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


    載著瀧野和伊原,千代將兩人送回別墅,又調轉車頭準備出去。


    “已經跑了好幾趟了,記得給摩托車加油。”


    嘀嘀——


    千代鳴了兩下笛作為回應,然後一擰油門,在翻湧的雪浪上飛馳而出,很快變成了一個黑點。


    “進去吧。”


    “嗯。”


    千代雪地摩托開得有些上癮,準備回來的時候,提出由她來將幾人分批送回別墅,而這與幾個女孩子的想法不謀而合。


    推開房門,最先被送回來的亞美和小春,已經在屏幕前玩起來了。


    “哥哥,來玩這個遊戲!”


    “不是有亞美在陪你玩嗎?”


    小春擠了擠旁邊的少女,“她太菜了!”


    “嗚……”


    亞美無力反駁,眼巴巴地望著走過來的瀧野。


    摸了摸她的腦袋,瀧野接過手柄,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看我的吧。”


    “嗯嗯!”


    伊原笑了一下,也坐到小春旁邊,“稍微遲一點再準備晚飯。”


    “嗯,等千代她們回來吧。”


    另一邊,天色愈發昏暗,千代給摩托車加了油,再趕回越水和鈴音等待的地方時,道路兩邊的路燈已經完全亮起來了。


    一個漂亮的甩尾,激起大片雪浪,吸引了附近一些人的目光。


    千代停下車,將頭盔上的護目鏡推上去,又對路邊的兩名少女吹了聲口哨。


    eon,littlecuteys~”


    “好酷啊!”越水很捧場。


    “哼哼。”


    千代又勾了勾手指,“上車吧,迷茫的少女們,風暴就要來臨了——讓我帶你們尋找一處安寧的所在。”


    “好~”


    來到摩托車前,越水扶著鈴音坐上去,自己坐在最後麵。


    “抱緊了。”


    “嗯。”


    油箱裏加滿了油,路上也是暢通無阻、半個人都沒有,千代的速度卻比來時放慢了不少。


    得益於此,她的聲音也清晰地傳到了身後。


    “在想什麽呢?”


    “……”


    寒風洗麵,鈴音縮著身子,盡可能地躲在姑姑背後,“什麽?”


    “鈴音這兩天魂不守舍的,肯定有心事,對吧?”


    “……”


    她抿了抿唇,“大概吧。”


    “沒有否認,那就是有了。說給姑姑聽聽看吧。”


    “……”


    鈴音往後偏了偏腦袋,卻正迎上越水的目光。


    她嘴角一勾,“鈴音有什麽煩惱嗎?”


    “啊呀,我都忘了小越水還在後麵。”


    “可以當我不存在哦。”


    “那可不行。說起來,鈴音這兩天好像還挺粘小越水的。”


    “是嗎?”


    越水摟緊鈴音的腰肢,“那有什麽煩惱,也盡情說給我聽吧。現在不方便的話,待會兒也可以單獨來房間找我哦~”


    “……”


    鈴音沉默著,千代從後視鏡裏看了兩人一眼,又望向前方。


    “抱緊了,我要加速咯。”


    “嗯……哇——”


    千代緊握著把手,一擰到底,身後的兩名少女各自抱緊身前的人,幾公裏的距離沒過多久就到了。


    “雨布在後備箱裏,幫我蓋上。”


    將摩托車交給越水和鈴音,女騎手摘下頭盔,大步地登上台階,推門而入。


    “千代姐!”小春第一時間回過頭,“來玩這個遊戲!”


    千代在玄關放下頭盔,一邊走過去,一邊拉開外皮衣外套的拉鏈。


    “有瑛祐和亞美美陪你玩,還不夠嗎?”


    小春將手柄從瀧野手裏搶回來。


    “他太菜了!”


    ......


    “小春,快點準備呀。我們再玩一把!”


    “嗚嗚嗚我太菜了……”


    ......


    晚飯過後,所有人擠在客廳,又關著燈看了一部恐怖電影。


    尖叫連連,坐在中間的瀧野對電影無動於衷,倒是被她們的尖叫聲嚇到了好幾次。


    “不準戴耳塞!”


    “……”


    看完電影後,為了追求刺激,千代還提議抽簽,讓抽到那支做了記號的牙簽的人,獨自去浴室洗澡。


    “……”


    望著牙簽上的紅色標記,瀧野也沒說什麽,起身就要去洗澡。


    結果被所有女孩子一起拉住了。


    “唯一的男人怎麽可以走啊!再抽一次!”


    第二次抽到了伊原。


    “……”


    捏著牙簽,她歎了口氣,緩緩望向窗外。


    “一個人也好……”


    “……再抽一次!”


