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先生!”


    諸位士子齊齊一禮。


    “都坐下吧。”牛夫子一雙眼睛掃過堂中四十多位學子,最終將目光落在了朱拂曉的身上:


    “天蓬。”


    “弟子見過老師。”朱拂曉連忙站起身,對著牛夫子恭敬一禮。


    在這個知識被門閥世家壟斷的時代,老夫子能為天下寒門士子開辟一條通天之路,當真是可敬可畏。


    牛夫子曆經南北朝,然後活到隋文帝楊堅時代,乃是楊堅親自請出山的大儒。


    最關鍵的是,牛夫子還是一位武道宗師。


    錯非如此,也鎮壓不住天下氏族,白鷺書院與稷下學宮也無法並駕齊驅,無法在其餘兩大書院的夾縫下生存下來。


    這是一個敢為天下先,當年隋文帝變法,最為有力的支持者、靠山之一。


    牛夫子每個月甲乙丙丁四個年級,每個年級四個班,各自上課一日,挑選有潛力的士子,加以培養。


    牛夫子德高望重,就算是當朝天子在此,爬也要禮敬三分。


    可以說,隻要牛夫子在世一日,白鷺書院就永遠都是三大學宮之一。


    “你明日去丙級甲子班進修。”老夫子看著朱拂曉:“以你的聰慧,留在丁級甲子班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別人十年寒窗苦讀,及不上你一年苦修。我希望來年開春,可以在甲級甲字班看到你。”


    此言落下,堂中眾人俱都是麵色一變,難以置信的看著朱拂曉。


    能得夫子如此讚賞,堪稱是不可思議。


    遍數整個白鷺書院,能得牛夫子這般讚賞看重的,朱拂曉還是第一人。


    “弟子謹遵先生吩咐。”朱拂曉不動聲色的道了句。


    看著畢恭畢敬的朱拂曉,牛夫子滿意的點點頭:“坐下吧。今日老夫為大家講解論語第三章……。”


    牛夫子講習,時間匆匆,一上午的時間便過去。


    待到牛夫子收拾好書本離開學堂,眾人俱都是齊刷刷的看向朱拂曉,眼神裏露出一抹灼灼之光。


    毫無疑問,朱拂曉要出名了!


    而且還是名震三大書院的那種。


    若有朝一日科舉,朱拂曉必定登堂入室,登科及第。


    此時眾位士子俱都是紛紛圍了上來,不斷對朱拂曉恭維。大家都是寒門弟子,雖然平日裏苦讀很少說話,但並非不懂攀附之輩。


    “朱兄,日後飛黃騰達封侯拜將指日可待,甚至於有朝一日直接入了朝堂,做個六部尚書也是尋常。日後朱兄發達了,可千萬莫要忘記我等!”尤鯀看著朱拂曉,眼神裏露出一抹後悔。


    當初自己為何不好生巴結一番?


    這麽好的機會就在眼前!


    當初朱拂曉被書童劉能那般巴結,便注定不是尋常人。隻是後來聽聞朱拂曉不過是尋常子弟,尤鯀等人心中那股熱切便消散,大家在一個學堂內求學,隻能算是尋常交情。


    此時見朱拂曉竟然得牛夫子如此看中,頓時傻眼了,再想巴結怕來不及了。


    “今夜我做東,請朱兄去山下痛飲一番,如何?”杜禮擠上前來,一雙眼睛精光灼灼的盯著朱拂曉。


    朱拂曉正要開口,忽然隻聽學堂外傳來一道喊聲:“朱兄,下課了沒有?咱們可就差你了。”


    學堂內的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李建成與一群身穿錦衣的青年男子聚在一處,麵帶笑容的站在學堂外招呼朱拂曉。


    此時此刻,學堂內霎時間安靜下來,權貴總是能帶來莫名的力量。


    權貴總是能叫窮人自卑。


    麵對著李建成等紈絝子弟,場中眾位寒門士子俱都是噤若寒蟬,中蔑公卿,輕王侯的事情,終究隻是話本。


    眾人不敢隨意開口,免得遮過了李建成的話語。


    一邊的杜禮等人俱都是瞳孔一縮,心中誕生一抹悔意,悔的腸子都要青了:


    你說你不是王公子弟?


    這就是你說的平民之家?


    早就該想到,整個白鷺書院最勢利眼的童子如此巴結的人物,怎麽能是簡單之輩?


    可惜眾人是真的被朱拂曉蒙蔽了。


    畢竟朱拂曉一襲粗布麻衣,隨行不見有傭人相伴左右,一看就是尋常人家。


    雖然有錦帽貂裘,但也不過是一個尋常富賈罷了。


    真正的豪門大家,那個不是出入成群,一群人左右伺候著?


    王公、尊侯,帝王私訪那一套,全都是中話本的編篡。


    真正的王公貴族,絕不可能那般的。


    貴公子就要有貴公子的體麵。


    朱拂曉聞言一愣,然後輕輕一笑:“李兄稍後。”


    然後收拾好書本,對著堂中眾位同窗一笑:“今日在下有約,明日請諸位喝酒。”


    看著收拾書本的朱拂曉,一錦衣男子站在李建成身邊:“此是何人?竟然得李公子看中?看其衣著,不過尋常寒門罷了,也能如李公子法眼?”


