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用擔心,我們還有些時間。”


    苔花再次搖了搖頭。


    就見她用另一隻手指了指那“*”字禁製上麵的三道不起眼血痕,然後神色帶著幾分淒然地看向韓嫣蘿道:


    “與我一同潛伏邏些城的一位朱顏衛前輩,對符文咒法之術極為精通,在帶我逃命的途中,她連用三次舍身咒,在我這血契烙印之上再布三重禁製,自從之後,隻要我每日以自身血氣喂養這三重禁製,布達拉宮的僧人們便無法找尋到我。”


    說到這裏時她又滿是愧疚地歎了口氣:


    “隻可惜,這法子不但害她送了性命,也沒能及時阻止布達拉宮僧人的咒印在朱顏衛姐妹中擴散,到最後反倒是我這個‘罪魁禍首’活了下來。”


    聽到這裏,韓嫣蘿跟李白皆是一臉的駭然。


    “原來你身上用來幹擾神魂感應與推演定位的,並不是什麽厲害法器,而是朱顏衛姐妹以性命為代價,布下的三重禁製。”


    看著苔花手腕處那三道“貓爪”一般的血痕,李白的心情無比複雜,他如何也沒猜想得到,那能夠幹擾《廣輿圖》定位的手段,居然出自一名修為還沒有築基期的普通朱顏衛之手。


    “是我們沒有保護好你們。”


    韓嫣蘿此時心頭的愧疚自責不亞於苔花。


    “夜鶯大人不必自責,這本就是我們朱顏衛職責所在,隻可惜要是我當日進入那布達拉宮時更加慎重一些,或許其他朱顏衛姐妹的下場便不至於如此淒慘。”


    苔花明明是在安慰韓嫣蘿,但說著說著便又語氣哽咽地自責起自己來。


    “那你為何又說他們很快便能發現我們?”


    李白知道讓她們這般相互自責下去,隻怕天都快要亮了,當即岔開話題詢問道。


    “因為我的血氣已然耗盡……命不久矣……”


    苔花神色黯然地抬起了她那白得有些透明的手臂。


    “我這裏還有一顆藥王穀的‘續命丸’,苔花你先服下。”


    韓嫣蘿見狀趕緊從袖中取出一隻小玉瓶,然後飛快地從裏麵倒出一顆瑩白色如同蓮子般的丹藥。


    光從這丹藥色澤跟散發出的濃鬱藥香來判斷,李白便已經能斷定,這枚‘續命丹’至少是準天階丹藥。


    “不用浪費這顆丹藥。”


    苔花抬手推開了韓嫣蘿送過來的‘續命丹’,然後苦笑道:“我了解我這身體,這幾十年如一日的氣血流失,這具身體早已不過是一具空殼,此時不過是一口怨氣吊著,吃什麽丹藥也無用。”


    “苔花姐姐,你是不是還有什麽心願未了。”


    聽苔花話裏有話,韓嫣蘿當即皺眉問道。


    苔花聞言先是看了眼李白,然後才又將目光放回到韓嫣蘿身上:“夜鶯大人,我接下來的話,事關重大,隻能跟你一個人說。”


    韓嫣蘿聞言先是一愣,馬上替李白解釋道:“這位太白兄弟,是我們自己人,你大可放心。”


    苔花搖頭,“這件事太過重大,我那些個姐妹續命於我,讓我苟活至今也正是因為此事,我不能有半點閃失,所以除了夜鶯大人您,我誰也不信。”


    韓嫣蘿聞言沉默了片刻,然後神色鄭重地問道:


    “這件事,是你進入布達拉宮,然後被布達拉宮僧人追殺的緣由?”


    苔花聞言用力點了點頭,“是。”


    “我出去吧。”


    聽到這裏,李白這時直接起身。


    他雖然也有些好奇,但同樣也嗅到了麻煩的味道,所以即便是韓嫣蘿想讓他知道,他估計都不願意知道,於是正好借著這個借口抽身。


    “那你先在外麵,幫我望望風。”


    韓嫣蘿略帶歉意地點了點頭。


    等李白出去,馬車內隻剩下苔花跟韓嫣蘿兩人時,韓嫣蘿這才一臉嚴肅地看向苔花道:“苔花姐姐,你現在能說說,你當時在布達拉宮內,到底看到了什麽嗎?”


    苔花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搖頭苦笑道:


    “當日我逃出來時,中了一名和尚的‘忘言咒’,一旦吐露當日所見的一切,必將被那‘忘言咒’反噬,即刻暴斃而亡。”


    “這……”


    韓嫣蘿一聽當即愣在了那兒。


    吐蕃法師的忘言咒她再清楚不過,幾乎每名外出的苦行僧身上都被施有忘言咒,為的便是防止被人抓住,導致一些隱秘外泄,一旦有人強行逼迫他們說出來,立刻便會遭到忘言咒反噬,最終暴斃而亡。


    “雖然我中了忘言咒,但關於那一日的記憶,已經牢刻在我的腦海之中。”


    苔花忽然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然後麵帶微笑地看向韓嫣蘿道:“夜鶯大人您隻需以搜魂術,拿走我這段神魂記憶,便能夠隻需當日之事。”


