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橋巷。


    一道身影在巷子裏徘徊,從一側,走到另一側,忽然加快了步子,走到門前時,卻又倏忽間停下。


    男子的胸膛似鼓了下。


    抬起的胳膊,落在半空。


    門“嘎吱”一聲開了。


    一隻手還懸著。


    開門的人倒是愣了下,隨即,那人向後退了兩步,低頭垂臉,拂了個身:“顧公子安好。”


    “噢……你……”


    顧明澈白皙的臉上染上一片紅霞。


    他趕緊低下了頭:“不知……”


    周佩玲先開口道:“公子該是不認得我,我去學府路鋪子送過東西,當時碰巧見過顧公子,你在跟咱們東家說著話。”


    “是這樣。”顧明澈抬起臉來,看了眼周佩玲,便把視線轉移開了:“請問娘子,柳掌櫃在嗎?”


    “你找柳掌櫃?”


    “正是。”


    周佩玲麵上露出幾分驚訝:“你不知道?喔……是這樣的,我們東家不在。”


    “不在?”


    周佩玲續道:“她不在宅子裏,此時也不在淮安,顧公子若是有事,可與我交付。”


    “她去了哪裏?”


    “西北一帶。”


    “什麽時候的事?”


    “走了好幾日。”


    “那她什麽時候回來?”


    “這……我就不知道了,西北路途遙遠,少則兩三月,多則或許半年。”


    顧明澈離開時,臉上帶著失落。


    他走的時候,站在門口,一手扶著門柱,一麵往外望的周佩玲,她的臉上也有幾分失落。


    緊著,那份失落消失不見。


    雙眼盯著地麵。


    愣愣發起神來。


    另外一道身影,從巷子一側正快速走向巷中。


    芳草瞅著朝著一個方向發呆的周佩玲,順著她望出去的方向,也跟著望了望。


    收回視線。


    芳草躡手躡腳湊近了:“嘿!”


    “啊!”


    芳草捂住嘴笑了起來:“你在望什麽呢?”


    “我……”


    “別我我我了。”芳草抓起周佩玲的手,拉著她往外去:“我等你好一陣,感情好,你在這兒溜號,還不快跟我去,一會兒人就到了,咱們要是遲到了,看你到時候怎麽收場。”


    周佩玲一個激靈:“好姐姐,你幫幫我。”


    “我可幫你不少,要不是幫你,我才懶得來找你。”


    “芳兒姐,一會兒我要怎麽說啊?”


    “你也別太緊張,因為我也不會。”


    “你也不會?那……會不會被我們搞砸啊?”


    芳草挽著她的手,放慢了腳步,一邊走一邊說道:“姐說過,做事,有的時候別想太多,前怕虎,後怕狼,最後什麽都做不好。”


    “不先想好,到時候怎麽辦?”


    “嗯……做飯的時候,咱們是先把菜都準備好,再下鍋,可實際情況,生活,生意買賣,卻不總能如此,姐說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所以說啊,咱們先去,去看看,反正是在咱們鋪子,也用不著害怕,看他們怎麽說,咱們再一步步看,總歸是一個談價錢的活兒。”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我心裏還是有點怕。”


    “那這樣,一會兒我說,你就在旁邊聽著,不過。”


    “不過什麽?”


    “下次,可就得你自己主事兒了。”


    周佩玲微微噘嘴,又點點頭:“我知道了。”


    見周佩玲這樣。


    芳草覺得有些“為難”。


    早些時候的事情,導致周佩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院子裏宅了好一陣子,從鬱鬱寡歡、悶悶不樂,到一心花在製作洗滌皂、香皂上,芳草覺得她已經很不容易了。


    換做其他人。


    其他的女子遇見她這樣的事。


    怕是早就投了井,或一根繩子,拋在樹枝上就此了結。


    周佩玲終是走了出來。


    臨走前,柳微跟芳草吩咐,讓她尋著機會把洗滌皂的事情交給她一部分。


    其實,比起營銷和管理,周佩玲更適合動手操作或研究,但目前人手不夠,“桃夭”方麵的業務又比較“流水化”。


    柳微說道:“讓她多跟人接觸,一來鍛煉自己,二來,更加熟悉顧客、市場,她才能更好研製出新的貼近市場需求的產品。”


    柳微的話,芳草直接跟周佩玲說了。


    想了一晚上,周佩玲答應重新負責“桃夭”對外的事項,跟淮安城內幾家一直合作的青樓,後麵就由她去送貨,處理回款等事宜。


    在此之前,第一件事就是跟芳草一起去接一個大單。


    中介人是淮安城內一家青樓的掌櫃。


    對方是長安人士。


    擔心語言不通,芳草特地找了一個懂“官話”的翻譯。


    她自己也懂,但畢竟沒去過長安,說實話,心裏麵也有幾分發怵。


    時間倒也沒有特別緊。


    兩人都各自緊張,不知不覺,腳步走得飛快,不大會兒就到了學府路。


    不遠處就是鋪子。


    忽然。


    周佩玲停下了腳步。


    挽著她手的芳草,跟著停下,她的喉嚨動了動,卻是沒能說出話來。


    真是不湊巧。


    簡直是倒黴。


    怎麽……怎麽在這裏,此時此刻,竟然碰見了周勝?!


    暗道一聲糟糕!


    側身看著周佩玲,嘴邊的話還沒說出。


    周佩玲先開口道:“芳兒姐,你先過去,我一會兒就來。”


    “你一個人?”


    “我沒事。”


    芳草鬆開手,看了看對麵的人,接著看了眼旁邊,低聲說道:“我不放心,我就在旁邊等你,有什麽話你趕緊說吧。”


    芳草往前走了兩步。


    看著周勝。


    狠狠瞪了兩眼。


    而對麵的周勝,他卻是正發愣的模樣。


    等芳草跟他瞪眼走開,他垂下頭去。


    “周勝。”


    周佩玲走到他麵前。


    周勝耷拉著頭。


    他身上的衣裳還是不久前新做的,此時像是穿過兩三年,髒兮兮,皺巴巴,發絲淩亂,像是剛跑了一路一樣,他一手抱著個布袋子,另一手拽著個麻布袋。


    而腳上的鞋,布滿了灰塵。


    自從柳微在杏林醫館來了“買茯苓湯送洗滌皂”的一出,美人坊的生意是瞬間一落千丈。


    鋪子裏的夥計辭退得隻剩下一人。


    那人平日守著鋪子,他開始到處賣洗滌皂,可價格降得不能再低,平日裏的顧客卻不削一顧。


    周勝隻好再累些,往遠一些的地方去。


    周佩玲走近了些,看著他說道:“周勝,我想明白了,我不在乎那些。不管你做什麽,你說什麽。從今往後,你別想再欺負我。”


    “玲兒,我沒……”


    周勝的話沒繼續說下去。


    周佩玲續道:“你做的那些事,早晚會遭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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