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盤坐在青銅宮殿的祭壇正中央,頭頂之上是茫茫星空,他夜觀星象,肅穆道:“天地將有大變。”


    “先民的預言要降臨了嗎?”


    祭壇下方的白須老者背著手沉吟道,遠觀二人置身滿天星河裏,周圍群星璀璨,偶爾有微光閃爍,他們身處諸天萬界的虛空之中,而“諸天萬界”是人族對整片寰宇的稱呼。


    名曰諸天萬界實則遠遠不止,由少量大世界組成最中心的界域,無數的粒子世界散布在無盡混沌和虛空。


    這座青銅宮殿位於虛空內,在亂流之中巍然矗立、不動如山,沒有受到其絲毫的影響,這古殿是由遠古大能者所煉製的強大法器,可以說是萬法不侵。


    青銅宮殿表麵隱隱有符文流轉,抵抗虛空亂流的劇烈地侵襲,殿外是一幅天崩地裂的景象,隕石橫飛、罡風席卷,殿內則一片寂靜,隻有二人的低語在大殿不斷回蕩。


    白須老者仙風道骨,鶴發童顏。身著一襲素衣,和人們口中所流傳仙人的模樣無異。老者眉頭緊鎖,翻閱藏書閣裏泛黃的古籍,看樣子並沒有從古籍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先知正在進行占卜儀式,麵前擺放著幾塊靈龜甲用於推演,祭壇上的鼎內有火焰正在燃燒,他從隔空抽取一道火用來灼燒龜甲。


    此火被世人稱為薪火,隻在人們口中流傳的神話傳說存在過,如今卻在祭壇的鼎內熊熊燃燒,著實讓人驚歎不已。


    據古籍記載:“遂明國,不識四時晝夜,有火樹名遂木,屈盤萬頃。後世有聖人,遊日月之外,至於其國,息此樹下。有鳥若鴰,啄樹則燦然火出。聖人感焉,因用小枝鑽火,號燧人。”


    薪火便為燧人氏所留,實質是其坐化後的道種,萬世不滅,生生不息,窮於為薪,火傳也,不知其盡也,正所謂薪火傳承。


    燧人氏是遠古年間的大神,他留存的火種貫穿了整部人族的曆史,猶如漫漫長夜裏的一座燈塔,照亮了後人前進的道路。


    諸天萬界曆史極為殘缺,基本都無從考證,隻能從僅存古老物件和一星半點的史書中推斷,確實存在過數個紀元不同的文明。


    至於此前的文明為何離奇消失,現世的人也不是很了解,這段承上啟下的曆史就像從未存在一樣,於是人們隻能將所有的古老紀元,統稱為仙古年間,以此來緬懷偉大的先民們。


    龜甲被烈焰灼燒至斷裂,先知小心翼翼地拿起漆黑的龜甲,仔細查看紋路走勢,待看完占卜結果的先知顯得憂心忡忡,慎重地對白須老者說道:“卦象大凶,浩劫將至!”


    白須老者眉頭緊鎖:“劫難所指何處?”


    先知會意,閉眼接著推算卦象,大道法則在祭壇上反複演變,道紋千變萬化,浮現出幾幅模糊的畫麵,看得不太真切。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等十天幹的字樣,相繼變得清晰明了。


    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等十二地支的字樣,也隨之亮起。


    十天幹和十二地支依次相配,組成了一套玄妙無比的“幹支紀元法”,這是一門占卜的極為精深的道法,可以算出無數準確的卦象。


    爾後畫麵一閃,隻見一黑一白兩道身影禦空而行,但無法看到其真容,他們互相打得天崩地裂、山河破碎,整個世界都要被一分為二。


    兩具散發光芒的龐大法身極有壓迫力,比祖域最巍峨的山嶽都高出幾分,法身由純粹的仙元凝聚而成,像這般碩大無朋的法身,須海量的仙元才能維持基礎的形態。


    其中一具拿戟,一個持刀,由仙元幻化的戟和刀碰撞在一起,能量刹那就傾泄而出,空間振動引起層層滌蕩,一圈圈的波紋朝遠處擴散,地麵的樹木被連根拔起,底下的岩石也破土而出。


    先知恍惚道:“為什麽這二人不屬於我們這部曆史?”


    “難道......他們存在於過去和現在,甚至是未來?!”


    他不止地咳血,元神都有些不穩,顯然這般推演造成的負荷極大,正所謂天機不可泄露,先知已然是強弩之末,而且這種情況還在持續惡化。


    得知這一驚天的秘密,先知竭盡全力想要張嘴說些什麽,但他的麵容逐漸模糊化,聲音也完全消失,如同身處另外一個異空間。


    這是被天道隔絕了氣息,推演未來嚴重幹擾了天道正常的運轉,會一定程度改變曆史的走向。若將推演結果告知世人,那便是改寫未來了,這種事情是絕對不被天道允許的。


    天道是一種無意識的秩序,職能是掌管世間萬物的平衡,世間所有的修道者都能感應天道的存在,也能察覺到那股超脫萬物之上的力量。


    先知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又強行展開了推演,全然不顧自身的狀況,他望向懸浮在半空的預言畫麵,可以看見人們似乎在與什麽對峙,黑霧席卷整個大地顯得十分壓抑,細看會發現這個地域正是“祖域”。


