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嫣嫣口中得知,如今在太醫院的醫者,大多都是令正濟方海的徒子徒孫。濟方海與二師姐穀子瑜是同輩。但穀子瑜又是醫仙親傳二弟子,不像濟方海,隻是一個外門弟子。就算他有修為在身,入了超凡,那又怎樣?畢竟於醫道一途,資質有限,不能入了藥穀真傳。一生之中,醫道上的成就也是走到了頭。


    相較之下,在這些醫者們眼中,自己的這位師父或者師祖,便不值一提了,畢竟人家是藥穀內門弟子。


    呂溯遊真想告訴他們,自己的老師收徒,當真不是他們想的那樣,隻看醫道資質。若不然,自己這個醫道上一竅不通之人,也不會入了藥穀門下。


    就在雙方相持不下之時。


    眾人身後傳來輕咳聲:“咳咳……!都圍在一起幹什麽呢?成何體統?還不趕緊散開忙自己的事。”


    那些醫者聽到聲音,神情一滯,接著又都都恢複正常,對著呂溯遊投以‘溫柔一笑’,諂媚之色盡顯。


    呂溯遊立即汗毛乍起,抖落一身雞皮疙瘩。


    太醫們緩緩散開,這時從內間走出來一位頭發灰白的老者。這老者頭發如雞窩一般四散,一隻木簪插在零鬆的一撮頭發之間,一步一晃。顯然這木簪沒有起到任何該起的作用。


    老者身著破舊的灰袍,雖然袍子破舊,但還算整潔,隻是那身側的扣子怎麽回事?就那麽別別扭扭的扣著,紐扣們這邊老大找那邊老二,這邊的老二又找那邊的老三。依稀幾個沒人要的,就那麽孤零零的待在那兒。看著甚是紮眼。


    老者一出現,其他醫者們便作鳥獸散。兩三個一夥,三五個一群,嘴裏都嘀嘀咕咕說著些什麽,聽不大清楚。他們聚的不遠,眼神仍不住地往這邊瞟。


    “怎麽?覺得自己現在醫術都很高明了?覺得我不配在教你們了?一群欺師滅祖的小東西,遲早將你們趕出師門。”老者此時臉上有些黑灰,本就顯得狼狽。如今這般喝罵,有種另類的歇斯底裏。


    呂溯遊正在納悶這剛出現的老頭是誰?李嫣嫣便輕聲提醒道:“這就是令正濟方海。太醫院如今他做主。”


    呂溯遊恍然驚醒,原來是正主到了,難怪!難怪!這邊呂溯遊正想和老人家打招呼。


    老頭在那邊就喊上了:“你小子是誰啊!哪裏冒出來的?竟敢在我太醫院的地盤上咋呼。是嫌自己命長,想找服藥吃不成?小小年紀就如此大言不慚。我‘藥穀’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進的麽?公主,我不是說你。”


    老頭吃了槍藥一般,尤其最後,不提李嫣嫣還好,這一提,李嫣嫣瞬時臊紅了臉。低著頭不發一言。


    呂溯遊見此,低聲耳語問道:“殿下和這老爺子有過節?”


    李嫣嫣抬頭尷尬一笑,沒搭理他,而是朝著濟方海賠罪道:“令正該知道我的為人,何必和我一個小女子計較,之前是我的不是,不該在外麵貶損您以求達到目的。您別再為此生氣了,要在是這樣,這些太醫院的您的晚輩們,該說您沒有容人之量了。”


    “這群小畜生編排我的還少了?一群小白眼狼。”


    見呂溯遊臉上越發疑惑,李嫣嫣悄悄說道:“令正是我母後長輩,論起來該叫聲濟爺爺,隻是他不允如此稱呼罷了,他和我鬧著玩呢?”


    “丫頭怎麽今天想起來到我太醫院了,還帶著這麽個小家夥來尋我晦氣?”


    “令正,您說什麽呢?我哪敢找您晦氣,巴結還來不及呢?今天來找您是有正事,父皇派了這位鎮妖司的呂大人調查九弟的事,這不來您這裏問問情況麽?”


    “我正要去瞧瞧呢!小五,你瞧過九皇子的病情,說說究竟怎麽回事?可瞧出有什麽異常了沒?”濟方海朝人群中一個約摸著四十左右的漢子招了招手。


    那叫小五的太醫,立即出了人群。小跑著來到近前。臉色一垮,訴苦道:“師父,我瞧著也怪,該試的法子都試了,可是稍有好轉,不多長時間便又複發了。這瘋症很是怪異,可能還得師父您親自出馬才行。”


    濟方海伸出蘿卜一樣粗的手指,戳著小五太醫的腦門嗬斥道:“讓你們好好看醫書,整日裏在院子打牌賭博。這下出事了,傻眼了吧。”


    “師父,您別戳了,指甲該修修了,戳的人腦門發疼。再說打牌還不是您帶的頭,好意思說我?”小五太醫一臉委屈。


    濟方海瞬時大怒,手指連連點向小五腦門。小五被點的連連後退。腦門上都有些通紅。:“小兔崽子,敢編排師父,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不好好學醫術,整天想著那些歪的斜的,你真以為你能成為藥穀的內門弟子?你師父我想了一輩子都沒進。就你小子那半塊料,也想進藥穀?我勸你最好還是重新投胎吧!這輩子別想了。”


