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素水園後院花園。


    園中,李白一家人還有阿牛叔跟阿虎,圍坐在桌旁閑聊吃酒。


    雖然離十五還有幾天,但園子上空的月亮,已經亮得像一盞燈籠高高掛在空中,在園子裏撒下一片柔和月輝。


    “我們一家人,好久都沒能像今天這麽齊了。”


    又一壺酒見底之後,臉色微醺的蘇曼茹笑著掃了眼桌上幾人。


    “是啊,從碎葉城過來之後,人還是頭一回這麽齊。”


    李客也有些感慨地放下酒盅,接著“狠狠”地瞪了李白一眼道:“這些年,你小子每天比我跟你阿牛叔還要忙。”


    “我忙點,不也能少給您惹點事嗎?”


    李白嘿嘿一笑道。


    “你老老實實待在家,我最省事。”


    李客沉著臉。


    “那多不好,總不能讓人覺得您李客的兒子是廢物吧?”


    李白嬉皮笑臉。


    “廢物怎麽了?我李客養得起!”


    李客看起來像是喝多了一般,酒盅在桌上一拍,一副“看誰敢笑話我兒子”的模樣道。


    李白聞言心頭一暖。


    自己這個爹,刀子嘴豆腐心,他怎可能還不清楚。


    “阿爹,你喝多了。”


    李白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手上卻是又給李客添了一杯酒。


    “太白。”


    就在這時,眼神有些朦朧的蘇曼茹忽然開口了。


    “阿娘。”


    李白聞言看了過去。


    “阿娘有些擔心你。”


    蘇曼茹靜靜看著李白。


    “阿娘,不用擔心孩兒。”


    李白一臉輕鬆地笑了笑。


    他自然知道蘇曼茹在擔心什麽。


    全天下都知道他李白從吐蕃法王手中死裏逃生,他家阿娘怎麽可能不知道?


    “就算你這麽說,阿娘還是很擔心。”


    蘇曼茹目光筆直地望著李白,說完還晃了晃手裏的酒盅,示意李白幫她斟滿。


    在這關切的眼神之下,李白怔了怔,沒來由地心頭一軟,隨後才擠出一道笑容,一麵幫蘇曼茹斟酒,一麵語氣柔和道:“阿娘你跟阿爹,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


    李客與蘇曼茹的擔心,自然是源自於對他的不了解。


    “太白,娘親跟你阿爹並非想幹涉你的私事。”


    蘇曼茹搖了搖頭。


    “我們隻是不太明白,太白你,為何要讓自己過得這般幸苦,你好像總是在害怕著什麽,擔心著什麽。”


    她接著抿了一小口酒,然後依舊是靜靜地看著李白,柔和的目光像是將李白抱在了懷中。


    聽到這一句,李白心頭一顫。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全然沒想到都被阿娘跟阿爹看在眼裏。


    原本想好要說的一些話,忽然一下子說不出口來。


    於是他隻好選擇沉默。


    “這段時間,我時常夢到當年你一身是血地背著你阿妹,拖著阿牛叔來到玉門關的場景。”


    蘇曼茹歎息一聲,然後目光滿是愧疚地看向李白:


    “十二郎,雖然你一直都不願說,但娘親知道,那一晚你肯定吃了我們想象不到的苦,遭了我們想象不到的罪。”


    在蘇曼茹跟李客眼中,李白身上所有的變化,其實都來自於那一晚。


    “十二郎,娘親並非想幹涉你的私事,娘親隻是再也不想看到當年玉門關下那一幕了,娘親不想再看到你孤身一人的身影。”


    說到最後,也不知是不是酒勁上來了,蘇曼茹的語氣變得越發激動。


    但是平日裏能說會道的李白,此刻卻依舊隻是沉默著。


    不過他並非在糾結,是否該將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盤托出,他知道阿爹阿娘在乎的也並非是這些。