    祖域所處之地位於青銅古殿正下方,兩者相距數萬億丈,是人族所居住的大世界,諸天萬界全部小世界總和與祖域大小相差無幾,可見祖域其疆土的廣袤無垠。


    此時的諸天萬界戰火連天,士氣極其低迷。無數凡人哭天喊地,匍匐在地麵祈禱,眾多仙人紛紛隕落,從半空成片墜落下來。


    各種法器橫七豎八地遺落在戰場各處,大多都黯然失色退化成為凡器,在人們眼裏看不到希望,這注定是一場敗仗。


    先知麵如死灰,神魂傳來一陣劇痛,畫麵也頃刻消散,這是仙元和元神透支的表現,他已然無力繼續窺探天機。


    他沉聲道:“天機已泄,我時無多日,不如一窺到底,為我人族換取一線生機。”


    白須老者動容:“這......到底是什麽?”


    先知凝重地講道:“我們可能看到了終極的秘密,仙古紀元化為虛無的真相也許要重見天日了。”


    白須老者於心不忍:“盡力而為,人算不如天算,這都隻是推演,並不代表已成定局,現實依舊可以改變。”


    先知無暇同他交流,雙目精光暴漲,好似兩盞金燈,皮膚以驚人的速度幹枯,轉眼就變成行將就木的模樣。


    到達他們如今的境界本不應該如此,仙人的壽命漫長,可存萬代春秋,這種衰老的現象十分反常。


    隨著先知的再次施展秘法,畫麵重新浮現他們眼前,與之前朦朧的景象不同,這次視野都開闊清晰起來。


    這次他看到了一尊鼎,鼎充斥著古老而磅礴的氣息,一道偉岸的身影立足鼎上,手心有一團火種在跳動,如同活物一般。空間被焚燒成一片赤紅,隱隱有融化的跡象。


    一人伴隨著漫天火光,直麵整個黑霧裏的未知生物。頓時焚天煮海、熯天熾地,火光映紅了整片天地,那景象猶如滅世。


    黑霧裏的生物嘶吼,瘋狂圍攻那一人,瞬間就看不到他的存在了,隻見無數赤色的光芒穿透黑霧、劃破虛空,一切都靜止了。


    畫麵一閃而過,焦黑的樹樁旁空無一人,四周皆是山崩地裂,彌天大火還在燃燒,黑霧席卷大地,汙染了全部的天地靈氣。


    此人所到之處黑霧燃燒殆盡,神擋殺神,佛擋殺殺佛,正當神秘生物就要露出冰山一角之際,畫麵卻戛然而止。


    “燧人氏!”


    先知的腦中宛如被雷霆劃過,頓時消除了心中所有的疑惑,通過零碎片段的推斷,他隱約觸碰到那段黑暗紀元的來龍去脈。


    他不禁驚呼道:“若真相真是如此的話,那我近萬年以來的推斷便無誤,最黑暗的時代要到來了!”


    隻見先知麵露焦灼,朝大殿後方揮揮手,一張張卷軸直接橫渡而來,在他的上空紛紛停住,靜靜地在原地等候。


    他雙手都在顫抖,想要在卷軸留下些許線索,然而還未落筆半字,卷軸就瞬間灰飛煙滅,無上的天機是凡物難以承載的,這是源自天道的壓製,其中道與因果涉及太大。


    雖然卷軸的品質也相當不凡,但是在天道麵前顯然是不夠看,與凡紙無異,白須老者見狀祭出一口銅鍾,一股古樸的氣息撲麵而來,其中隱約傳來諸天吟唱和眾生的禱告,承載著曆史的沉重感。


    此鍾玄妙無限,造化無窮,主宰三千大道之中的“時空”,擁有鎮壓混沌之威、顛倒時空之力、煉化陰陽之功、扭轉乾坤之能。


    鍾體之上,覆蓋著不竭的混沌之氣,鍾麵有開天辟地的景象,其中誕生的人與獸栩栩如生,猶如活物一般。


    鍾體外,滿天星鬥環繞,鎮壓天穹之上。鍾體內,日月祥光隱現其中,五色毫光照耀諸天。


    他以無上法力將這口鍾傳送至祭壇,示意先知將信息留存於混沌鍾上,每當先知艱難地在半空刻下畫一筆,秩序之鏈就會降臨,伴隨著重重風火雷劫齊至。


    力竭的先知軀體支離破碎,猶如布滿裂紋的瓷器,看起來稍碰即碎、不堪一擊,現在的他隻是依靠意念在苦苦堅持,因為肩負的使命還未完成,還不能倒下。


    從天而降的劫火想要將他吞噬,雷聲隆隆化作雷蛇纏繞緊隨而來,陣陣罡風把空間剝離成極小的碎屑,這驚天動地的奇觀在虛空出現,令原本寂靜的虛空也陷入躁動。


    這可不是普通的風火雷劫,此乃九重天劫,所謂九九至極,恐怕大部分修士從未見過這種驚世奇觀,這是來自蒼天的意誌,像這種強度的天劫,連真仙卷入其中都會被撕裂,成為混沌虛空裏小小的塵埃。