    一通冷嘲熱諷之後,那被稱作小五的太醫麵紅耳赤,嘴唇直打哆嗦。呂溯遊眼見於此,甚至覺得小五太醫就算是做些欺師滅祖的事情,也是可以體諒的。


    老爺子嘴裏說出的話忒難聽,直往人肺管子裏戳。


    似乎看到呂溯遊麵色有異,濟方海衝著呂溯遊,便開始招呼:“你小子又是誰?竟敢如此大言不慚,竟誇下如此海口,真當藥穀什麽小貓小狗的都要?公主,我不是說你。”


    李嫣嫣俏臉一紅,惡狠狠瞪了一眼某位為老不尊的老家夥。


    呂溯遊見濟方海又開始衝著自己而來,但此時有要案在身。隻得賠笑:“令正不知,我與那醫仙三弟子情同手足,又和穀姐姐有些交情。別的不說,勸穀姐姐將公主收歸門下,小子自信還是能夠做到的。”


    濟方海冷笑一聲:“嗬嗬……,不過我怎麽聽說,師叔新收的那名三弟子,與醫道之上,狗屁不通。作為藥穀傳人,不懂醫術,聽聞還修了些隻能挨揍的功法。如此爛泥,師叔怕是早有將其逐出師門的打算了吧!聽聞要不是他有個好妹妹,可以繼承藥穀衣缽,嗬嗬……!”


    呂溯遊看著眼前這張老臉,心中難免狐疑,繼而不經心的問道:“令正見過醫仙的三弟子?”


    李嫣嫣也是滿臉好奇之色,就連周圍醫者們,也都不由得將耳朵偏向了這邊。


    “你說的可是那個藥穀中最不學無術,最能招雞逗狗,甚至來了臨安城也不知道前來拜會老夫,絲毫不懂禮數的小家夥?老夫不曾見過那個混賬小子。”


    這邊話音剛落,李嫣嫣便激動道:“您是說醫仙的三弟子已經到了臨安城了?”不等濟方海回答,便又旋即抓住呂溯遊的衣袖,眼神懇切:“幫我引薦引薦,實在不行,拜他為師也行。”


    呂溯遊看著濟方海不懷好意的眼神,便明白濟方海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自己剛剛在人家麵前裝模作樣,現在直接社死現場。


    但此時此景,呂溯遊又不好相認,隻能投過一個討饒的眼神,希望濟方海放過自己一馬。轉而又向李嫣嫣說道:“就像令正說的,醫仙的那名三弟子,太過於不學無術。以後見了穀姐姐,還是和穀姐姐說說吧,況且眼前這不就有一位醫術出神入化的令正老爺子嘛?與醫道而言,穀姐姐也是萬萬不及老爺子的。殿下何必舍近求遠。”


    呂溯遊話語間,恭維之聲不絕。甚至不惜貶低二師姐。


    不過李嫣嫣似是根本沒聽到呂溯遊的話一樣。此刻竟完全不似之前的雍容貴氣,儀態端莊。而是小女兒一樣,可憐兮兮道:“我又不是要學醫,我隻是想見見醫仙大人。”


    呂溯遊心裏狐疑更盛:“見醫仙也有其它辦法呀!不對,你是想進藥穀?難道你是喜歡上了醫仙那個糟老頭子,你不會想做濟令正的師嬸吧?”


    “小子,討打。”濟方海大怒,轉眼間呂溯遊腦袋上被連敲三記。


    李嫣嫣也被呂溯遊的話驚得一愣,繼而狠狠掐了下他腰間軟、肉:“你在亂說些什麽?我隻是對醫仙有些崇敬。想見見這位醫道絕顛。全了自己心願。聽母後在世時說過,要不是醫仙大人,我都不可能降世。你可別亂想。汙了醫仙大人的清譽。”


    呂溯遊說完也覺得是自己想多了,可是話已出口,也沒了辦法再收回。現在見李嫣嫣說出其中緣由,心裏總算是鬆了口氣。


    就連呂溯遊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在為老師惋惜,還是在為自己鬆的這口氣。他隻覺得自己輕鬆了許多。


    一旁的濟方海白眼一翻,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又敲了呂溯遊三記。說話間冷嘲熱諷、話裏有話:“小子,難怪你小小年紀,腦袋上便已是銀絲遍布。若整日裏想些有的沒的,惦記些不該惦記的。屆時,哪怕是給你拿來靈物,怕也是為時已晚,沒用了。”


    嘿,這老家夥!咒自己腎虛。呂溯遊最忌諱別人這樣懷疑自己。男人的尊嚴不容有汙,就要上前和他理論理論。


    一旁的李嫣嫣卻像是有所察覺,狐疑的看向呂溯遊,她總覺得濟方海剛才話裏有話,呂溯遊剛剛的反應也有些奇怪,但她又不知道怪在哪裏。


    呂溯遊見此,心裏一虛,生怕李嫣嫣察覺到些什麽,急忙轉移話題:“令正,此方前來,是奉了陛下之命,來宮中調查九皇子襲擊嚴妃之案。太醫院曾經對九皇子有過診治,我們想聽聽太醫診治過後,可有查出九皇子因何緣由,導致的做出此等怪異行為。若是令正得閑,可否移駕九皇子殿中,也給診看診看。”


    “終於想起正事了?浪費了這麽長時間,年輕人做事,就是不知輕重,嗬……!小五,收拾藥箱和我一同走一趟。”濟方海臨了,還不忘挖苦呂溯遊。


    呂溯遊心想:這老頭,我究竟哪裏惹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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