    他之所以沉默,是因為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阿娘此刻的情緒,或者說,是不知道在麵對家人關切時,該露出什麽表情,該說什麽話。


    “太白啊,你在做什麽,想什麽,我們不會過問。從玉門關前,你背著阿妹回來那一天起,我便已經想好了,比起想要你光宗耀祖,比起想要你聲名顯赫,比起想要你富可敵國,我更喜歡你跟月圓在我身邊,做一個不學無術、遊手好閑的公子哥富家小姐。”


    這時一直也都在沉默的李客忽然開口了。


    他的話聽起來有些像是醉話,但人看起來卻是格外清醒。


    “現在逢人遇上我便說,我李客生了忠君愛國的好兒郎,但我李客才不在乎這些。”


    “我跟你阿娘一樣,都隻是不想你活得太累了。”


    “人生在世匆匆數十載,與其操心那虛無縹緲的身後名,還不如陪眼前人過好這幾十年。”


    李客說這話時沒有看李白,而是端著酒盅望著頭頂那輪月亮,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地絮叨著。


    “阿爹,阿娘。”


    這時,低頭沉默了許久的李白,終於重新抬起了頭來。


    “我這個人很貪心,幾十載太短,我想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的時間更長久一些。”


    “眼下雖說有些幸苦,但在我看來,再如何幸苦,也是值得的。”


    他朝李客蘇曼茹笑道。


    蘇曼茹與李客聞言,臉上的神色明顯有些動容。


    “總有人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這話乍聽之下是教人從容麵對離別愁緒,但細細聽來,這話裏話外,都寫滿了無可奈何跟認命。”


    “如果不是無可奈何,誰願意忍受離別之痛?”


    “如果不是認命,誰又會在離別之時說出‘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這等無奈話語來?”


    說到這裏時,李白收斂起臉上的笑容,麵容一片肅然,隨後語氣鄭重地道:


    “有人修行求的是長生,有人求的是力能擎天,有人求的是富可敵國,但對我而言,這些我統統都不在乎。”


    “我所求的,乃是在世人都說天命不可違叫我認命時,我能說個‘不’字,在世人都說這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時,我能說個‘有’字。”


    “至於最後能否違背天意,能否有那不散筵席,那不重要,孩兒無愧於心。”


    李白這話表麵上是對蘇曼茹跟李客說的,但實際上更多的還是對自己說的,對自己的道心說。


    這其實也是他對自己修行這麽久以來,對於“為何要修行”這件事的回答。


    一直以來,他的修行一途其實都是被動的。


    因為係統的緣故,他更多的時候,隻把這當成了一種通關遊戲。


    在碎葉城時更是如此。


    玉門關外那次被追殺,讓他第一次對修行一事有了自己的看法,不在如那傀儡般每日機械地攢經驗升級。


    但即便如此,他內心深處對於修行這件事,依舊沒有一個明確的方向。


    而今天蘇曼茹跟李客的這番話,則是徹底點醒了他,讓他意識到了自己“為何要修行”。


    也就是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他能夠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神魂要凝實了許多,那顆一直總是晦暗一片的金丹,驟然之間金光四溢。


    “若你想要的是這些,可能今後會比我們想象之中,還要幸苦,還有凶險。”


    在沉默了片刻之後,蘇曼茹忽然苦笑道。


    在她看來,當年隻是一名仙門長老的追殺,便差點讓他一家命喪黃泉,這修行界的凶險可見一斑。


    不過她說話的語氣之中,已經不再有之前向李白問話時的那種困惑與憂心。


    “既然已經選了修行這條路,再如何幸苦,也是他自己的是,你就莫要再替他操心了。”


    不等李白回答,李客卻是少見地開口反駁了蘇曼茹一句。


    “嗬……也不知是誰,這段時間,每晚都擔心得睡不著覺,天天半夜拉著我起來唉聲歎氣。”


    蘇曼茹聞言卻是一臉“不屑”地白了李客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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