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人類史的否定居然來得如此之快。


    這是冶沒有想到的。


    不過他也不是很在乎這一點。


    作為一個在覬覦獸之位的存在,被泛人類史所厭惡並不是什麽值得驚訝的事。


    麵對否定,他隻是展開對萬物萬象的拒絕,重新揚起牽引虛空之風的風帆,駕馭他的世界,向下一個時空起航。


    那裏是四千五百年前,那裏是與神明訣別的烏魯克,那裏是人理燒卻最後的基石。


    隻有修複這個時空,迦勒底才有資格前往製造人理燒卻的beast1那裏,真正解決人理燒卻。


    不過這和冶沒有什麽關係。


    他去那裏,隻是想見一見beast2,曾經身為創世母胎,卻被世界否定,失去了一切,墮落為獸的提亞馬特。


    提亞馬特,是兩河流域神話傳說中的創世母神。


    在神話傳說中,她與另一位創世神阿普蘇一起創造了世界和眾神。但眾神誕生後,他們的喧鬧使這兩位創世神無法安睡,終日痛苦。阿普蘇決定消滅眾神,讓世界回歸原初。而提亞馬特卻出於對孩子們的愛,沒有第一時間動手。不過在阿普蘇戰敗身死後,提亞馬特的恨還是戰勝了愛,對眾神出手。但她最終被馬爾杜克擊殺,屍骸被拿去創造了天地萬物。


    在此世,提亞馬特的身份與神話傳說中大致相同。隻是,她會被眾神所殺的更深層的本質是,這個世界已經不需要她了。


    她是創世的母神,是在星球上的生命還不完善時存在的一種生命設計係統。


    在星球生態係統完善之前,她會隨機設計出各種各樣的生命投放到這個世界上,讓這個世界愈來愈多姿多彩。


    可在星球生態趨於完善後,她設計生命的機能就是無用之物了。而且她隨機的生命設計方式對完善的生態係統隻是一種妨礙。


    於是,借眾神之手,提亞馬特被放逐到沒有生命的虛數空間。


    她無法理解這一點。


    為什麽呢?


    為什麽她就不被需要了呢?


    曾經在她身下歡笑的孩子們,為什麽要對她露出獠牙?


    不甘心、不願意、不想留在這個空洞的世界裏。


    被流放到虛數空間的提亞馬特,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回歸。


    回歸,重新發揮創世之母的作用,重新不停地設計生命,重新規劃星球的的生態係統,那樣是多麽喜悅啊。提亞馬特無時無刻不在這樣期待。


    這就是她所持的回歸之理,她對人類的愛。


    這就是她的人類惡。


    這就是她,持有回歸之理的beast2。


    冶想要體味這個。


    冶想要搜集這個。


    這個無私而殘酷的愛,一定能成為他篡奪beast3之身最好的支柱之一。


    在提亞馬特之後,還有beast1,正在進行人理燒卻的所羅門。


    不,冶是清楚的,那並非所羅門。


    所羅門,是抑製力用來應對獸的災害的冠位之一。


    beast1,實質是竊取了所羅門軀體的,昔年被所羅門召喚的七十二柱魔神的集合,其名為蓋提亞。


    因為觀測到無窮無盡的悲傷,因為觀測到人類一直一直重複著悲傷,所以認為人類沒有意義,於是憐憫,所以燒卻人類史,以人類史的力量為燃料,推動名為蓋提亞的,從人類手中誕生卻超越人類存在,代替人類達到終極。這樣就讓人類的存在有意義了。


    這就是蓋提亞的理由。


    這就是這隻獸的愛與惡。


    這就是這隻獸所認同的真理。


    當然,這樣的理由,這樣的真理,十個人大概有九個人不會接受。


    連冶都覺得比較無聊,與人理燒卻這樣的大事件不匹配。


    不過……


    畢竟是魔神。


    用人類的視角去理解魔神的想法一定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


    嗯,雖然冶是妖怪,但他還是認為他的視角是人類的視角。


    畢竟他的本體是一個人類殞滅後遺存的念。


    而且,蓋提亞究竟怎麽想跟他也沒有什麽關係。


    他畢竟隻是想要,蓋提亞的愛與惡來補全他成為獸的資格,僅此而已。


    僅此……


    “誕生之時已至,以此修正萬物。”


    ?!


    冷漠的聲音仿若自時間的盡頭傳來。


    一道光徒然而至,仿若自時間的盡頭射來。


    連倫戈米尼亞德的光之槍都無法比擬。


    因為倫戈米尼亞德的光槍隻是一具神靈借助寶具發動的有限的力量。


    而這道光,卻是燃盡人類史的一切,獲得的無與倫比的,足以貫穿星辰的力量。


    這是蓋提亞的寶具。


    冶很清楚這一點。


    但他無法理解,蓋提亞,為什麽要這麽做。


    無聊。


    太無聊了。


    隻因為他並非人類,卻有著人類的思維,會對蓋提亞的人理燒卻造成影響嗎?


    不,這不可能。


    身為人類惡,怎麽可以不對人類,而是對妖怪用處針對人類的寶具?


    沒有道理。


    真正對抗人理燒卻的是迦勒底。


    迦勒底人才是必將毀滅所羅門聖殿,擊倒蓋提亞的命運。


    而他,冶,從不在任何世界之中。


    居然為了驅逐他,分出本應燒卻人理的寶具的力量,令應對迦勒底的力量少了一分。


    太沒有道理了。


    餘拒絕。


    餘拒絕如此沒有道理的東西。


    冶展開了對萬事萬象的拒絕,抗拒燒卻人理的光輝。


    “拒絕!拒絕!拒絕!”冶的世界裏的一切也隨著冶發出聲響。


    沒有道理,所以一定要拒絕。


    “無法理解,無法理解……明明不是人,卻裝作人類的模樣。惡心、厭惡、憤怒,我的手無可抑製地抬起。毀滅吧,不是人類卻裝作人類,不是人類卻拓展人類的邊界,不是人類卻像人一樣愛人類的幻想種。我,拒絕你的存在!”


    然而,被冶拒絕的存在,也同樣在拒絕冶。


    明明是幻想種,明明在追求獸,明明不是人類,卻裝作人類,卻像人類一樣愛恨,這樣的東西,如果存在,豈不是一直在說:


    蓋提亞,汝的堅持,餘棄如敝履。


    蓋提亞討厭這樣的存在。


    蓋提亞討厭冶。


    正巧,蓋提亞很清楚,冶不是這個世界的東西。


    既然不是這個世界的東西,就滾出去吧!


    驅逐!驅逐!驅逐!


    蓋提亞如此釋放了寶具。


    這個寶具源於人類史的力量。所以,也是人類史在驅逐冶。


    哈,甚至無需如此思考。


    冶,想成為獸,人類史,本就不喜冶。


    驅逐吧,驅逐吧,離開我的世界。


    這個世界,不需要獸。


    驅逐吧,驅逐吧,離開我的世界。


    這個世界,不需要這樣的獸。


    人類史與獸,在這一瞬,居然達成了一致。


    討厭,驅逐。


    不是我的孩子。


    無聊的愛。


    芙……


    ……


    一切,都在驅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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