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真人。”


    駱養性再次見到王霄,是在永定門的城門樓裏。


    王霄不知道從哪兒找了一件新的道袍披在身上,正在和那些參加做法的道士們談論經文。


    別以為隻有佛家才有經文,道家的經文多的是。


    王霄熟讀經書,坐在城門樓裏避雨,眼前坐滿了恭恭敬敬聽他講解經文的道士們。


    沒辦法,今天這些道士們,都是親眼目睹了王霄是如何呼風喚雨的。


    這種傳說之中的法術就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哪怕是滿把白胡子的老道士,也得恭恭敬敬的喊王霄一聲‘真人’。然後求西天接引...不對,是求得三清點化。


    等到駱養性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幕。


    至於這裏的守軍,平日裏除了收入城費之外,哪裏還會有人待在這兒。


    王霄氣定神閑的坐在蒲團上,側頭看著他“如何?”


    駱養性苦笑一聲“陛下請真人前去相會。”


    這當然不是原話了。


    崇禎皇帝的原話是‘把那妖道帶過來。’


    曾經深受所謂祥瑞之苦的崇禎皇帝,根本就不相信王霄是什麽陸地神仙。


    如果不是駱養性以自己的性命擔保,如果不是崇禎皇帝身邊,實在是沒什麽值得信任的人了。那現在駱養性已經被關入北鎮撫司,大批錦衣衛也是來抓捕王霄才對。


    王霄看著駱養性的表情,很快就明白了事情肯定不是他說的這麽簡單。


    這個時候,曾經做過宣德大帝的王霄,也是生氣。


    雖然是不同的世界,可王霄對於眼下的大明還是很心疼的。


    對於能力不足的崇禎皇帝,自然也不會有什麽好臉色。


    “讓他過來見我。”


    王霄甩了下手中,不知道誰進貢給他的玉柄拂塵“天亮之前不來,我就停了這風雨。”


    比起剛開始的狂風驟雨,現在雨勢風勢已經小了下來。不過依舊是在下著,看樣子下到明天絕對不成問題。


    這麽多的雨水落下來,深深的滋潤了幹枯許久的大地。所有人都是盼著下的時間越長越好。


    而實際上,王霄一直在測量降雨量。


    在他看來以現在的降雨量,持續到天亮就是最好的選擇。再多的話,那就反倒是要出水患了。


    正好也借著這個機會,好好敲打一下崇禎。


    駱養性百般苦勸,可惜沒有絲毫用處。王霄幹脆的一甩拂塵,壓根就不搭理他。


    堂堂錦衣衛都指揮使無奈,隻能是在眾多道士們詫異的目光下,轉身下了城門樓,又跑去皇宮找他的皇爺去了。


    ‘咳~~~’


    王霄咳嗽一聲,讓眾多道士們收回了注意力“接下來,我們說清心咒。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


    一直到遠處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崇禎皇帝也沒來到永定門的城門樓這裏。


    不是他不想來,而是因為深知他脾氣性格的駱養性,壓根就沒敢轉達王霄的話。


    他回去之後是這麽說的“陛下,真人說要收法,要天亮之時雲散雨歇。現在正是緊要關頭,抽不得身來見陛下。”


    若是駱養性直接說王霄的原話,以崇禎皇帝的脾氣性格來說,那樂嗬就大了。


    崇禎皇帝的反應是“哼,都是騙子。也罷,看在駱卿家的麵子上,寡人就看看天亮的時候雨會不會停!”


    從這裏就能看出來,駱養性早就把崇禎皇帝的脾氣性格都給摸的透透的。


    一輩子都沒出過京城的崇禎皇帝,麵對著朝廷裏的無數人精,被人家耍的團團轉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等到天色放亮的時候,肆虐了一整晚的大雨,總算緩緩停歇下來。


    雨後初晴的天空,碧藍如洗。


    空氣中彌漫著清新濕潤的味道,讓人不由自主的就有了好心情。


    站在大殿外丹階上的崇禎皇帝,看著蔚藍天空久久無語。


    片刻之後,他沉聲開口“你去取一副瑪瑙座墊,賞賜那人。告訴他,若是三天之後還能再來一場大雨,朕就信他是陸地神仙。”


    帶著瑪瑙座墊來到永定門城門樓的駱養性,麵對王霄的時候卻是這麽一副說辭。


    “陛下說,真人勞苦功高,仙人降世。本應親自前來拜訪,可朝中事務繁雜脫不開身,特命下官帶了些許賞賜,還請真人笑納。三日之後,真人再度呼風喚雨,普降甘霖的話,陛下必然到場恭賀。”


    什麽叫做左右逢源,這就是了。


    反正這個時代沒有即時通訊,王霄也沒辦法去和崇禎皇帝直接對話,也就是駱養性說什麽就聽什麽。


    不過他知道,事情肯定不會是駱養性說的這樣。因為王霄能夠看的出來,駱養性說謊了。


    “城內的流民很多,病患也是不少。”


