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楓庭。


    “……”


    瀧野打開房門,與對麵房間門口站著的相羽亞美麵麵相覷。


    “鈴鐺……”


    她扶著門,半夢半醒的越水遙站在門內,靠在她的肩上,“太吵了。”


    “我會解決的。”


    相羽亞美點了點頭,轉身扶住越水遙,關上了門。


    瀧野掩著嘴打了個嗬欠,往客廳走去。


    “花子——”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夜裏的花子居然如此活躍。


    叮鈴鈴——叮鈴鈴——


    從十幾分鍾前、他被吵醒時開始,鈴鐺聲一刻也未停歇,由遠到近,再由近及遠,時上時下,充斥著公寓的每個角落,他都能在腦海裏描繪出花子的運動軌跡了。


    而再清脆悅耳的聲音,在此時也隻會讓人感到吵鬧和聒噪。


    “花子——”


    瀧野在客廳裏又呼喚了一聲,豎耳傾聽,鈴鐺的聲音似乎從樓上傳來了。


    他邁步上去,剛到二樓,鈴鐺的聲音忽然停了下來。


    “伊原。”


    “嗯。”


    走廊昏暗,隻有盡頭打開的房間透出了一片光。她站在門外,懷中抱著花子,一隻手捏住了它脖子上的鈴鐺,臉上寫滿了疲倦。


    “瀧野,把鈴鐺解下來吧。”


    “嗯。”


    伊原抱著花子,瀧野伸手在它脖頸上摸索著,在貓毛裏找到了繩結。


    他試著解開,但很快皺起了眉。


    “怎麽了?”


    “越水好像打了死結……有剪刀嗎?”


    “沒有,都被小百合藏起來了。”


    “……”


    伊原摸到繩子,感受了一下粗細,“應該可以用指甲鉗剪開。”


    她將貓交給瀧野,回到房間,在床頭的櫃子裏找到了指甲鉗。


    “過來。”


    他站到燈光下,伊原靠了上來,摸索著花子脖子上的細繩。


    她沒戴眼鏡,低著頭湊得很近,然後小心地伸出指甲鉗,對準繩子夾了一下。


    伴隨著低不可聞的一聲輕響,細繩被剪斷了。瀧野摘下鈴鐺,將花子放回地上。


    “這個鈴鐺,是小百合買的嗎?”


    “是我。”


    狸花貓無聲地跑出了房間,伊原又看向他,“瀧野想要嗎?”


    “可以嗎?”


    他捏著鈴鐺,原本清脆的聲音變得沉悶了些,“那我就收下了。”


    她看著他的手,“會不會太吵?”


    “這不是問題。”


    順著鈴鐺上的口子,瀧野將那截細繩一點一點塞了進去,直到完全塞滿,還露了小半截在外麵。


    “指甲鉗。”


    伊原將指甲鉗遞給他,“這樣不就完全沒有聲音了嗎?”


    “有聲音才麻煩吧。”


    瀧野剪掉露出來的一截細繩,又用指甲將線頭擠進去,“我又不是需要看管的小孩子。”


    “瀧野是打算隨身帶著?”


    “嗯。”


    她看著鈴鐺,唇角微微彎起,“那要掛在哪裏?”


    他想了想,“手機上吧。”


    “我還有一根紅繩……要嗎?”


    ......


    “老師昨晚是不是很遲才從二樓下來?”


    “……”


    瀧野正吃著早餐,抬頭看了越水遙一眼,“那是因為我上去的時候就很遲。”


    “還有,越水不是睡著了嗎?”


    “是亞美告訴我的。”


    早早起床的相羽亞美,洗漱過後就離開了公寓,沒有打擾到任何人,早餐也在學校的食堂裏解決。


    他拿出手機,放在桌上,“我去把花子的鈴鐺解下來了。”


    “畢竟太吵了呢……”


    親手掛上鈴鐺的越水遙有些遺憾,伸手撥了兩下,卻沒聽到聲響,“咦?”


    “裏麵已經堵上了。”


    她拿起來看了一會兒,“是係鈴鐺的繩子嗎?”


    “嗯。”


    “那這一根……”


    “備用的。”


    越水遙放下鈴鐺,又拿起他的手機,黑柴掛飾和鈴鐺自然垂掛在一起。


    “哪個?”


    “什麽?”


    “哪個更可愛?”


