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知了——”


    “嘩嘩……”


    “吱。”


    窗外的蟬叫得令人心煩。尤其在戶外,被太陽炙烤的人類更是期望所有的蟬通通去死。


    可惜他們沒有辦法,所以一旦遇到一個象征著涼爽的水龍頭,就會趕忙衝過去,將閥門開到最大,讓冷水平複自己的心情。


    而當他們平靜下來後,則會關上閥門,以示節儉。


    “世古,你說這樣的描寫怎麽樣,可以得到角川文庫的欣賞嗎?”


    “別問我……我很熱……不想說話……”


    “誒,你就告訴我你對這樣的描寫感不感興趣吧!”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看角川文庫的輕,我從來都隻看小學館的漫畫!”


    “……”


    就算用冷水衝過頭,人類大抵還是覺得周遭的事情很煩人,不願動腦子想任何事。


    就算每天都會刻苦訓練的運動員也難以集中精神。


    就算在身後掛著“心、體、技”牌匾的劍道館教練努力靜心也難以克製。


    不過現下出現在鏡頭中的這位諏訪劍道館的館主,諏訪雄二無法靜心的原因還有一個。


    身為武士世家諏訪家的家主,居然將家族代代相傳的寶刀菊千代抵押出去,這樣褻瀆祖先的做法真的是正確的嗎?


    可如果沒有那筆錢,諏訪家的道館真的維持不下去了……


    這個時代,願意認真練習劍道的人越來越少了。少少的練習劍道人中的大部分也隻是為了在朋友間有些談資。像諏訪家這樣秉持傳統,要求學員刻苦的劍道館根本沒有多少學員願意光顧。即使諏訪雄二已經放開了限製,但由於沉淪已久,由於根本沒有名聲,還是沒有什麽學員。


    抵押代代相傳的寶刀菊千代,就是為了能在報紙和電視上打廣告。


    打了廣告,或許就有了學員,諏訪道館或許就能繼續維持下去了。


    等收到了學費,就可以去贖回菊千代。


    這是諏訪雄二的想法。


    但盡管如此,諏訪雄二的心裏還是一直縈繞著巨大的罪惡感。


    這種罪惡感源於對祖先的愧疚。


    還有對自己無能的悔恨。


    這讓他在打坐靜心之時根本無法做到“靜”。代表理性的的左手幾乎要把代表欲望的右手捏扁了,但理性的弦依舊在斷裂的邊沿。


    不行,我必須趕緊去贖回菊千代。


    諏訪雄二腦中的弦終究是崩斷了。


    他無法忍受家傳寶刀一直在他人手中。


    雖然沒錢,也沒有別的什麽東西可抵押了,但……不是還有高利貸嗎……


    頂著炎炎烈日,不再理智的諏訪雄二做出了決斷。


    ……


    “這可是諏訪家代代相傳的名刀,菊千代。想買的話可不便宜哦!”古董商一臉市儈對衣著簡單的青年說。


    “是把好刀……是新刀吧……保存也很好……尤其家傳寶刀的話,那古董刀最重要的,刀上凝聚的曆史應該有完整的傳承……嗯,我出一百萬。”青年一邊說,一邊反複檢視著手裏這把剛剛從盒子裏取出的古董刀的“姿”、“刃文”和“地鐵”三大鑒賞要素,對眼前古董商居然說了真話深感驚奇。


    倒不是因為古董刀驚奇。這古董刀,雖然確實不錯,但以青年的眼光來說也隻是不錯而已。青年自己就是刀匠。別說他自己借用現代技術打的刀,就是他用古代技術,甚至幹脆他收藏的古董刀裏比這古董刀優秀的也著實不少。他隻是對對眼前這個名叫丸傳次郎的古董商表示驚奇。


    青年對這丸傳次郎是有了解的。總的來說,這是一個絕不能相信的家夥。類似把地攤貨說成慶長的花器賣給別人的事他是沒少做。


    “一百萬?!老弟,這可是諏訪家自江戶時代就傳承下來的名刀啊,才一百萬就想收藏可太過分了,至少一千萬!”聽到青年的報價,古董商丸傳次郎一蹦三尺高。


    哦,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


    看著丸傳次郎的言行,青年這下不再驚奇了。


    他甚至有些安心。


    他很理解丸傳次郎這人。


    不坑人他渾身不舒服。


    如果他能讓青年以一百萬這種正常價拿到東西,青年還真擔心這東西是贓物。


    現在看他漫天要價,青年覺得起碼這東西的來路是不用擔心了。


    不過價錢還是得好好壓回去。


    “太高了。雖然這柄刀保存很好,也是上作,但說到底也不過是一柄新刀,又不是古刀,還不是最上作,一百萬已經不低了,甚至我還是看在這柄刀傳承有序的情況才給的。”青年說。


    “這個……”丸傳次郎有些語塞。


    好吧,其實他作為古董商,雖然不是專研古董刀的,但行情他也很明白。


    這柄諏訪家的家傳寶刀,一百萬確實已經足夠了。


    諏訪家祖上隻是個普通武士,當年能撈到一柄上作已經是不易了,至於青史留名的名作那是想都不要想。而不是那種青史留名的名刀的話,價格想高也高不起來。至於前幾年的五億山鳥毛……那種價格純屬意外,參考這個做買賣的要麽人傻錢多,要麽是騙子。


    但理是理,具體到丸傳次郎這裏還是不能按理來的。


    他還是要努力一下,萬一賣出高價了呢?


    這青年……


    好吧,這青年好像在刀匠圈子裏挺有名的,看樣子還是懂行的,但到底嘴上沒毛辦事不牢,萬一……


    “丸傳先生,餘討厭沒完沒了的扯皮。所以給個痛快話吧,一百萬,不賣就算了。”不過那邊的青年卻完全沒給丸傳次郎操作的餘地。


    他甚至已經把那柄菊千代重新放回了盒子裏,看樣子是真的要不賣就走人了。


    “哎呀,老弟,別著急啊,好商量,好商量嘛……”於是丸傳次郎隻能放棄自己大賺一筆的欲望了。


    好在其實也沒什麽。


    這刀他隻付出了八十萬而已,畢竟刀主缺錢缺瘋了,就算賣一百萬他也是賺了。


    嗯?


    好像原來說抵押來著?抵押品隻有債務人不履行債務才能賣?


    嗐,抵押啥啊。那窮鬼,哪裏會有錢履行債務嘛!


    就算他有錢了,我丸傳次郎難道還怕諏訪雄二那個連律師都請不起的家夥告我?哼!


    丸傳次郎這樣想著,與青年糾纏了幾下,就放棄了,以他本就不虧的價格將這柄別人家代代相傳的,隻是抵押給他的寶刀賣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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