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府路。


    象山書院。


    剛走進書院的少年郎,正要打個哈欠,忽然被角落裏兩人所吸引,緊貼著門邊牆壁,探出半個身子,豎起了耳朵。


    “嘿!昨晚的大火,聽說了嗎?”


    “早聽說了!別提,我當時以為是書院著火,頭頂勒著一根繩,手裏提著一顆心,趕緊跑來書院,路上還跑掉我一隻鞋!”


    “那你可見著漫天火光?”


    “那漫天火光倒是不成見著。剛到路口,就聽說著不是咱們書院,我就把心擱回了肚腹裏。”


    “那到底是怎的一回事?”


    “路口的鋪子,就是用布圍起來那個,它隔壁的衣帽行燒了起來,據說,當時火勢極大,但被人及時撲滅了。”


    “那小洞天如何?不是聽聞今日開張?”


    “還開張?怕是開不了咯,我先前來的時候,圍布還是將周圍一圈遮擋著,像是昨晚也燒著了些?”


    一人歎息:“唉,可惜可惜,我倒還是饞小洞天的美食,盼著他們盡早開業呢!”


    “哈哈哈!我還盼著他們趕快上一些新的詩句,用在文章裏,那叫一個新鮮!”


    兩人說了一陣的悄悄話。


    一旁的人聽了一陣壁角。


    “咳咳!”


    兩人一回頭,立馬低下頭,規規矩矩站立。


    而探著身子那位,嘴中“啊”一聲,往前一倒,整個人撲在了地上。


    稍後。


    還有七八個學子,規矩站好,卻是在努力憋笑。


    “陸夫子。”


    “還不快進去?”


    學子們紛紛進了書院。


    一上午。


    整個學府路上的人,大家都在討論昨晚的大火,以及準備今日開業的鋪子。


    “還圍著呐?”


    “粗布圍著呢!唉,說到底,隻是個女子,受了那麽大的打擊,哪裏還……”


    “柳掌櫃沒見著人?”


    “上哪兒見著人,一大早,就這樣!”


    “鋪子可是燒著了?”


    “不知,不知,圍得那叫一個嚴實!”


    兩人正閑聊著,突然,見著幾人匆匆跑過。


    緊著。


    幾位學子打扮的少年郎,快步往前跑,甚至於,有人摔了一跤,那人卻是來不及喘口氣,抓起地麵的紙筆,一個勁兒往前追。


    “鞋,你的鞋!”


    站在路邊閑聊那人,幫忙撿起一隻鞋來。


    少年郎急匆匆倒回,抓起鞋就開跑。


    “你跑什麽?”


    “小洞天開張了,我去抄詩詞啊!”


    “什麽?開,開張了?”


    也就是一刻鍾不到的功夫。


    鋪子開業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學府路。


    圍擋已經拆去。


    一眾學子正站在鋪子一側,個個拉長了脖子,雙眼直勾勾盯著牆麵,像是陣陣發愣,又像是陷入了深思,而有些,則是腦袋跟著在牆麵書寫那人,一上一下,一左一右。


    有人看著出神,有人正奮筆疾書。


    “在看什麽?”


    “詩啊!好詩,好詩!”


    絕大多數人,擠在街口,也就是學府路與其他幾條路相交的那個路口,而靠學府路一側的鋪子,窗戶關著,依舊看不見裏側的光景。


    隻能看見鋪子改成了二層樓的樣子。


    一位男子繞過外側人群,緩緩朝那路口走去。


    “是陸夫子,來,你上裏麵些。”


    象山書院的陸夫子。


    腳步緩慢。


    卻是從退讓的學子間,走到了最前排。


    書寫詩句的人,正好落下最後一筆。


    他的目光迅速掃過牆麵。


    瞬間。


    怔住。


    在此空隙,現場已經有人大聲讀出。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k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鍾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複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那人念完,現場靜如落針可聞。


    期間,聞得筆杆子落地的聲響。


    不止一支筆。


    緊接著。


    有人從鋪子裏出來,在一側掛了個小木牌。


    “今日小店開業,歡迎諸位客官光臨。”


    女子說完,朝眾人行禮。


    隨即,那人轉身走進了鋪子。


    一時間。


    竟沒人進。


    鋪子門不在學府路上,也不在背後那條街上,而是在原本的兩側牆間,一整麵的白牆,僅僅在一側角落,開了一扇小門罷了。


    那門的位置正好是以前小洞天的巷道。


    光是這門。


    就足以讓人覺得奇怪。


    且不說為何門隻有那麽小一點。


    “門上哪兒去了?”


    說是“門”。


    實際上隻是一個門框子。


    門框一側掛著個小牌子,走進了些,才能看見上麵的字。


    “將進酒”。


    再望一眼牆麵的詩句。


    陸夫子邁步走進了這扇門。


    回淮安之前。


    陸淵已聽聞“小洞天”之名,一家食肆而已,竟從中流傳出幾十段上好佳句,並且,還有一篇驚世之作《滕王閣》。


    絕世佳句,究從何處來?


    小洞天掌櫃,並未承認詩句來自她本人,與此,沒有其他人宣稱詩句出己方。


    猜測紛紜。


    他同樣不解,隻念著回淮安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學府路上的這家鋪子。


    親眼見一見。


    隻可惜。


    回到淮安,卻得知鋪子已經關門。


    何時開?


    無人知曉。


    直到鋪子被圍了起來。


    做什麽?


    搞裝修。


    裝修?


    雖不知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但他也在等,等著“小洞天”重開的一日。


    而至今日。


    當他看見牆麵的七言樂府詩,心中徒升一種別樣之感,難以描述,卻帶著幾分驚心動魄。


    不自覺走進了鋪子。


    作為第一個進鋪子的客人。


    他先看見了別人暫時看不見的東西。


    腦子裏浮現四字——別有洞天。


    進門後,不過兩三臂的距離,麵前是一堵牆,隻是一堵白牆而已。


    右邊也是牆。


    因此,隻能往左手邊去。


    抬眼望去。


    一瞬間而已,他再次怔然。


    頭頂上方正懸掛著一隻隻燈籠。


    共七隻。


    可是意指佛道“三魂七魄”的說法?


    七魄,就像頭上的七盞明燈。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似錦華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淺色線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淺色線條並收藏似錦華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