    “一個妙人!”李建成笑眯眯的道:“宇文兄休要以貌取人,別看他隻是一個寒門,但本事大著呢。”


    “哦?”那錦衣公子眨了眨眼:“必然是個有大本事的,否則入不得大公子法眼。”


    “李大公子眼光何其高,能被他看入眼中的寒門士子,必定非尋常人。”站在宇文兄身邊的一個,身材略矮的士子,手中把玩著兩個晶瑩剔透的玉膽,此時眨巴眼睛,麵帶審視的打量走來朱拂曉。


    “稍後倒要看看其成色。”旁邊帶著金色貂皮的青年男子接了句。


    “哈哈哈,是不是大本事不知道,但卻頗合我胃口。”李建成不著痕跡道:“今夜此人乃是我的客人,諸位兄弟還需給我個麵子,不可隨意為難。”


    朱拂曉此時與書舍中眾人辭別,走出門外,看著那六個錦衣胡裘的青年公子哥,然後將目光落在李建成的身上:“李兄怎麽來了?不是說今夜去你院中獨酌嗎?”


    “哈哈哈,明日沐修。咱們兄弟在山中淡出鳥來,今夜下山去皇城中找樂子。正好我與朱兄有約,朱兄不妨給我個麵子,咱們一塊去玩耍。”李建成大笑,指著身邊宇文兄道:


    “朱兄,我來為你介紹一番,這位乃是在下好友:宇文化及。乃是宇文家的長公子。”


    “朱公子有禮。”宇文化及不鹹不淡,隻是輕輕起手一禮。


    不算失禮,但也絕沒有任何熱情,完全就是客套。


    “見過宇文公子。”朱拂曉也不緊不慢,平平淡淡的回了一禮。


    看著朱拂曉不鹹不淡的樣子,一群人俱都是目光一閃,宇文化及眼神裏露出一抹不悅,但卻沒有發作。


    區區一個寒門士子,也敢這般敷衍自己?


    李建成指著那把玩玉膽的青年男子:“這位是裴家的長孫:裴步尦(liao)。”


    “賠不了?”朱拂曉一愣,然後連忙起手一禮,遮掩自己的失態:“見過裴公子。”


    裴不尦將玉膽滑入袖子裏:“見過朱兄。”


    宇文化及道了一聲‘公子’,裴不尦卻道了一聲‘兄’,雙方態度可見一斑。


    裴不尦眯著眼睛,笑眯眯的看著朱拂曉,怎麽看也看不出這凡夫俗子有什麽值得李建成看重的。


    但李建成是什麽人?


    那可是常伴當朝天子身邊的五姓七宗後起之秀,眼光還是有的,決不能小覷。


    他祖父裴矩就經常告誡他:決不可小覷任何人。


    裴家能曆經南北朝,隋朝父子兩代而不倒,和裴家的家訓有很大關係。


    決不可小瞧任何人。


    尤其是已經嶄露頭角的人。


    “見過裴兄。”朱拂曉起手鄭重還了一禮。


    見此一幕,宇文化及更是麵色冰冷,忍不住冷冷一哼,盡是不滿之色。


    “這位是獨孤雀。”李建成指著頭戴胡裘的青年男子。


    獨孤雀站在宇文化及身邊,不陰不陽的抱拳一禮,不作聲色。


    朱拂曉回了一禮。


    那邊李建成指著一個掛著寶劍的男子還要在介紹,卻聽掛著寶劍的男子不耐煩道:“李兄,如今天寒地坼,莫要耽擱時間了,咱們還是趕緊啟程吧。”


    眾人沒有興趣認識一個寒門士子。


    雙方的差距是天差地別,也沒有認識的必要。


    “太原李家能得天下,不是沒有原因的!”看著眾人眼底那一股子蔑視的神態,朱拂曉心中升起這股念頭:“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南北朝雖然滅了,但門閥世家依舊高高在上,保留著那種士大夫與天子共治天下的心態。”


    “這些人從根本上就瞧不起富賈、大戶人家,瞧不起江湖中的豪客,瞧不起那群泥腿子。”朱拂曉恍然。


    偏偏亂世中決定天下大勢走向的,就是他們瞧不起的泥腿子、瞧不起的江湖豪客。


    “朱兄,抱歉。”李建成苦笑對著朱拂曉起手一禮。


    朱拂曉搖了搖頭:“不如李兄隨他們去了?我正要與諸位同窗一道去吃酒。”


    “不可,天蓬乃是我的貴客,我已經與天蓬有約,豈能撇下你?”李建成斷然搖頭拒絕:“今日是我宴請你,他們不過是跟著去蹭吃蹭喝的,你才是主客。”


    “朱兄,一道走吧。”裴不尦在旁邊笑眯眯的道:“別理他們,他們就是這幅臭脾氣,便是就連我也瞧不上。不必與這群混人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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