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進廳堂桌上已擺滿了酒菜,小如月正端坐在那桌前的一張凳上兩腿懸空踢來踢去,她麵前放著一個空碗,那隻知了拖著斷翅在那碗裏不停地打轉,李青山望了望她,說:“沒一點規矩,周爺爺還沒坐,你就……”“小孩子嘛!”周雲鶴說,過去笑著摸摸她的頭,“老弟世居山野,無甚佳肴款待,略備粗茶淡飯,還望老兄不要嫌棄!”李青山向他轉過目光說,笑著做個請手勢,“老弟這是說得哪裏話?像我這樣經常在外奔波的人有口吃的就不錯了,哪裏還敢奢望什麽佳肴?”周雲鶴忙擺手說,麵帶微笑地坐了。李青山在他旁邊坐了,一邊斟酒一邊說:“老兄過謙了,誰不知道你們海上雪宮的生意遍天下,就連京城裏都開有商號,不像我們霧青山窮山僻壤的沒什麽進項,平時全靠賣些山果和獸皮維持生計,遇到族中大事山裏進項不夠,還要派族人出外做工以便貼補族中的開支。”“老弟過獎了,我們也隻是賣些水產販些私鹽罷了,哪裏有老弟說得那麽豪富?”周雲鶴說,一臉的笑意,“如月,好好吃飯,不要邊吃邊玩。”一個年輕婦人走過來說,小如月像是沒聽見似的仍在逗弄那隻知了……


    吃罷飯,他們二人便出去了,小如月蹦蹦跳跳地跟在他們後麵。不覺來到了山頂,李青山把如月放到了地上,周雲鶴站在懸崖上極目望去:滿眼皆綠,心胸為之大暢,頓覺神清氣爽:“老弟,你們這霧青山真是個好地方,蒼天古樹鬱鬱蔥蔥,望之令人心曠神怡,不像我們那地方終年冰雪覆蓋,現在這時節仍然雪花飛舞,算起來一年中倒有大半飛雪的日子,除了宮牆外那幾株寒梅實在沒什麽景物可看。”他扭頭拍了拍李青山的肩膀說,一臉的讚賞,“老兄此言差矣,你們那裏雖沒有蒼天古樹,但卻是別有一番風味,別的不說,單單那種挾裹著冰雪之氣的寒香就令老弟我終生難忘!”李青山揮下手說,望著遠方若有所思。


    “周爺爺,周爺爺,你們那裏經常下雪,是不是很好玩呀?”小如月問,搖著他的衣裳,周雲鶴轉過身摸摸她的頭,意味深長地說:“我們那裏不僅下雪,還有小毛熊,通身雪白雪白的,跑起來一蹦一跳的,它還會趴在雪地上跟人躲貓貓,很是可愛,我們小宮主就養了一隻。”“是那種毛茸茸的、看起來十分可愛的小動物麽?”小如月撲閃著兩眼問,“對呀,對呀!你怎麽知道的?”周雲鶴說,麵帶笑容,“我在爺爺書上看到的呀。”小如月說,仰著臉很是神氣,“什麽書呀?”周雲鶴問,盯著她的臉,“什麽書呢?什麽書呢?上古……上古……”小如月說,撓了撓頭,李青山望她看一會,說:“上古靈異錄,這丫頭,什麽記性?前兩天你不是還翻看來著?”


    “上古靈異錄?此書不是在白金山莊二當家的手裏嗎?怎麽到了老弟的手上?”周雲鶴說,麵有疑惑,“說來慚愧,三年前,我那不爭氣的兒子跟白金山莊的二當家打賭:賭約是過銀屏山的幻影迷宮,賭注便是那本上古靈異錄。”李青山不禁歎口氣說,“周爺爺,周爺爺,你下次來給我帶一隻小毛熊好不好?”小如月說,又開始搖他的衣裳,“帶不過來,就是帶過來你也養不活。”周雲鶴忙回過頭說,“怎麽養不活?小毛熊不吃五穀嗎?”小如月歪著頭問,“五穀倒是吃的,可那家夥十分怪異,白天還好,一到晚上它身上就會變得滾燙,必須躺在雪上才能活命,你們這裏沒有雪,到晚上它就會自焚而亡。”周雲鶴微笑著回答說。


    “那怎樣它才不死呢?”


    “除非你有萬年寒冰。”


    “到哪裏去找萬年寒冰呢?”


    “極北之地的淩霄山上。”


    “爺爺,爺爺,我要萬年寒冰,我要萬年寒冰!”小如月大聲喊道,邊喊邊搖李青山的衣袖,“你有小毛熊嗎?就要萬年寒冰。”李青山說,憐愛地望著她,小如月一臉茫然,悻悻地走開了。


    “老弟,令郎現在還常年在外閑蕩嗎?”周雲鶴望著遠方說,“怎麽不是?提起那混小子我就生氣:這不,去年秋裏赤火城城主過七十大壽,我派他去祝壽,他可倒好,一去大半年沒有消息,上月來書說跟朋友去北海的炫光琉璃塔了,因此耽擱了不少時間。”李青山說,突然生起氣來,“老弟不必生氣,令郎生性豪放,興之所至,說走就走,不受任何約束,實得上古之遺風。”周雲鶴說,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老兄,你也不必替那小子開脫,他就不是一個……”李青山說,搖著頭連連擺手,“族長不好了,木清風和四長老在歪脖樹下打起來了!”一個年輕人急匆匆跑過來說,“老兄你看……”李青山說,攤開兩手一臉的無奈,之後他們便跟那人下了山。


