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來越深,不覺間兩人已走進了山穀,山穀兩旁都是古樹和怪石,鬱鬱蔥蔥的樹枝遮蔽了天空,顯得格外得陰森恐怖。一陣冰冷的風吹過,兩人感到了一陣寒冷。小蝶加快了腳步,緊緊地跟在薛樺後麵。


    薛樺突然對身後的小蝶說道:“小蝶!”


    “嗯?”小蝶被他突然的開口驚了一下。


    “我想說,有時候,你會覺得孤獨嗎?”


    聽了薛樺的話,小蝶低下頭,想了一下,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回道:“嗯。”


    “我也是。


    “在我七歲那年,父親和姐姐,還有愛我的師兄們,和莊子裏的所有人,在一夜之間,都死在了我的眼前。


    “如果不是師父救了我,我也早已成為了仇人的刀下之鬼。那之後,我常常在睡夢中驚醒,夢到他們溫柔的臉,在看著我笑,於是我一直哭,一直哭,再也無法入睡。”


    小蝶靜靜地跟在薛樺的身後,樹葉被踩碎的聲音像輕輕的啜泣。


    “那之後,我遇到了很多很多的困難,那種孤獨和痛苦的感覺,像影子一樣寸步不離。有好幾次,我都在想,如果人生就是這樣的話,那不如幹脆放棄好了。


    “直到後來,我遇到了你。”


    說到這裏,薛樺的步伐忽然變得輕快起來,兩人一前一後,向著山穀出口走去。


    “小蝶,你的善良,為我的人生點亮了一盞燈,於是,我不再害怕孤單、黑暗和痛苦,當我疲憊的時候,當每一次我想要放棄的時候,是你溫暖的笑容,告訴我,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麽美麗的心靈,值得我去用生命來守護。”


    小蝶的臉頰泛起紅暈,她靜靜地聽薛樺述說著他的心事。不覺間,兩人已經到了山穀的出口,薛樺和小蝶一前一後邁出山穀。在小蝶邁出山穀的一瞬間,圓月灑下的清輝傾瀉在小蝶潔白無瑕的臉頰上,照進她明亮美麗的眸子裏。她看見,薛樺站在山穀的風口,張開雙臂,對著廣袤的大地高聲呼喊道:


    “所以,小蝶,請讓我一直這樣守護你吧!”


    小蝶羞得渾身發熱,她輕輕拽了拽薛樺的衣襟,輕聲嗔怒道:“木棉,你喊那麽大聲幹嘛呀,萬一被人聽見,羞死了。”


    薛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微笑著看著小蝶。小蝶抬起明亮的雙眼,她的眼神如秋夜裏深邃的湖水,深情地望向薛樺。


    薛樺和小蝶縱身躍上了一根又高又大的樹枝,兩人肩並肩地坐在樹枝上。月光透過密密麻麻的樹葉,灑下斑斑駁駁的陰影,編織成了一張美麗的薄紗,輕輕地籠在空中。樹林裏安靜極了,能清楚地聽到微風搖晃樹葉發出的沙沙的聲音。


    小蝶和薛樺肩並肩緊緊地挨在一起,兩個人都滿臉通紅,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裏,偶然目光有一下交匯,旋即又害羞地分開。忽然,薛樺輕聲說道:“小蝶,你覺得我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聽了薛樺的話,小蝶噗嗤一下笑了出來,說道:“我覺得你的洋蔥頭蠻可愛的。”


    薛樺故作生氣地說道:“認真點!”


    小蝶便故作正經地說道:“你是一個很善良的人,即使自己受委屈,也絕不願讓別人為難。你又是一個難得的武學奇才,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麽善於學習的人。不管多難的武功,你學起來就像溫習背熟的課本一樣簡單。


    “木棉,我真的覺得你是個很好的人。”


    說罷,小蝶輕輕地低下頭,臉頰上又重新泛起了微微的紅暈。


    薛樺聽了小蝶的誇獎,心中小鹿直撞,他沉默不語,感受著這一刻的歡喜。


    “那麽,木棉,你覺得我是怎麽樣的人呢?”


    薛樺轉過臉來,看著小蝶。他撓了撓頭,說道:“雖然我不了解你的身世和過去,也不知道你的經曆和過往。但我看得出小蝶柔弱的外表下掩藏著一顆隱忍的內心。我知道,在小蝶的心底,善良是最最重要的事。無論如何,那都是永遠不會潰堤的防線。所以,我在靈魂深處,深深地喜歡著你。”


    小蝶聽了薛樺的話,輕輕捋了捋頭上的頭發。她抬起頭,用一雙明媚如水的眼睛深情地看著薛樺。她伸出雙手,輕輕地抱住薛樺的胳膊,將頭依靠在薛樺的肩膀上。


    薛樺低下頭,看著小蝶美麗的臉龐。在月光的襯托下,小蝶如同叢林中的仙子,降臨在他的身旁。他覺得一切如夢境一般,美麗得不真實。


    “木棉。”


    “嗯?”