    “狗。”


    “是黑柴啦!”越水遙笑了起來。


    “趕緊吃早餐,時間已經不早了。”


    “嗯嗯。”


    伊原也早就去學校了,出門的時間隻比相羽亞美稍遲一些。吃過早飯,瀧野和越水一起前往學校,路上邊走邊聊。


    “老師要去禦所湖啊……真好啊。”


    “越水呢?”


    “我?我要回老家哦。”


    瀧野怔了一下,“北海道?”


    “是呀。”


    越水遙點了點頭,“奶奶還在鄉下呢。”


    “機票買了嗎?”


    “不,我要坐新幹線。雖然時間更久,花得錢也更多,但是我稍微有點害怕坐飛機呢……”


    “原來如此。那越水的父母會回來嗎?”


    “不知道……”


    越水遙仰起腦袋,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去年就沒回來呢。”


    每到這種時候,瀧野都會覺得,她能在父母長期缺席的情況下,依舊保持著兼具成熟與樂觀的性格,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雖然她在人生目標的選擇上有些迷茫,但在同齡人裏,又有幾個人能清晰、正確地選擇自己的未來?


    瀧野一邊走,一邊思考著。雖然他隻是個半路出家的教師,但現在也越來越頻繁地站在教育者的角度思考問題了。


    越水遙看了看他的表情,也沒有開口打擾。兩人沿著阪道一路往上,直到抵達明山學園。


    “早上好。”


    校門口,學生會的成員正在站崗。


    “早上好~”


    越水對著其中一個女生招了招手,“阿久津~”


    “遙。”


    對方對她笑了笑,又對瀧野微微鞠躬,“早上好,老師。”


    “早上好。”


    瀧野點了點頭,稍微走出一段距離之後,才開口道:“越水在學校裏的朋友真多啊。”


    “但是大家都很忙啊……”


    越水遙歎了口氣,“尤其是升上二年級之後。”


    “因為他們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了吧。”


    “啊,老師又來了……我的進路希望調查表已經交上去了哦?”


    瀧野笑了一下,轉身朝著職員室的方向走去。


    “中午再見吧。”


    “嗯嗯。”


    ......


    瀧野隻精神了一會兒,上完第一節課回到職員室,就一直在打嗬欠。


    和他一樣的還有伊原理花,而她早上起得更早。隻不過她的辦公桌在角落裏,沒什麽人注意到罷了。


    “瀧野,你昨晚也沒睡好嗎?”下課回來的百合子詢問道。


    “是啊。”


    他將昨晚如何被花子的鈴鐺聲折磨的事情告訴了她。


    “難怪……我剛才讓越水站了二十分鍾哦。”


    “真過分。”


    “她可是在我的課上睡覺啊。”


    百合子看了一眼角落裏,伊原已經趴下了。


    “要喝杯咖啡提個神嗎?”


    瀧野掩著嘴,聲音含糊,“好啊……”


    “還是香草拿鐵?”


    “不……來一杯苦得要死的咖啡。”


    “真的?”


    “真的。”


    瀧野拍了拍身旁堆疊的學生筆記,“我還有工作。”


    “你已經很輕鬆了好嗎?”


    百合子早就注意到了他幾乎從不備課的習慣,不過此時也不想多說,“那就意式特濃?”


    “好。”


    她又去角落裏問了問伊原。


    “咖啡……瀧野要喝什麽?”


    “……”


    百合子看了她一眼,“他要意式特濃。”


    伊原又趴下了,“我和他一樣。”


    “很苦的哦?”


    “沒事。”


    “好吧。”百合子在line裏下了訂單,“兩杯意式特濃,一杯冷萃曼特寧……”


    二十多分鍾後,羽海野咖啡廳的店長親自過來了。


    “真山,為什麽店長可以這麽悠閑啊?”


    “悠閑嗎?”


    戴著紅黑色鴨舌帽的真山紅葉笑了一下,“我現在可是在工作。”


    “外送咖啡不是店長的工作吧?”


    “這得看送到哪裏。”


    她取出意式特濃咖啡,放在瀧野的辦公桌上,“瀧野老師,事情我都知道了……真是一個有趣的結果呢。”


    “……”


    他強撐精神,搖了搖頭,“不要再提了……不過還是得感謝真山小姐和須藤先生,否則我還在提心吊膽呢。”


    “我會轉達的。”


    百合子將伊原的咖啡送了過去,真山在她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坐在這裏,是這種感覺嗎……”


    她靠著椅背轉了個圈,又在辦公桌上趴了幾秒,然後在百合子回來之前起身了。


    “就這樣吧……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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