    那棵歪脖樹下已經站滿了人,李青山放下如月走過去大喝一聲:“都給我住手!”那些圍觀的人紛紛向兩邊散開,木清風和四長老正在比拚內功,忙收起真氣迎上去向他問好,李青山沒有理會他們,而是朝四下打量一眼:隻見木青雲滿麵愁苦地站在那棵歪脖樹下,小如月正踮著腳為他擦拭嘴角的血絲,木青青則在轉著圈拍打他身上的塵土,郭二壯一臉得意地站在不遠處。他的心裏已明白了七八分,望了望木清風,又望了望四長老,說:“小孩子胡鬧也就罷了,你們也跟著胡鬧,都多大的人了一點不知穩重!尤其是你,四長老,身為長老理應為族人做出表率,你可倒好,為一點小事就和族人大打出手,真是成何體統!”木清風和四長老低著頭不吭聲。


    李青山望他們看一會,回過頭說:“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說著揮下手,那些圍觀的人陸續走了,“老兄,看到了吧?老弟我真是一刻也不得閑啊。”他不無感慨地說,“老弟,你也不用抱怨,誰讓你是族長呢?身為一族之長你還想天天養花釣魚嗎?”周雲鶴說,意味深長地笑望著他,“一族之長就不能養花釣魚了嗎?這是什麽道理?今天我還就養花釣魚了!”李青山笑著說,快步向前走去,“老夥計,你怎麽又犯了牛脾氣?”周雲鶴說,忙跟了上去。


    “雲哥哥,你還疼嗎?”


    “不……不疼了。”


    “雲哥哥,他為什麽要打你呀?”


    ……


    …………


    二人回去取了釣具,來到鬆林前麵的那條小溪邊,溪水清澈見底,水麵在午後的陽光下泛著波光,李青山朝四下打量一圈,指著溪邊的一塊石頭說:“老夥計,這地方怎麽樣?”“不錯。”周雲鶴說,點點頭走過去坐了,他整好釣具,盤腿坐在那石上慢慢閉上了眼睛。李青山望了望他,笑著說:“老兄,你這樣子活像渭水的太公望。”說著在他旁邊坐了,“老弟說笑了,老兄怎敢比太公望?人家釣得是從容……”周雲鶴突然睜開眼說,“老兄,你還記得當年咱們在橙光湖鑿冰捉魚的事嗎?”李青山一邊整釣具一邊悠悠地說。


    “怎麽不記得?當年老弟是多麽的生龍活虎,一個鷂子翻身鑽入了冰窟窿,在冰下半天沒動靜,急得我滿頭大汗,老弟卻在我身後破冰而出。”周雲鶴盯著浮子說,“是啊,那時我們是多麽的年輕,精力是何等的旺盛,為了消耗過剩的精力我們常常逗弄當地的瓜農,我們偷瓜並不是為了解渴,而是為了逗引瓜農縱狗來追……”李青山很是感慨道,同時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動了,動了!”周雲鶴說,猛地拉起了魚竿,一條銀光閃閃的鰱魚打著旋躍出了水麵,他取下釣鉤上的魚,左看看,右看看,身邊並沒有盛魚的器具,不禁笑了:“老兄,你看我們?來得太匆忙,忘帶魚簍了。”他說,“那有什麽關係?反正釣魚不是我們的目的。”李青山頭不回地說,“確是如此!”周雲鶴說,望望那條魚揚手扔進了水裏。二人很有興致,一直待到夕陽向晚才回去,雖釣了不少魚,但都隨手放掉了。


    晚飯時,小如月捧著那本上古靈異錄笑嘻嘻地走到周雲鶴的麵前:“周爺爺,周爺爺,你說的小毛熊是這個樣子的嗎?”她說,周雲鶴接過書看了一眼,隻見書頁上麵畫著一隻雪白的小熊,旁邊寫著:此物名叫雪靈熊,上古十大靈獸之一,乃先天純陽之氣偶遇雪之精魂幻化而成,通身雪白,身形矯捷,極難捕捉;白日二陽當頭,一陰退位,陰陽相對平衡,入夜一陽退位,二陰複生,陰陽互搏,身體燥熱難平;先天純陽之氣遇強則強,三陰才能抗衡,不能湊足三陰,則被純陽之氣化為飛灰,若能浴火重生,通身火赤,靈力無窮。


    他把那本書放到桌上,指著說:“是的,是的,就是這個樣子的。”“周爺爺,周爺爺,你下次來給我帶一隻好嗎?”小如月說,撲閃著兩眼使勁搖他的衣袖,“好呀,好呀,不過小如月要乖乖地吃飯呦。”周雲鶴說,笑著摸摸她的頭。吃罷飯,李青山和周雲鶴回到書房促膝長談,過去的點點滴滴再次彌漫在二人的心間,多年的懷念之情為二人的友誼鑲上了一道閃亮的金邊,二人一直攀談到深夜,之後抵足而眠,很快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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