    “如果,如果可以,我多想可以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啊。”


    薛樺和小蝶就這樣靠在一起。清風、明月、枝葉、蟲鳴勾勒出一幅溫馨而又美麗的畫麵,將兩人的背影定格。


    這一個月,薛樺已然漸漸習慣了和樹婆婆艱難地對戰。在對戰中,他的左手練得和右手一樣有力,一樣靈活。他熟悉“天問九章”的刀法,就像一個相識多年的老友。他的內心逐漸變得厚實起來,不會再輕易放棄、失望和害怕。他不再刻意地追求戰勝樹婆婆,而是在享受著和她激烈對戰的過程。似乎戰勝她是水到渠成的事。


    終於,在一個下午,他終於完成了超越。那天,薛樺忘我地揮舞著彎刀。他一個跳躍,身輕如燕,竟然跳得比往常高出許多。薛樺高高躍在空中,雙手舉起彎刀,如帝皇君臨天下,睥睨眾生,彎刀寒光閃閃,如孤懸之月,冷冷的月光照進人的眼底,透著一股蒼涼的寒意。


    薛樺使出這招“東皇太一斬”,頃刻之間便已到了樹婆婆的近前,樹婆婆輕舒長臂,旋轉彎刀,仰頭一招“東皇太一斬”迎麵擋去。


    薛樺今天狀態奇佳,再加上他刻苦練習,終於厚積薄發,速度竟遠在樹婆婆之上。薛樺突破了樹婆婆彎刀的阻攔,輕鬆地近到了她的身前。他的彎刀流星般直撲樹婆婆麵門。眼見便要砍到樹婆婆,薛樺急忙收刀,但終究還是慢了半步,樹婆婆臉上的麵紗被砍去了一半。薛樺慌忙之中重心不穩,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重重地摔在地上。


    薛樺餘光看見樹婆婆的一半側臉,隻見她的臉枯幹褶皺,橫橫斜斜地爬滿了皺紋,好像老樹的樹皮一般,令人驚恐。但她的眼睛是那樣的熟悉,那是他在夢裏曾反複夢到的眼睛。這溫柔的眼神,像種子一樣,在他的腦海中紮根,每當他孤單疲憊之時,便會出現在他的夢境當中。


    薛樺驚訝地看著樹婆婆的那隻眼睛,樹婆婆也茫然無措地看著薛樺。忽然,薛樺意識到自己無意中揭了樹婆婆的短處,頓時覺得尷尬無比,於是假裝摔壞了雙眼,急忙一手捂住雙眼,一手捂住肚子,在地上不住地打滾,發出哎呀哎呀的慘叫。


    過了一會兒,樹婆婆來到薛樺的身前。冷冷地說道:“行了,別裝了,你贏了。”


    薛樺把手指裂開一個縫隙,透過縫隙看到樹婆婆已經給帷帽又重新裝上了新的薄紗。薛樺支撐著站了起來,看向那棵早已被劃滿了刀痕的白樺樹。他來到白樺樹的近前,看著從上到下,密密麻麻的刀痕,這些都是他失敗的證明。


    樹婆婆向薛樺喊道:“別數了,一共一千道。”


    薛樺驚訝地回過頭來,看著樹婆婆,不敢相信她的話語。原來自己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失敗了一千次。這些失敗中,有的讓他痛心疾首,有的讓他扼腕歎息,有的是因為力有未逮,有的是因為操之過急。而這些失敗,都化作深深淺淺的刀痕,刻在這潔白的白樺樹上。他曾經深深為之懊惱、失落、傷心和痛苦。現在,他撫摸著這些傷痕,就像撫摸著戰士光榮的盔甲。正是這些失敗和痛苦,才成就了他無雙的絕世神功。


    薛樺回過頭來看著樹婆婆,眼中流露出不盡的感激之情。而樹婆婆也仿佛透過薄紗,露出了疲憊而又欣慰的笑容。兩人四目相對,久久無言,卻勝似萬語千言。


    就在這時,小蝶踏著輕快的腳步,來到了花園裏。薛樺一見是小蝶來了,心中頓時歡喜起來。他回過頭向樹婆婆看了看,樹婆婆向他點了點頭。薛樺便愉快地跑到小蝶身邊。


    小蝶今天換上了翠綠色的衫衣,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散在肩上。她一見薛樺來了,臉上露出明媚溫柔的微笑,向薛樺說道:


    “木棉,今天晚上村子裏麵會舉行篝火晚會,慶祝小摯和喜喜的訂婚。等你結束了和樹婆婆的比試,我們一起去村子裏為他們慶祝啊?”


