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至冬。


    大風呼呼的吹——


    頭頂的帽子都給風吹掉了。


    往後跑幾步,趕緊把帽子撿回來。


    看了眼李硯,他正雙手拽著自己的帽子邊緣。


    她湊過去:“冷不?”


    李硯吸吸鼻子。


    “再堅持堅持,快到了。”


    她嘴上那麽說,心裏想的是即將放棄的邊緣,太難熬了。


    這不知是猴年馬月的事兒了。


    以後再說吧。


    蔡戌則問顧明澈:“二郎怎麽來了?不是整日裏忙著修補河壩一事,城牆縫補好了嗎?”


    聽到這句。


    她瞥一眼蔡戌則,哼,早知道不上鬆子魚了。


    顧明澈答道:“先前答應了柳掌櫃,等她鋪子開張,就來祝賀,沒想到這間鋪子竟是她所說的鋪子,如此雅致的一間食鋪,酒館?”


    “早些時候的小洞天,那就是出乎意料的一間食鋪,現在的將進酒,我倒是沒覺得驚奇,一切的驚奇都是意料之中。”


    “蔡兄,你是讓我該怎麽說?”


    蔡戌則笑得眯眼:“今日鋪子張開,如此忙碌,哪裏能讓柳掌櫃陪我們倆,時辰也差不多了,蔡某人也該回府衙去了。”


    話說到這裏,蔡戌則起身看向顧明澈:“二郎?”


    “那我……”


    顧明澈跟著起身。


    她拉住他的衣袖:“顧公子,我還有正事兒沒給你說了,蔡兄,你先回府衙吧,公事要緊,咱們改日再續,去吧去吧,別耽誤了好時候。”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


    哈哈哈。


    蔡戌則走了。


    顧明澈仍留在房間內,她讓人撤下食物,換上了清新的茶水。


    “柳掌櫃若有事相托,但說無妨。”


    “我這鋪子隻有個門框,沒有門板,你注意到沒有?”


    “前麵還想問,這是為何啊?”


    “因為我這鋪子吧,夜裏不關門,從白日到黑夜,從深夜到清晨,一直都不關門。”


    “杵在這兒,等蟑螂風幹嗎?”


    頓時,來找茬的兩人,臉上掛不住了。


    夾起尾巴就要逃。


    “站住!你倆要吃白食?”


    其中一人趕緊扔下一個錢袋子。


    “站住!”


    “你,你們到底要幹什麽?你們人多勢眾,我們沒辦法,可是,可是你們也不能……”


    “你還沒給他道歉。”


    “道歉?我為什麽要給他道歉?”


    “是不是你打的?”


    “是我又怎麽樣!”那人突然昂起下巴來:“他就是個端茶倒水的,打不得了?!”


    “說得好。”


    啪——


    突然一下子。


    她抬起手,在他麵前拍了一巴掌。


    緊緊貼著他的臉蛋。


    實際並未打到他臉上。


    不過男子已經愣住。


    她低聲道:“給他道歉,不然,你就出不去了。人肉包子,了解一下?”


    229-別有洞天(6)


    倆鬧事的男子終是灰溜溜走人了。


    在離開鋪子之前,打小侍的人道了歉。


    鋪子裏還有以前陳記酒館留下的小侍,其中一些人,其實並不是非常合適,但既然答應了陳掌櫃,自然不能讓人家卷鋪蓋回老家。


    無論如何不合適,其他人不能故意找他們麻煩。


    這是一個潛在心理。


    柿子,要挑軟的捏。


    像是商人,比起當官的,種地的,做工的,那就是最低階層,因此,有事沒事來找茬的人,總會時不時蹦噠出幾個。


    縱使是最底層,裏麵也有各自的鄙視鏈條。


    好比如說,金滿樓,誰敢有事沒事去找茬?


    除了再遇蟑螂事件,一直到傍晚時分,倒是沒有發生什麽其他事情。


    晴了一整日。


    夕陽西下。


    眼瞅著即將迎接下半場。


    “東家,要不要現在掛燈籠?”


    “不夠,隻是一麵牆而已,哪怕是螻蟻那般大小,寫得密密麻麻,又能怎麽樣?不過是整個淮安的人看一眼罷了,整個大唐,還有許許多多的人,他們還不知道李白是誰!”


    “所以說?”


    她湊近了些,倒了杯酒,遞到顧凱芝麵前:“嘿嘿,所以說,想要顧公支持一下下,我打算置辦一個印製堂。”


    “你想成為第三個?隻是為了講述他的故事?”


    “除了李白,還有許多人嘛,前麵門邊的木牌牆,顧公瞧見沒,一人出一本冊子,那都是不夠的,寫不下,得一條學府路那麽長的街。”


    他忽然笑了起來:“你可知印製堂得花多少錢?淮安那兩家印製堂,一個有三十多年,另一個有上百年的光景,你……”


    “多謝顧公,淮安有你這樣一位府尹,簡直是……”


    恭維的話,沒說兩句。


    房門被敲響。


    芳草在門口,手裏拿著個冊子:“掌櫃的,賬有問題,你來瞧瞧。”


    “顧公,你稍等,我還有個事兒沒說。”她走到門口,朝著外麵喊上一句:“鯉魚跳龍門,怎麽還沒有上?酒,拿酒來啊!”


    “姐,你臉好紅啊!”芳草噓聲說道:“你還能行嗎?”


    “怎麽不行?”


    她又是一嗓子,芳草立即捂住了她的嘴。


    迅速換了一身小侍衣服。


    走到房間角落裏去,打開一個竹筐子,順著拉繩跳了進去。


    二樓房間留了一個空隙,連接到廚房,剛剛是一個隱蔽的通道,而鋪子門在路口,左右兩側隻有廚房是有離開的門。


    因此,她很快從後門離開了鋪子。


    出來的時候,懷裏抱著個大框子,縮著脖子,擠著肩膀,微微挺著個肚子,瞧著倒像曾經的孫二胖。


    附近的路都熟悉,七拐八拐進了一條巷子。


    放下了框子,把身上的衣服脫下,翻轉了一個麵繼續穿。


    再離開巷子時,她身上就是一套深色粗布衣裳,腳上一雙布鞋,頭上裹著一塊粗布,一看就是奴仆的裝扮。


    一路小跑。


    徑直朝著淮安內夜裏最熱鬧的地方去——春森路。


    上春森路前,她去了旁邊的街口。


    一駝背中年男人正蹲坐在某個已關門的鋪子台階前,男人麵前有兩個框子,一個裏麵放了些菜,瞧著就不新鮮,於是乎,無人問津,另一個框子則用布遮了起來。


    她快步走了過去。


    蹲在中年男人麵前:“都在裏麵了?”


    說這話時,框子忽然動了一下。


    往後縮脖子。


    吞咽一口唾沫。


    “都在裏麵,還生動著。”男人把手擱在額頭前,看了眼四周,一邊說道:“你……真要用這些,去……他們可不是好惹的。”


    “我就是可以隨便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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