    “不行。”


    韓嫣蘿聞言心頭一震,然後馬上搖頭。


    “搜魂術會傷你神魂根本……”


    “夜鶯大人,您還沒有發現嗎?我們那些潛伏於吐蕃的朱顏衛姐妹,之所以一個個用自己的性命來換我這條賤命,正是因為隻要我不死這份關於大唐生死存續的情報就不會消失。”


    韓嫣蘿還想再說些什麽,但話還沒說完,就被苔花強行打斷了。


    “別再猶豫了夜鶯大人,這幾十年來,我日日夜夜都能夢見那些因我而死的姐妹……讓我解脫吧,夜鶯大人,讓我去那黃泉向她們請罪。”


    接著她雙眸含淚,情緒有些崩潰地滿臉懇求道。


    “好……那就讓我來做這個惡人吧……”


    韓嫣蘿沉默了片刻忽然歎了口氣。


    說完,她拿出了她的那支笛子放在嘴邊,接著一道道若有似無,如泣如訴的“嗚咽”笛聲在這漆黑的街道,混合著夜風飄蕩了起來。


    而車廂內,隨著這笛聲響起,苔花雙眸隨即合上。


    她的眉頭先是一點點皺起,繼而臉上露出了極度痛苦的神色,最後雙眼眼角沒來由地流出一滴血來。


    看得出來,她此刻非常地痛苦,可即便如此她卻依舊一聲不吭,甚至隨著笛聲逐漸消散,她的嘴角還一點點揚起,露出了解脫般的笑容。


    於此相反的是,隨著苔花的記憶,一點點融入自己的神魂,韓嫣蘿的神色一點點變得凝重了起來,到最後更是莫名地滿臉駭然。


    半柱香後。


    “咳咳咳……”


    在苔花的一陣劇烈咳嗽後,韓嫣蘿忽然從意識中驚醒。


    此刻的她滿頭大汗,雙眸之中更是充滿了駭然跟驚懼,她終於明白苔花那句“幫我解脫”是什麽意思了——守著這般恐怖的一個秘密,對誰來說都是一種折磨,更何況苔花一守便是將近三十年。


    “這些年……真是幸苦您了。”


    韓嫣蘿聲音有些顫抖地抓起了苔花那枯瘦冰冷的手。


    此時的苔花滿頭華發,臉上也出現了一顆顆老人斑,儼然一副油盡燈枯的模樣。


    但與之相反的是,她那原本已經渾濁的雙瞳在忽然明亮了起來,臉上的神色也放佛年輕了幾十歲。


    “朱顏衛苔花,幸不辱命。”


    苔花露出了如少女般沒有任何雜質的純淨笑容。


    接著,她摟起同樣奄奄一息,嘴中隻能發出“嗚嗚”聲的老黃狗,然後將自己的腦袋貼在老黃狗腦袋上,如自言自語一般地呢喃道:“若是有幸能回到大唐,請將我這具殘軀送到我父母麵前,就跟他們說,女兒不孝,隻能下輩子再報答他們的恩情了,不過請他們放心,女兒這一輩子過得很好,無愧大唐,無愧趙家。”


    聽著這話,韓嫣蘿原本還殘留著些許驚恐與不安的眼神,一點點地平靜下來。


    她靜靜地坐到苔花旁邊,伸出手來摟住她那逐漸冰冷的身體,然後語氣輕柔地低聲道:


    “隻要我不死,一定帶你回家。”


    苔花聞言嘴角揚起,而後眼皮一點點地垂下,直至徹底閉合。


    “我要睡一覺了夜鶯大人,接下來你可能會很幸苦……很幸苦……”


    閉上眼睛的苔花聲音越來越小,身子也越來越冷。


    不過直到氣息完全消散,她的嘴角依然還掛著笑容。


    而幾乎是在苔花氣息斂去的一瞬,她手腕處的血契印記陡然亮起。


    緊接著,一股磅礴的威壓,如潮水般從那遠處的布達拉宮內湧出,隻轉瞬間,這股威壓,便已經覆蓋住了這邏些城的每一個角落。


    “來得還真是快啊。”


    感受著這股威壓,依舊抱著苔花的韓嫣蘿,喃喃自語了一句,似乎並沒有感到太過意外。


    甚至就連此時回到馬車內的李白,也沒有什麽意外。


    “苔花已經走了?”


    李白坐到了韓嫣蘿的對麵。


    “嗯。”


    韓嫣蘿點了點頭,然後鬆開抱著苔花的手,一點點地讓她的身子平躺下來。


    老黃狗“嗚咽”了一聲,接著將腦袋放在了苔花胸口,然後便不再動彈。


    “幸苦了這麽久,讓她好好睡一覺吧。”


    韓嫣蘿歎了口氣最後看了苔花一眼,然後這才轉頭看向李白,“我們大唐,可能要有一場大劫難,我得將這份情報帶回去,在那之前我一定不能死。”


    李白深深地看了韓嫣蘿一眼,但最終隻是點了點頭,“好。”


    韓嫣蘿口中的大劫難,讓他聯想到了崔廣的卦象推演,但現在顯然不是聊這些的時候。


    “我來送你們回去。”


    他接著又補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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