    白須老者騰空而起,神光乍現,銀絲晶瑩剔透,整個軀體流淌著聖曦。他助先知抵擋滿天的秩序鎖鏈,拋出諸多法寶試圖抵擋、驅散天劫。


    秩序鎖鏈試圖纏繞住他,他直接崩開將其打碎,順勢抓住襲來的幾根秩序鎖鏈,通過手掌吸入體內。秩序鎖鏈與他來回拉扯,無果,最終被老者吞噬。


    老者宛如一尊戰神,燁然若神人。沐浴九天之上的雷光,絲毫不畏懼其半分,反而與天劫形成對峙,隱隱有一爭高下的勢頭。


    他從虛空裏喚來一座寶塔,此塔名為天地玄黃琉璃塔,塔身一尺高,戰鬥時可化萬丈,共有四十九層。


    天地玄黃琉璃塔本為仙古年間重寶,後來流落世間下落不明,竟是被白須老者納入囊中,小塔散發出幽深的光芒,仿佛海的柔波與光的金澤突破重重影翳。


    琉璃塔融合洪荒玄黃二氣,擁有浩大無儔之力,有鎮壓封印之能,祭出此塔諸邪避退,遮蔽天機,不沾因果。


    琉璃塔將先知籠罩在其中,一時間天劫都尋不到他的蹤跡。白須老者這才鬆了口氣,危機算是暫時解除,琉璃塔可庇護先知一小陣。


    天劫未尋到先知的蹤跡,隨後便收斂了不少,暫且有消退的跡象,然而這隻是假象,一旦搜尋到他的氣息,就會重新降臨虛空邊際。


    不過天劫隻是天道規則的具現,並不能對諸天萬界進行大肆破壞,隻極其特殊情況下才會直接製裁違逆天而行的生靈。


    先知的道行不及老者,這般強度的天劫對他是致命的,雖然他對占卜方麵頗有有造詣,可謂推演一道的祖師,但戰鬥並不是自身的強項。


    他的身旁浮現出一篇篇封印古經,用作封存他所刻畫的文字,每一個字都熠熠生輝,這些符文隻有到了特定的情況才會被觸發。


    “封!”


    先知雙目緊閉盤坐在琉璃塔內,數不清的符文旋繞,施加層層堅固的封印,畢生所學盡數歸於此處。


    他將目光投向祖域方向,那是他們所有人的故鄉,守護這片天地無數歲月,諸天萬界卻無一人知曉,隻能獨自忍受漫長的孤寂。


    “用有限的生命為人族留下無限的可能,尚且也不算失敗!”


    白須老者欲言又止,放下了本已抬起的手,接連搖頭歎氣,說道:“何至於此呀!”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他也無能為力。


    先知微笑地對白須老者說道:“道友無需悲傷,到你我二人的境界,生死離別應該是習以為常才對。”


    “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


    他一字一句地念道,當最後一行文字隱沒於鍾壁,整個人血肉逐漸呈現透明,天生異象、電閃雷鳴,虛空都有混亂的跡象,諸天萬界仿佛在哭泣。


    先知在祭壇上原地坐化,化作粒子散落開來,一代人傑就此悄無聲息地隕落,最終永遠地消逝於世間,重新回歸到浩瀚的宇宙。


    他不惜以自身壽元與蒼天博弈,進行了大大小小無數次推演,這一次窺探到了真相,最終導致大限來臨。


    白須老者黯然神傷,沉默地注視星空,良久都沒有說出一句話。


    心中默念:“道友,走好。”


    劫難將至,諸天的護道者又減少一位,萬界的命運未卜,一切都無可得知。


    虛空深處,無數微小粒子在蠕動,令人頭皮發麻,若是有人看到會看見,會驚恐地發現這是一種生命體。


    但不會有人看見這幅景象,因為即便是強如白須老者的修士,也不會隨意探索虛空,虛空亂流的威力不可小覷,其中隱藏著無數的禁區和遺跡,充滿了未知的危險,稍有不慎就埋骨於此。


    曆經數年時間蘊養,粒子化為蟬蛹狀,晶瑩的絲線將一個個蛹狀物體相接,如同一張無邊際的蛛網,從中傳來類似心跳的律動。


    數不勝數的天地靈氣通過細絲傳導,密密麻麻的蟬蛹貪婪地吸食著,看上一眼便不禁毛骨悚然,這究竟是一副怎樣駭人的景象?


    虛空裏籠罩了一層厚厚的黑霧,從霧裏傳來陣陣奇怪的嘶吼,好似金屬在劇烈摩擦,如果仔細辨別的話,會發現那是撕咬和啃食的聲音,這般情況與養蠱沒有什麽區別。


    神秘的黑霧存在於虛空的每個角落,將整個寰宇都牢牢地包裹起來,此刻的諸天萬界猶如一座無邊無際的囚牢,所有生靈都是豢養在其中的獵物。


    獵人還是獵物?這取決於諸天萬界的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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