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雲樓上


    朱丹正在盤算賬本,忽然隻聽得樓下一陣吵鬧,然後貼身的丫頭跑上來:“小姐,不好了!那劉廣又來了,與一群士子在樓下吵著要見您呢。”


    “這書呆子,又來作甚?”朱丹沒好氣的道:“不見!不見!”


    “小姐,您還是下去看一眼吧,這回怕不太一樣!”小丫頭聞言吞吞吐吐。


    “不一樣?有什麽不一樣的?”朱丹沒好氣的道了句。


    小丫頭是朱拂曉自外麵街頭撿回來的乞丐,專門給朱丹作伴,也算是有個說話的同齡人。


    然後朱拂曉見這丫頭機靈,便取了一個搞怪的名字‘小機靈。’


    二人走出門,隻見一樓大堂沸騰,眾人匯聚在一起,將劉廣團團圍住。


    在門外,看熱鬧的百姓不知何時簇在一起,裏三層外三層圍個水泄不通。


    “書齋靜地,豈可如此喧嘩。”朱丹冷冷一聲嗬斥,傳遍整個大堂。


    此言落下,有人高呼:小姐到了。


    眾人幾個呼吸間便安靜下來,齊刷刷的讓開道路,將劉呆子推到了朱丹的身前。


    看著坐在擔架上的劉呆子,朱丹麵色不虞:“你這廝毫不知禮,我上次已經與你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怎麽又來了?還鬧出這般大動靜?難道嫌我丟人丟的還不夠嗎?”


    “小姐,且看小生一片心意。”隻見劉呆子伸出被白布包裹的手掌。


    朱丹愕然:“看什麽?”


    “小姐嫌棄在下手掌醜陋,在下斬了兩根手指,以表明真心實意。”劉呆子一雙眼睛癡迷的看著朱丹,目光裏滿是激動,抱得美人歸似乎就在眼前。


    一邊說著,拿出托盤,托盤上放著兩根雞爪般的斷指。


    “瘋子!簡直是瘋子!”見到那兩根斷指,朱丹不由得麵色一白,然後猛然一甩衣袖,轉身向著樓上走去。


    看著朱丹要走,劉廣驚得欲要站起身,可是身軀不穩撲倒在地,對著朱丹的背影喊了一聲:“小姐,你之前曾經有言,說我斷掉兩指,你便嫁給我。如今我已經斷了兩指,你莫非欲要違約不成?”


    “休得胡言亂語壞我名聲,我何時說過這般話?”朱丹腳步頓住,眼睛裏露出一抹冷光:“你若再敢胡說八道,可休怪我不客氣。”


    說完話大袖一甩,轉身離去。


    朱丹一走,堂中頓時一片嘩然,地上的劉呆子忍不住口噴鮮血,整個人直接暈眩了過去。


    朱丹回到樓上,聽著樓下亂糟糟的吵成一團,氣的麵色蒼白,砸碎了身前的數個瓷瓶:


    “這劉呆子,害得我在人前丟盡臉麵,成為了洛陽城笑柄,簡直是好生的可惡!”


    “小姐莫要生氣,左右不過是區區一個小書生罷了,不值得小姐生氣。等到風波過去,有的是機會炮製他。”小機靈連忙上前勸慰。


    隻是事情的發展,有些出乎了朱丹的預料,此事不但沒有平息下去,反而愈演愈烈,朱丹背信棄義,瞧不起寒門出身,毀壞婚約之事,傳遍了整個洛陽城,並且以迅雷不及遮耳之勢,向著四麵八方周邊的城池穿了過去。


    同盟會的名聲,在一夜間被人毀壞。


    這世上雖然有聰明人,但聰明人終究是少數。


    尤其寒門士子出身低微,‘朱丹瞧不起寒門士子撕毀婚約’之事,頓時挑動了眾位寒門士子那根敏感神經,那卑微的心態。


    然後就炸了!


    天下寒門士子都炸了!


    某個酒肆內,隻見眾位寒門士子匯聚在一處,不斷高聲抨擊著朱拂曉:“那朱拂曉自詡天下寒門頭領,但卻不過是為了自己造勢罷了,他的妹妹竟然如此戲耍我等寒門士子,簡直是將我等當成了玩偶!”


    “不錯,我等雖然承了那禾雲樓的恩惠,但卻決不能給人這般折辱!”有人迎合了一句。


    “打倒朱拂曉,抵製禾雲樓!”


    “不錯,日後我就算是窮死、餓死,也絕不會踏入禾雲樓半步。”


    “不錯,大家認清朱家兄妹的偽善麵孔,日後咱們寒門士子與禾雲樓勢不兩立!”


    “朱拂曉這狗賊如此做派,與那門閥世家有何區別?”


    風聲愈演愈烈,整個禾雲樓都充滿了風波,平日裏熙熙攘攘的禾雲樓,如今門可羅雀。


    就算是白鷺書院中的士子,為了避免被人罵死,也絕不敢進入禾雲樓的。


    禾雲樓上


    朱丹麵色蒼白臥病在床,雙目無神的坐在那裏:“闖大禍了!闖大禍了!哥哥的心血,被我付之東流,我如何去麵對哥哥?”