    王霄平靜的囑咐“駱指揮使,你要負責他們的衣食住行。還要組織那些家中有田的逐步回家,安心耕種。大旱的事情不用擔心,我會保證至少京師周邊的風調雨順。”


    駱養性很想辯解說‘我是錦衣衛都指揮使,不是內閣首輔。這些事兒,他不歸我管啊。’


    可惜他這幾天也在摸王霄的脾氣性格,知道自己的反駁和叫苦不會有絲毫的用處。最終隻能是苦著臉應了下來。


    “你們是皇家的仆人,幫著皇帝照顧子民,是你們應盡的責任。”


    王霄勸解他說“幫他們,就是在幫皇帝。皇帝會很欣賞你的忠誠與能幹。”


    駱養性低著頭翻著白眼‘皇帝的欣賞能換成銀子嗎?安排這麽多的百姓,都得我來掏銀子。我是錦衣衛都指揮使,不可能有機會做內閣大學士,花了這多的銀兩,誰能給我補上?’


    “我知道,你擔心自己花的銀子太多。可你是錦衣衛啊,可以想辦法尋找補償。之前合夥欺騙銀子的那些糧食商人,就是個很好的目標。”


    駱養性實在是忍不住了“真人在上,請聽下官一言。”


    “在這京城之中開買賣的,哪一家的背後都有大人物在撐著...”


    王霄直接插話“什麽樣的大人物能大得過你?”


    駱養性苦笑“下官隻是個小小的錦衣衛都指揮使而已。哪裏會被那些大學士,爵爺們的放在眼裏。”


    “平日裏或許如此,可現在的環境不同。”


    正在燒烤的王霄,撩起道袍下擺,露出毛茸茸的大長腿“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最多兩年之後大明就沒了。這些什麽大學士,什麽爵爺都會成為任人踐踏的汙泥。放心,別怕他們蹦躂。”


    差點做了目雞證人的駱養性,直接被嚇懵了‘Σ(っ°Д°;)っ’


    大明要亡了?!


    王霄拿著某個道士貢獻出來的胡椒粉,灑在燒烤的羊腿上“你跟我說說,那些賣糧食的背後都是誰。我來幫你出頭。”


    駱養性哪裏還管得了這個,他顫抖著問“大明要亡了?”


    大明傳承二百七十餘年,在眾人心中已經是有著根深蒂固的存續概念。


    這要是換做別人這麽說,駱養性早就拔出繡春刀了。


    可之前才展現法力的王霄這麽說,駱養性下意識的就相信了。可見他此時真的是被王霄給收拾老實了。


    “你應該是讀過史書吧。你看看夏商以降,秦漢以來。可有哪個朝代是永世不滅的?”


    這話說的,讓駱養性無言以對。


    以夏商周國柞之綿長,以秦漢大唐國力之強橫。他們都沒能保持住存續,都消亡在了曆史書上。更何況是此時此刻,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已經風雨飄搖的大明呢。


    如果是換做朱元璋,朱棣時代。


    駱養性肯定有底氣說,咱們大明萬世不移。


    可是現在,哪怕是駱養性這樣世代相傳的忠臣,心中也明白大明時日無多。他這樣的人,也是在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


    現在被王霄直接點破了心中最後的希翼,駱養性已經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喂。”


    王霄拿著烤的金黃色的羊腿咬了一口“想什麽呢,問你話沒聽到?”


    “啊?啊。”


    回過神來的駱養性,平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左右看了看,沒人靠近他們倆所在的這段城牆,這才開口說“能在京城做糧商的,自然是背景雄厚。有的是前任首輔次輔,有的是侯爵公爵之府,還有的是現任首輔...”


    作為這個時代裏,最為賺錢的一門生意,做糧食生意的都要有雄厚的支持力量才行。


    侯爵公爵什麽的,自然指的是勳貴之家。都是當年朱元璋打天下的功臣,還有朱棣靖難之役的功臣後代。


    這些躺在祖輩功勞簿上享受生活的勳貴們,早已經失去了先祖的武勇。


    至於首輔次輔什麽的,算是明朝的一個特殊機構。


    在朱元璋時期,他親自掌管六部百司的政務,實際上等同於兼任了宰相。


    之後仿效宋朝,設置了一批大學士,作為自己的政務顧問。


    一直等到朱棣做了皇帝,他一心喜歡打仗,經常出征漠北。自然就會鬆懈政務。


    所以他將那些大學士們集中起來,設立了一個機構,叫做‘內閣’。


    開始的時候,內閣隻是一個谘詢兼顧問的角色。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其權勢越來越重。一步步的兼管六部尚書,成為皇帝的最高幕僚和決策機構。


    到了成化,弘治年間,內閣在已經成為足以對抗皇權的文官代表。


    朱元璋費盡了力氣才奪回來的相權,就這麽的又被文官們搶回去了。


    等到了嘉靖年間,經過嚴嵩的努力,內閣的權力已經完全與從前的宰相一樣了,完全可以壓製六部。


    而內閣,實質上對於大明的滅亡,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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