    第三次抽到了鈴音。


    “……”


    她望向姑姑,又看了看男朋友。瀧野剛準備起身,越水先站了起來。


    “我陪鈴音一起洗吧。”


    “……”


    鈴音看了看她,很快點頭。


    目送兩人一直走進浴室,千代又轉回腦袋,將桌上的牙簽又都收集起來,握在手裏望著剩下的幾人:


    “再抽一個人,獨自去外麵繞著別墅走一圈,怎麽樣……不準帶照明的東西哦!”


    嘩啦——


    將身體衝洗幹淨,越水也坐進了浴池裏。


    “好舒服……”


    她盡情伸展著肢體,“這裏的浴缸真大呀,要是能帶回東京就好了……不過帶回去也沒辦法裝上去呢,我們家的浴室就那麽點大。”


    “……”


    鈴音枕著手臂,趴在浴缸邊,“直接搬出來住就好了。”


    停頓了一下,她又說道:“大家都可以搬到花本家的別墅來住。有足夠的房間,浴室也比這裏的要大一些……離學校也比較近。”


    “我沒有意見哦。”浸著沒(mo)胸的熱水,越水挪了過來,趴在她邊上,“不過做決定的人是老師呢。”


    “嗯……”


    鈴音當然明白,點了點頭,很快又沉默了。


    越水看了她一會兒,又翻了個身,背靠著浴缸壁,兩眼望著頭頂的燈。


    “鈴音煩惱的事情,是跟老師有關嗎?”


    “……嗯。”


    “是隻跟老師有關,還是包括他身邊的所有女孩子呢?”


    “……”


    “好吧。”


    她讀懂了沉默,“我知道了。”


    鈴音繼續趴了片刻,也轉過身,和她一樣背靠著,隻是身體漸漸下滑,直到水麵沒至下頜。


    “昨天早上,我做了一個夢。”


    越水望了過去,很快明白那是與自己同床共枕時的夢。


    省略了前麵的過程,她直接道出結果:“遙和瑛祐丟下我,遠走高飛,在北海道的冰天雪地裏躲起來了。”


    隨後的結果,便是她在哭泣中醒來了。


    “……”


    越水啞然而笑。


    “如果能做得到,我現在也不會在這裏和鈴音一起泡澡了。”


    鈴音望了過來,“真的做不到嗎?”


    她嘴角一彎,“真的哦。”


    “因為最困難的地方並不是躲起來,而是如何說服老師放棄鈴音呢。”


    “……”


    她的話並沒有讓鈴音露出放鬆的神色。


    “可是……如果我讓瑛祐感到束縛了呢?”


    越水也陷入沉默,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無論怎麽樣,老師都不會放棄鈴音的。”


    “我知道。但是……”


    嘩啦。


    鈴音徹底滑進水裏,雙眼也在淹沒的一瞬間合上。


    他不會逃走。


    為了顧全更多,他已經無計可施了。


    作為她未來的丈夫,他會永遠留在她身邊。


    欲望催動命運,用掙不脫的紅繩將他束縛在她手上了。


    她是他的,他是她的,擁有與被擁有,她喜歡這種感覺。


    可是,他不喜歡。


    不……他不喜歡的,隻是被束縛的這一部分。


    還有……


    水麵上的人影動搖著,向她伸出了手。


    “鈴音……”


    從她們那裏奪去的一部分。


    她想放開,又不敢放開。


    嘩啦。


    鑽出水麵,她隻覺得渾身發冷。


    “……”


    冷?


    對了……


    她又走神了。


    護目鏡外白雪皚皚,以山頂的高級道為起點,她正在雪道上飛速下滑著。


    和遙一起洗澡,已經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今天是他們來到這座雪山的第三天了。


    在觸手可及的答案之前搖擺不定、猶豫不決,讓她總是心不在焉。


    甚至是在這種危險的時候。


    來不及思考自己是在什麽時候偏離了方向,她的身體已經直直衝向雪道旁的雪鬆林。


    “……”


    減速已經來不及了。


    她立即放棄控製平衡,栽倒在鬆軟的雪道上,在不斷翻滾中速度也在驟減。


    ——但是,距離還是太近了。


    【明月暗雲浮,花紅一半枯】


    沒由來地,她忽然想起了元旦那天下午,在神田神社抽到的那一支凶簽。


    原來應驗在這裏了嗎……


    砰!


    即使速度降低了許多,但撞上樹幹的瞬間,劇烈的疼痛還是讓她短暫地失去了所有感覺。


    而下一瞬,所有痛感又都回到了她的身上。


    “……”


    護目鏡已經破碎,頭上有什麽在流動。


    眼前多了一抹刺眼的紅色。


    艱難地扶住樹幹,鈴音試圖起身,卻先聽見了一陣響動。


    她抬起頭。


    “……”


    嘩啦。


    積雪從枝葉上抖落,掩埋樹底的一切。


    風雪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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