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瓦屋旅社。


    忙碌了一天,總算得了空閑,京極真坐在店門口的台階上,喝著茶水,聽著海浪聲,心中踟躕著。


    白天在接到電話,收到穀水泉邀請的時候,他是二話沒說就答應了的,和對方切磋一次是早就說好,並一直期待的事情。


    隻是現在的目的,早已和當初的緣由沒有太大關係了,柳田鬱美的出現確實在慢慢淡化鈴木園子的身影,畢竟原本就隻是一麵之緣所留下的一瞬回憶。


    更何況他也不會做出惦念名花有主之人的事情,那和他一直以來所秉持的行事作風完全背道而馳。


    因此,此時痛快地答應下,隻是單純為了與穀水泉一較高下罷了,同時也算是徹底了結上次的事情。


    至於穀水泉所提到的讓他幫忙做件事,他沒有想太多,反正對方也承諾不會是什麽作惡的事,何必猜疑來猜疑去的。


    這些事情他都應得極為痛快,自然不是讓他猶豫不決的根由,此時讓他苦惱的其實是……要不要給柳田鬱美打通電話。


    要去東京了,自己是不是告訴對方一聲比較好?


    京極真有些拿不定主意,煩躁地胡亂搓了搓頭發,然後起身到後院,找了木樁子開始咣咣咣地打了起來。


    一邊打他一邊回想著之前一連串的事情。


    在醫院給柳田鬱美喂飯,在旅社和她一起賞月,帶她去山上看日出,臨別時她不舍又不安的樣子……


    京極真曾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了,對方不過是一時間受到刺激,極度缺乏安全感,所以才想要依靠自己罷了。


    隨著兩人分開,這份一時的衝動,終究會慢慢被時間衝淡的。


    可是,接下來的發展是他沒料到的。在對方離開伊豆之後,竟然每天從東京打來電話,而這些電話也讓他不住回想起那段短暫的時光,反而讓這份本該淡化的記憶不斷被加深。


    他有些搞不懂對方的心思了,總不能真的就因為這一件事情,就對自己一見鍾情了吧?


    京極真走到井邊,打了些井水澆到頭上,試圖讓自己清醒清醒,冰涼的井水讓他有些發熱的大腦獲得了片刻的冷靜。


    他拿毛巾擦了擦臉,走到緣側邊坐下,拿起手機,翻出柳田鬱美的號碼,手指懸在撥號鍵上方。


    叮鈴鈴~


    就在他想要按下去的時候,電話響了。


    “摩西摩西。”


    “摩西摩西,京極先生,打擾了~”


    電話另一麵怯生生的熟悉聲傳來,正是柳田鬱美。


    “啊,好巧啊,柳田小姐,我剛剛正要給你打電話呢。”京極真有些僵硬地開口道。


    “欸?真的嗎?”柳田鬱美有些小激動。


    “嗯,真的,穀先生邀請我去東京,所以,我就想著是不是該給你打個電話說一聲。”


    “啊,是這樣啊。”柳田鬱美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開心,“我也收到了邀請,說是有事情要我幫忙,沒想到京極先生也會一起。”


    “哦?那柳田小姐,他有對你說是什麽事情嗎?”


    “唔,沒有呢。”


    “這樣啊……”京極真感覺哪裏不太對,但是又摸不著頭腦,忍不住有些撓頭。


    “抱歉……我真的不清楚。”柳田鬱美弱弱地說道。


    “啊,不用這樣的,我隻是隨口一問而已,不用放在心上。”京極真連忙解釋道。


    “噢,那就好……”


    “……”


    兩人沉默了。


    夏日的夜晚,蟬噪漸歇,微風拂過,院中的枝葉輕輕搖擺,皎潔的月光下,一派寧靜的景象。


    但無論是身處這副景象中的京極真,還是電話另一邊身在繁華大都市的柳田鬱美,此時此刻都靜不下心來。


    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兩個人就這樣在沉默的氛圍下各自掙紮著。


    “那個……”


    “那個……”


    “你先說吧……”


    “你先說吧……”


    兩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氣氛緩和了一些。


    “我在東京等你,到時候就換我來帶你到處遊玩吧,可以嗎?”柳田鬱美有點忐忑地問道。


    “嗯,那到時候就麻煩你了。”京極真認真地點了點頭,像是忘記了這是在打電話一般。


    “不麻煩的,那……就先這樣了,晚安,祝你好夢,京極先生。”


    “你也一樣,柳田小姐。”


    嘟嘟嘟~


    看著手裏的電話,京極真緊繃的身體總算放鬆了下來,帶著笑容,一臉愜意地站起來活動了下身體。


    剛剛做了那麽多心理準備,似乎到頭來也不是很困難的樣子?


    ……


    黃昏之時,殘陽如血,東京米花區。


    柳田鬱美看著對峙的兩人緊張得不行,連忙湊到毛利蘭身邊,小聲問道:“真的沒問題嗎?他們兩個人怎麽忽然就要打起來了?”


    毛利蘭認真地和她解釋道:“他們隻是在切磋,不是要打架,上次我就覺得京極先生很眼熟,後來我才想起來,他曾是杯戶高中空手道社團的主將,人稱“蹴擊貴公子”,拿過全日本的空手道冠軍呢!”


    她一邊跟柳田鬱美解釋,一邊也是有些蠢蠢欲動,很想也上場切磋一下。


    “什麽?”柳田鬱美驚呼了一聲,立刻捂住了嘴,小心地看了正在對峙的兩人一眼,生怕打擾到他們。


    “原來,京極先生那麽厲害的嗎?”


    毛利蘭聽到她的喃喃自語,有些奇怪地問道:“這些事情你一點都不知道嗎?”


    “嗯……我隻知道他有修行武道……”柳田鬱美弱氣地答道。


    “那你剛剛說,你們兩個每天都有通電話,是都談了些什麽呢?”


    “……”


    “就……聊一些……聊一些……”


    柳田鬱美說不下去了,回想下自己和京極先生的通話。


    每一次都是聊一些“用過飯了嗎?”“累不累。”“晚安,早點休息。”這類話,然後就是一段段沉默……


    這……大概完全沒救了吧。


    說好的讓對方多了解下自己,自己也想多了解下對方的,結果每次都是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毛利蘭也看出了她的沮喪,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自己的感情問題都不知道怎麽解決才好呢,所以隻好轉移她的注意力。


    “先看他們切磋吧,要開始了。”


    柳田鬱美抬眼望去,隻見剛剛還站在一側的京極真像是瞬移一般,眨眼間就從原處消失,出現在了另一側的穀水泉麵前,抬腳衝著後者臉上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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