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等的執迷不悟!即使五十年前,行走天下,救贖了無數人類甚至妖怪,可稱為第一巫女的桔梗也驚訝於冶的執迷。於是她開口:


    “佛曰:當知苦。生是苦,老是苦,病是苦,死是苦,怨憎會是苦,愛別離是苦,求不得是苦,五蘊之取,莫不如是。”


    “苦因集起,貪、嗔、癡、慢、見、疑為諸惑。此為集,集當斷。”


    “佛證滅,諸法空相,不生不滅,得清淨,得解脫。”


    “解脫之路,有正見、正誌、正語、正業、正命、正精進、正念、正定。曰八正道,道當修。”


    桔梗在講著佛法。雖然作為巫女的她其實不是很懂佛法,但麵對冶那些執迷的話,她覺得佛法似乎是最合適的藥。


    明明自己也未能解脫,但她依舊在試圖給冶救贖。


    “苦集滅道,其稱四諦。佛成道後,至鹿野苑為五賢者始說此法。”但冶隻是輕聲卻沒有絲毫觸動地回應著桔梗的言語。


    “然,餘奪智慧命,翻為障,言惡者,多愛欲,雖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但隻願以雙手撐此高天,不樂覺,不願戒,無緣定,無謂慧。”


    “奪智慧命,翻為障,言惡者,多愛欲……”桔梗重複了一番冶的話語,輕歎一聲,“這是佛敵魔羅的象征,冶,你這是要做魔羅嗎?”


    “我願做我一人之魔羅。”冶回答。


    “……”桔梗沉默。


    “我原以為你還差一點才會成為‘瘋’,但現在看來你並不是差了一點,而是早已踏入‘疚瘋’的深處。可是,你卻依然在這一道上沒有圓滿。你究竟,還在那個深淵裏期待什麽?”


    冶沒有回答。


    似乎這個問題沒有回答的意義。


    或許就是這樣吧。


    這個問題本就沒有回答的意義。


    冶已經名言,他願成為自己一人之魔羅。


    魔羅,佛祖也無能為力,卻並不意味著毀滅什麽。


    魔羅本身隻是解脫一道上的阻礙。


    魔羅,代表了通往解脫的重重阻礙。


    冶要成為自己的魔羅,就意味著,他絕不解脫。


    無論他在期待什麽,反正都絕不是什麽解脫。


    所以,桔梗,身為曾經的第一巫女的你,想用佛法解脫於我?那隻能是南轅北轍。


    你的問題,沒有意義。


    冶的不回答,事實上卻早已給出了回答。


    黑雲翻墨,暴雨風雪,烈焰橫空。


    那本就惡劣的環境越發的惡劣起來。


    這令桔梗有些驚訝。


    對於大妖心動則天地動的天人感應,桔梗也有所了解。


    環境如此惡劣,必然是冶的心在波動。


    環境越發的惡劣,則說明冶的心在越發的波動。


    苦集滅道四諦的佛陀之法,終究還是在他的心中有所觸動嗎?桔梗思索。


    不,不應該是這樣。


    雖然有些不敬,但佛陀執此法,直至在娑羅雙樹下入滅,卻也未能救贖人間。


    而且對苦集滅道四諦的了解,冶似乎還在我之上,以我之口宣講此法,應該不太可能會對冶產生什麽影響。


    那,他是因為什麽,在心中有了波動呢?


    ……


    “戈薇!”


    “犬夜叉!”


    “風穴!”


    “飛來骨!”


    明明不在一個世界,明明沒有任何人能夠依靠,明明看不到什麽希望,他們卻沒有絲毫放棄的意思。


    是單純的莽撞冒失還是對生存的執著?


    是單純的厭惡失敗還是絕不逃避?


    是單純的驕傲與憤怒還是勇往直前?


    不知道,似乎他們也不打算去分析加以分別。想要做這種複雜的區分的隻是旁觀者,隻是希望獲得他們一般力量的人。


    按四魂區分,這是荒魂的極致。


    按佛法,這也是大勇。


    而且不僅如此。


    犬夜叉與戈薇之間的,或者被稱為羈絆,更熟悉稱呼或者是愛,是親情,也是救贖,也似乎有許許多多其他的東西,但大概不必分的太清楚。


    珊瑚與彌勒之間的,也可以被稱為羈絆吧,有些還沒有開始的,有些已經開始的,可以形容,但也不必說的那麽清楚。


    還有犬夜叉與珊瑚之間的,戈薇與彌勒之間的,犬夜叉與彌勒之間的,戈薇與珊瑚之間的,還有沒被困在無限的幻境裏的七寶、甚至桔梗與他們的,沒在此處的人與他們的。


    許許多多的情感在迸發。


    他們沒有去開悟什麽。


    他們也沒有冶希望看到的無限。


    但在冶的注視下,他們的情感,不停地迸發著。


    無窮無盡的幻象世界裏,他們的情感並沒有衰竭。


    這似乎是不應該的。


    “疚”是冶打造的最優秀的一柄刀。


    雖然冶並不承認,冶向來宣稱他的刀是單純的,是可以被任何人使用的,但“疚”確實是一柄魔刀。


    痛苦,是“疚”力量的來源。


    在冶看來,痛苦,是無限的。


    今天越過一重,今天又生一重。


    無限的痛苦,能夠給予“疚”無限的力量。


    在無限的痛苦支撐下,“疚”能夠製造無限的幻境。


    無限的東西,除了無限,還有什麽能夠打破嗎?


    冶不認為有。


    所以他會說“先拿出無限的毅力來吧”。


    犬夜叉他們擁有無限的毅力嗎?


    冶不這麽認為。


    生物,是沒有無限的。


    應該是這樣的。


    當然冶並不認為沒有生物能夠擊破“疚”的幻境。


    冶清楚的知道,雖然痛苦是無限的,但使用它的冶是有限的。


    擊破無限的幻境很容易,隻要力量比冶和疚加起來更強就可以了。


    但這一點,冶不認為犬夜叉他們能夠做到。


    冶隻是在想:


    你們,隻要為我提供我需要的情感,讓我回憶起我所眷戀的,我所珍視的,我所痛苦的就可以了。當你們無法提供後,我自然會放開你們。那時,你們已經沒有意義了。


    但事情的進程卻有些奇怪。


    至少冶覺得有些奇怪。


    雖然他幾乎全身心沉浸在回憶那眷戀,那珍視,那痛苦裏,隻分出一點點的心去奇怪,但他還是發現了那些奇怪。


    他們,居然能堅持這麽久嗎?


    他們破開多少幻境世界了?


    一個兩個?


    不,至少三個五個吧?


    可是這妖力的消耗是怎麽回事?


    難道他們堅持著破開了千百重幻境世界嗎?


    他們,不會累嗎?


    他們,不會痛苦嗎?


    明明連大妖怪都不是……


    這樣下去,有些不好的預感……


    不……


    這樣,大概……


    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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