    薛樺尷尬地撓了撓頭,一臉害羞地說道:“那個,我們已經比試完啦。”


    “啊?”小蝶驚訝地看了看樹婆婆,又看了看薛樺,輕聲地問道:“難道,你已經贏了?”


    薛樺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小蝶臉上瞬間浮現出崇拜的表情,她驚訝地張大了嘴,兩個美麗的眸子放射出興奮的光芒。她輕輕地挽了挽薛樺的胳膊,開心地跳了起來。


    “小蝶,我們一起去村子裏,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呀?”


    小蝶高興地點了點頭,一邊拉著薛樺的胳膊,一邊向樹婆婆揮了揮手。兩個人肩並肩走在小徑上。一路上花兒在唱著歌,鳥兒在哼著曲,溫暖的陽光灑在綠油油的樹葉上,她們的心情就像湛藍的天空一樣,萬裏無雲。


    兩個人一路上笑著、跳著走到山穀口,走到了昨天薛樺告白的地方,薛樺回過頭,看著遠方廣袤的土地,看著萬裏無雲的湛藍的天空,看著遠方的地平線,胸中頓時激蕩起一股劇烈的感情。他低下頭,看著雲鬢黛蛾,冰肌玉骨的小蝶。他再也無法抑製自己的感情,張開雙臂,一把將小蝶緊緊地摟入懷中。


    小蝶先是吃了一驚,繼而心中歡喜起來,將頭輕輕地靠在薛樺的胸口。


    兩個人不知抱了多久,直到兩個人的手臂都有些酸麻了,才慢慢鬆開。薛樺和小蝶一前一後走進了山穀,薛樺拉著小蝶的手,低著頭,在他心底有一句話一直想對小蝶說。他猶豫再三,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小蝶,那個,其實,我不是木棉,我的真名叫做薛樺。”


    突然間,薛樺覺得小蝶的手滑開了,薛樺急忙回過頭來,驚訝地望著小蝶。小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低著頭,沉默不語。薛樺急忙一臉歉意地說道:


    “對不起,小蝶,我不是故意隱瞞的,因為我的仇人太過凶惡,所以我不得不常常隱藏我的真名。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以後再也不騙你了。”


    小蝶仍舊深深地低著頭,一任她烏黑的頭發散亂著垂下。薛樺拉起小蝶的小手,卻發現她的雙手格外冰冷。薛樺頓時驚慌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將自己溫暖的大手,輕輕地蓋在小蝶的小手上。


    兩個人都低著頭,不說話。過了一會兒,薛樺才輕輕地說道:“小蝶,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小蝶輕輕地點了點頭,潔白美麗的臉上籠罩著一股陰沉的顏色。


    薛樺關心地問道:“小蝶,你怎麽了?”


    小蝶聲音低啞地說道:“沒事,我有點不舒服。”


    “那我們用不用回去找樹婆婆看看。”


    “不用,我們走吧。”


    薛樺一臉擔心地看著小蝶,但小蝶似乎心事重重,並不願與他多說話。薛樺無奈,隻好拉著小蝶的手,一步一步向山穀的另一邊走去。這段路似乎走得似乎比以往都要漫長,小蝶也似乎變了一個人一樣,冰冷、陰沉、步伐沉重。薛樺想也許自己應該在表白前對小蝶說明自己真名的。唉,都怪自己糊塗,讓小蝶以為自己故意欺瞞,惹她不開心。


    終於,經曆了漫長的路途,兩個人來到了山穀的另一邊出口,薛樺回過頭,看了看黛眉微蹙,麵如冰霜的小蝶,關心地問道:“小蝶,你現在好些了嗎?”


    小蝶抬起頭,勉強地笑了笑,輕聲說道:“不要緊,好些了。”


    兩個人於是繼續沉默著走到了村子裏,一些村民已經在村口的空地上搭起了高高的柴火,薛樺和小蝶見狀便幫助村民們準備晚上的宴會。他們堆了一大五小六個火堆,大的立在廣場的中央,小的分在周圍。村民們宰殺牛羊,抬來了十大缸米酒,又準備了一百多個大碗,準備痛飲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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