    說實話,到如今朱丹也不知發生了什麽。


    在外任職的劉勝,聽聞風聲之後二話不說,直接掛印而去,連夜向著洛陽城趕來。


    隻是終究是也有來不及了。


    白馬寺內


    獨孤雀身前擺放著棋盤,在對麵王哲麵色恭敬的端坐。


    “這次你做的不錯。可以趁機將白鷺書院部分士子拉入勳貴陣營,叫他們交了投名狀。”獨孤雀撚起一顆棋子:


    “事成之後,金陵知府的位置,便是你的。”


    王哲聞言頓時眼睛都紅了:“能為公子效命,在下萬死不辭。”


    獨孤雀麵無表情:“隻是做的還不夠。若是劉廣能永遠的閉嘴,那朱拂曉才叫永無翻身餘地。否則憑借朱拂曉的本事,若是當真狠心平息風波,將朱丹嫁給那劉呆子,咱們可是白白算計一場。”


    “弄死劉廣?”王哲呆住了,現在白鷺書院是風聲鶴唳,之前死了十幾口人命,現在在搞事情,應天府衙門絕不會輕易把手。一旦查出來,他必死無疑。


    “很難嗎?”獨孤雀低垂眼眉:“那可是一地知府的位置,豈是那麽容易坐上去的?”


    “不難!”王哲咽了一口口水。


    “劉勝要回來了,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獨孤雀幽幽一歎。


    “小人遵命。”


    王哲遠去,獨孤雀坐在寺廟內,看著天邊雲彩許久不語。


    “劉廣死後,將王哲處理掉,不要留下任何線索。”獨孤雀閉上眼睛。


    “是!”草叢內傳來一道響動,然後一道黑影消失在了群山之間。


    “獨孤家七十二口人命啊!我的侄子還那麽小,善哉繈褓知道,他什麽也不知道。”獨孤雀深吸一口氣:


    “殺不了你,但卻可以毀了你的基業。”


    王哲一路回轉書舍,隻見劉廣臥病在床,整個人已經陷入了昏迷狀態。


    此時書舍內眾人已經去前院上課,隻有兩個書童在熬藥,照顧臥病在床的王哲。


    看著那熬藥的書童,王哲眉頭皺起,躲在走廊拐角處不語。


    半響過後,書童打了一盆熱水進屋,留下那沸騰的中藥依舊在外麵翻滾。


    王哲見機得快,一步上前掀開蓋子,將一顆黑色的藥丸扔了進去:“七十二種地煞奇毒之一逍遙丸。能死在逍遙丸下,也不算是辱沒了兄弟你的身份。”


    將蓋子飛速改好之後,王哲轉身遠去,連忙向著學堂走去。


    隻是尚未靠近學堂,走在橋上之時,迎麵走來一位低垂著頭顱的士子。


    士子低著腦袋,身材瘦小,看不清麵孔。


    白鷺書院數百士子,有新麵孔大家倒也覺得很正常。


    王哲心中有鬼,不曾防備,一路上慌慌張張的走著,眼見雙方擦肩而過,下一刻王哲忽然身軀一滑,整個人直接跌落在湖水中。


    男子輕輕一笑,麵無表情的隨之跳入河水中,然後將王哲的腦袋按了下去。


    然後一日之間,兩條命案,白鷺書院再次震動。


    王哲死了!


    劉光死了。


    無數士子麵帶憤怒之色,但是卻無能為力。


    應天府衙門的陰種帶領差役來到書院內,看著毒死的劉廣,一雙眼睛露出凝重之色:“七十二種奇毒之一逍遙丸。此藥怕不是價值千金,這書生什麽來曆?”


    應天府差役上前道:“這段時間京城裏不是流傳一個劉呆子嗎?便是此人。”


    “是他?”陰種看著床上的劉呆子,不由得一愣:“朱拂曉何在?”


    “在雲軒閣閉關,咱們的人一直都在雲軒閣盯著,朱拂曉並未出雲軒閣。”差役道了句。


    陰種頭皮發麻,他已經意識到了,這又是一個大漩渦。


    “速去通秉太子府。”陰種吩咐了一句。


    正說著話,院長麵色陰沉的自門外走來,看著被毒死的劉廣,目光出奇的憤怒。


    “牛夫子,這件事怕是牽扯甚大,畢竟這可是七十二種奇毒之一。劉廣不值這個價!”陰種連忙上前道了句。


    “他是不值這個價,但他死了後,卻值這個價了。”牛夫子眼神裏滿是冰冷:“劉勝乃是朱拂曉的左膀右臂,劉廣是劉勝的親弟弟。若朱拂曉與劉勝因此反目成仇,寒門士子將會又一次變成一盤散沙。”


    陰種不敢接話,勳貴與寒門、天子的博弈,他可不想牽扯其中。


    “此事必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牛夫子看向陰種:“能瞞過禁軍溺死王哲的,可不是一般高手。”


    “院子何不上書一份,請出大理寺調查?”陰種有些頭皮發麻,他想要退掉這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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