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比不得城裏繁華,宵禁也沒城裏那麽嚴格。


    道路上依稀可見幾個醉鬼歪七扭八的躺在地上。


    於長清當然不可能去找醉鬼問話,他直奔著城裏還亮著燈的建築去了。


    少頃,他進了一家小酒館,很小,隻容得下三四桌人的樣子。


    酒館掌櫃哪裏見過深夜道士來訪,於是揉揉眼睛問道:“道長是來喝酒的??”


    於長清搖了搖頭道:“隻是詢問一下,鎮中屠戶朱五慶住在何處?我來尋他。”


    “哦…”掌櫃見不是生意,態度冷淡了些:“就在鎮東南頭,那院落最大的、聞著有豬騷味的地方。”


    “謝了。”於長清從懷裏掏出幾枚銅錢,排在櫃台,轉身向東北方走去。


    他沒想過遮遮掩掩,也不願遮掩行事。


    行的正,坐的端,問心無愧。


    ……


    “呼…呼…呼…”


    在缺乏消遣的時代,人們睡覺都比較早。


    今天殺了一天豬的朱五慶,和身旁新納的楊秀蓮歡好一陣便呼呼睡得和死豬一樣。


    楊秀蓮卻是難以入眠。


    一方麵,朱五慶鼾聲如雷;另一方麵,她隻要一入夢,王大郎的臉就出現在她麵前,質問她,為什麽要害他。


    這幾日楊秀蓮一直處在焦慮之中,後悔倒是不後悔,隻是出於對鬼神的害怕。


    被折騰到受不了的楊秀蓮,口中喃喃:“求求你了,安心的去投胎吧,不要來找我了。”


    “啪!”


    門忽然打開,一道人影從黑夜中走來。


    楊秀蓮心裏頭猛地一驚,下意識就尖著嗓子叫了起來:“啊——”


    淒厲的叫聲劃破整個莊園。


    朱五慶嚇得一個哆嗦坐了起來:“發生什麽事了??”


    “鬼…鬼…王大郎來索命了!”


    “啪!”


    聲音尖銳,被吵醒的朱五慶心煩意亂,一個巴掌呼她一臉:“老子是殺豬的,鬼哪裏敢過來!?”


    楊秀蓮也被打醒了,她緊張的往門處看,仍是漆黑一片不見月光。


    看來真是被風言風語唬住了…她一邊想,一邊在心裏抱怨身旁的朱五慶。


    這個男人在小鎮上算是有家底的,跟著他吃喝不愁,但就是脾氣暴躁。


    朱五慶又罵了一陣撒氣,才重新躺回床上。


    還未合眼,就聽門外一聲大喝——


    “朱五慶、楊秀蓮何在!?貧道於長清,專為替天行道來了!”


    “他娘的,見鬼!”朱五慶心煩意亂,他又猛然坐起,扯著破鑼般的嗓子罵道:“老子就是朱五慶!你是哪來的**擾老子清夢?”


    此時楊秀蓮聽到‘替天行道’四字後,一陣悚然,她張了張口怎麽都說不出來話,脖頸好似被一雙手緊緊扼著。


    於長清啪得一腳踹開房門,冷然輕叱一聲“去!”,被施加了法力的繩索便朝著朱、楊二人疾飛過去。


    繩索像是生了靈智一般,一兩個呼吸間便把二人緊緊捆在了一起。


    朱五慶瞬間一身冷汗。


    這是什麽妖法…


    隻可惜他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就被法力封住了開口的能力。


    汙言穢語,聽了耳朵要起繭子的。


    於長清拽著繩索一頭,拖著他們從正堂一路出了朱家大院。


    整個流程前後不超過三十個呼吸。


    等朱家上下驚覺變故,穿好衣服上前去追時,卻隻能在街上的點點燈火中看見自家老爺和新納的小妾被拖著疾行而去。


    他們去追,卻怎麽都追不上…


    ……


    問——抓人一共分幾步?


    到柳林鎮,抓人,回村,三步。


    回去的路上,雲開月出星回,微弱的光輝灑在大地上。


    於長清回頭瞥了一眼地上的血跡,若有所思的停下來,並減弱了繩上的法力。


    二十裏,拖在地上摩擦,怕是沒回到太微村,狗男女就死在了半路上。


    他沉聲對著二人喝道:“站起來走。”


    二人能不用受肉身之痛,連忙強撐著站了起來。


    映著月光,楊秀蓮才驚覺那道熟悉聲音的主人,竟是太微山上的小於道長。


    她瞬間如墜冰窟。


    這一行肯定是要回太微村的。


    她想開口求放過,卻怎麽都沒辦法出聲。


    就隻能被拉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趕赴刑場。


    朱五慶膽大一些,幾次試圖掙紮不成,也放棄了掙紮,他想用錢財來保住一條命,但是對方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於長清豈會看不見他們哀求的醜態?


    隻不過是懶得搭理。


    奪人妻、害人命,這是承,如今被抓是負。


    合乎道也。


    月至中天,於長清帶著兩人回到了太微村。


    村裏的大柳樹前,一群村民正舉著火把,將奸夫**團團圍住。


    官府管不了的事,於長清能管。此刻村民心裏更是對於長清敬服無比。


    【信仰值+175】


    最直觀的體現在信仰值的增加。


    於長清頓時覺得這一晚上沒白忙活,隻是一想到1000信仰值抽了個寂寞,他的心就在滴血。


    村民們見他沒動靜,也不敢上前處置朱五慶、楊秀蓮。


    好半晌,於長清才回過神,他對村民們說:“愣著幹嘛?吐口痰啊!踹一腳也行,別給人打死。”


    頓時hetui一片。


    “狗男女,好毒的心腸!”


    “狗男女還大郎命來!”


    隨後是一陣慘無人道的叫罵、踢打。


    王大郎是不少村民看著長大的,踏實肯幹的老實人一朝被害,他們的心中也充滿著怒氣。


    劈裏啪啦好一陣,於長清喊“停停”。


    村民們這會兒也該發泄夠了,一對狗男女也就隻剩下一口氣了。


    嗯…說沒打死就沒有打死。


    於長清留他們的性命,自然不是心生憐憫,也不是害怕法律製裁。


    而是要把他們留下,化解王大郎的怨氣,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讓王大郎動手。


    ……


    王家門口。


    於長清揭下鎮宅符,給那對狗男女鬆綁丟了進去。


    原本裏麵的王大郎已經習慣了鎮宅符帶來痛苦,這會兒又爆發出了更為淒厲的嚎哭聲。


    楊秀蓮、朱五慶二人在熟悉的地方,身子卻抖如篩糠。


    黑暗中不能視物,但他倆卻能清晰的感覺到王大郎的注視。


    原本半死不活的楊秀蓮忽然爆發了求生的念頭,她眼睛凸起,尖叫著喊道:“大、大郎…我…沒想過害你!沒想過害你啊!”


    另一邊的朱五慶更是不堪,一身殺豬帶來的血煞之氣根本就頂不住,他連連在地上砰砰磕頭,哀求道:“小人不是人,求大郎饒不是人的小人一條賤命吧!”


    黑暗之中,王大郎的鬼氣凝結成一張恐怖的鬼臉,他恨聲尖嘯道:“狗·男·女!”


    一陣慘叫之後,屋裏再沒有了兩人的聲響,餘下的隻有淒厲的鬼哭聲。


    於長清就在外麵守著。


    如果此番沒有讓王大郎化解怨氣,他就會出手。


    該做的已經做了,如果沒達到預期的效果,那便不是他的問題了。


    於長清正準備進去看看情況,忽地感覺到背後傳來一陣刺骨的冷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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