遠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正在門口徘徊。


    猶豫了幾分。


    她快步往前去,過去時露出大大的笑臉:“陳師傅!”


    “我就是聽說你回來了,路上可還安好?青苔鎮那邊,有回複了嗎?”


    “唉……不成咯,過陣子再說吧。”


    “我先跟你說件事。”


    “先進去?”


    兩人在花廳內。


    洪大嬸端來熱水盆,她就著熱水擦了擦臉和脖子:“陳師傅,你說吧,我擦個臉,這一路上灰塵太多,實在是難受得很。”


    “是我打擾你了。”


    “說這些做什麽?你我又不是外人,我把你當親哥哥,如果你是外人,那我現在就不在你麵前洗臉了。對了,阿坤的傷,好些了嗎?”


    “多虧了董大夫。別看他年紀輕輕,果真是醫術了得。”


    “哈哈哈,那就好,你可別欺負人家,記得給他診費。”


    “小柳,我來,是想跟你說說拳館的事情。”


    她放下熱布巾,隔著些許霧氣,望過去,隻見陳誌誠麵露“難言”之色。


    不急。


    又把帕子搭臉上,捂了一會兒。


    “小柳,我不打算開拳館了。”


    摁在帕子上的手僵住了。


    隨即。


    她取下了布巾,搭在一旁的盆子上。


    “確實是很為難,我明白,隻是可惜,陳家那麽好的拳法,沒法發揚光大。”


    “拳館一事上,你花了不少心血,一直以來都在為我著想,前陣子,買院子,重新施修,這些都要花很多的錢財。可是,你也看見了,洪師傅他……雖說,他處處刁難,但我作為晚輩。”陳誌誠長長歎息,聲音抖了些:“拳館開業那日,經曆的事情,曆曆在目,我思前想後,決定不再開拳館。”


    “那你準備以後做些什麽?”


    “其實,淮安城內的拳館已經很不好做,現在是太平年生,不是種地,那就是去給別人幹活,學一些拳頭上的功夫,大多數覺得沒太多用處。開那麽大一個拳館,恐怕,並不好營生,所以,我想……”


    “你想做些什麽呢?陳師傅,你直說吧,要是有我能做的,一定盡一份力。”


    “我不想辜負大家的好意,尤其是你的心意,所以,我想不辦拳館,而重新開辦鏢局。”


    “啊?”一時,她以為自己聽岔了:“你說什麽?”


    “鏢局。我跟孫大商量過,就你上次說的三個業務,其中一個,我帶著兄弟們,每月定期去周圍一些地方,辦他們運送物品,順便收取一定的費用,這樣一來,鋪子就有了生意,隻要咱們幾個兄弟能有口飯吃就成。”


    “鏢局?”


    “孫大說,這該叫作鏢局。”


    “我覺得這名兒倒是不錯,我們商量過,但擔心你不同意。”


    “我同意啊!”


    陳誌誠臉上終於露出笑來:“那就好!”


    “就叫鏢局?”


    “我們都是粗人,想了好幾日,都沒能想明白,小猴子給出了個主意。”


    “什麽?”


    “他說就叫淮安鏢局。”九餅中文


    陳誌誠來找她說鏢局的事情,實際上,孫大已經做好了“淮安鏢局”的牌匾。


    沒另外搞開業儀式。


    選了個最近的吉日,掛上牌子,陳誌誠就帶著阿坤阿明,去找以前幫過忙的那些商家“談業務”去了。


    “對了,你那幾個徒弟,怎麽辦?”


    陳誌誠朝她作揖:“那就得請柳掌櫃幫幫忙了。”


    五月初二。


    宜:嫁娶,納采,出行,求醫,治病,開市,入宅。


    金雞街。


    正巳時。


    “恭喜恭喜!”


    忽然響起的賀喜聲吸引了女孩的注意,順著聲音望去,見一群人圍在街中央的位置。


    她放下手中的提籃,踮起腳,朝人群望了又望。


    可惜,隻能瞧見許多個後腦勺。


    “子婷,你杵在這兒幹什麽?”


    “阿秀,你住這街上,那邊可是有喜事?”


    身側另外一個女孩也看了眼,隨後說道:“我爹說那裏開了個學堂,對了,就是以前學府上那個什麽……小洞天的掌櫃開辦的,我爹說,一個開食肆的,也敢辦學堂,沒臉沒皮,肯定沒人去。”


    “為,為什麽這樣說?我哥說……”


    “快走吧!耽擱了時辰,當心挨罵!”


    名阿秀的女孩先走了。


    王子婷提起重重的提籃,走了一步,身後又是陣陣響聲。


    回頭望了望。


    再轉過頭來。


    她提起提籃,快步朝著街尾去,等她一路小跑回來,金雞街中間那邊已經沒那麽多人。


    又是一路快跑。


    喘著粗氣,停在前麵人多的位置,一邊緩著氣,一邊往門口望去。


    “今朝……學堂?”


    嘴裏剛念出這幾個字來。


    身旁有人跟她說話:“小娘子,你識字的啊?”


    她靦腆點頭:“識得幾個淺字。”


    “誰教你的呢?”


    “家兄。”


    “你可要進去瞧瞧?”


    “我,我可以進去嗎?”


    “當然可以,今日是學堂參觀日。”


    “什麽是參觀日?”


    “就是誰都可以進去看看,瞧瞧,你要是感興趣,我可以領著你去瞧瞧。”


    她朝著麵前的女子行禮:“多謝。”


    女子瞧著比她大不了太多,可她一看就跟自己不同,跟周圍的人都不同,一身男子的袍衣,腳下還是一雙筒靴,滿頭黑絲高高束起,她說話時的神態,模樣,瞧著根本不像隻是個十幾歲的女子。


    盡管如此,不知為什麽,她心底生出一份好感來。


    她跟著女子往門口去:“學府路上也有幾間私塾,淮陽書院,象山書院,淮安書院,鴻文館,為什麽,這裏叫今朝學堂?”


    女子停下腳步。


    看著她說道:“天地轉,光陰迫。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故名,今朝學堂。小娘子,你明白嗎?”


    上齒咬了下嘴唇。


    手指掐了下手背。


    “我……不知。”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乃智也,你現在不知,今後一定會知。”


    她忽然眼神一亮:“這我知曉,孔夫子的《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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