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李嫣嫣便來到了九皇子的行宮。


    呂溯遊正在用早食。宮裏的人送來的早食並沒有多讓人驚喜,能一看就胃口大開。因為隻是些清粥小菜,味道也勉勉強強。呂溯遊甚至覺得,就算是小妹的廚藝,都能甩出準備早食之人一條大街。


    勉勉強強用了一些,剛剛覺得有三分飽,便停了下來。


    一切隻因為他看到了李嫣嫣手裏拎著的東西。呂溯遊眼睛一亮,顧不上行宮內還有其他人在場,劈手便奪。


    侍奉的宮女、太監們被呂溯遊的舉動嚇了一跳,從未見過如此膽大包天之人,一個個驚異中又都有些義憤。覺得這人太過無禮。


    更有甚者,甚至便要上前指責呂溯遊的失禮行徑,但還未開口,便被一句話完全堵了回去。


    “餓死鬼投胎不成,就知道你用不慣,特意拿了些糕點給你。”李嫣嫣柔情似水,眼裏的秋波藏都藏不住。


    呂溯遊感覺到李嫣嫣似乎有些不一樣,但又說不上來。


    狼吞虎咽、風卷殘雲用來形容此時的呂溯遊,一點也不為過。因為這就是呂溯遊此時對待食物的態度。食盒裏的糕點轉瞬即空,呂溯遊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又拎起桌上的茶壺猛灌了幾口。一臉愜意,夫複何求的樣子。


    李嫣嫣覺得有些丟人,也倍感呂溯遊的舉動無禮。


    這兩日的相處,兩人的關係親近了不少。她也沒有覺得呂溯遊這樣麽什麽不好,能將她的身份地位拋諸腦後的相交,她還是有些高興地。


    但自小便知禮懂規矩的她,在這麽多宮女太監之前被如此相待。她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自在的。她自己也不清楚這種複雜矛盾的心理,究竟因何而起。所以隻當是呂溯遊不懂宮內禮節規矩。長此以往,怕是會被有心之人以此利用。


    可李嫣嫣哪裏知道,這些其實都是呂溯遊故意為之,呂溯遊正是以這種反差心態,打破李嫣嫣的心防。倒也不是一定有什麽別的想法。隻是在了解了一些事之後,他覺得李嫣嫣這些年壓抑的太苦。想讓她有一些常人的體驗感官。也體會到更多的人與人之間的普通情感。體驗一下普通人的心境變化。


    每每想到自己做的這些偉大的拯救事業,呂溯遊都覺得自己的操行高尚了許多。這種行為也是脫離了低級趣味的。


    呂溯遊愜意的坐在椅子上,撫著肚子閉目養神。李嫣嫣則坐在九皇子病榻邊上,悄無聲息的獨自垂淚。


    其實呂溯遊覺得有時女人挺磨嘰的。明明都知道事情已經大概清楚了,且心中牽掛之人也並無大礙了,卻在此時表現出了柔弱的一麵。昨日時,事情毫無頭緒,那時的李嫣嫣何等厲害,甚至都頭鐵的和周皇硬掰手腕。不知為何,僅僅一夜之後,李嫣嫣會有如此大的轉變。


    好複雜的女人,好難懂的女人。


    吐槽歸吐槽,李嫣嫣的那滴眼淚,那絲柔弱最終還是讓呂溯遊心中有了些異樣的感覺。於是也就口嫌體直的站起了身。


    “殿下,九皇子現今已無大礙,殿下何必傷感。等左相大人過來,九皇子就能恢複,昨日在禦書房麵見陛下時,令正說是‘惑心蠱’會對九皇子的身體帶來損傷,其實也是他一番好心而已,殿下不必放在心上,在下可以確保九皇子一定身體無恙。”


    呂溯遊的安慰像是起了些效果,李嫣嫣睜著明媚的眼睛,眼睛的些許濕潤更平添了一絲風情。呂溯遊心裏一熱,繼續說道:“也不知昨日陛下有沒有將姚府的那名蠱師拿下,為九皇子取蠱之後,一些事情當該會清楚。屆時,怕是會有一番爭鬥,殿下可想清楚怎麽應付接下來的事態了?”


    李嫣嫣靜靜地聽完呂溯遊所說,問出了一句令呂溯遊有些意外的話:“你覺得父王將小九留在宮裏照顧,真的如外麵傳的那樣,是因為最寵愛小九嗎?”


    “是吧!”


    “是嗎?”


    “是的。”


    “或許,真的是吧!”


    呂溯遊不想將這個大逆不道的話題繼續進行下去,於是說道:“殿下何必想那麽多?九皇子既然已經無大礙,殿下若還是放心不下,何不向陛下請旨,將九皇子接到公主府上短住些時日。九皇子換個環境,換個心情也是好的。”


    李嫣嫣有些走神,眼神中也有些迷離。嘴中喃喃道:“他真的會同意嗎?”


    呂溯遊沒有回答,屋內伺候的宮女太監們,齊齊臉上大汗淋漓。


    呂溯遊看出他們的窘迫,和聽到這些話後的害怕,歎了口氣道:“你們都先出去吧,讓兩位殿下單獨呆一會兒。出去後不要瞎傳,否則,真因為管不住嘴出了意外。那可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下人們如蒙大赦,根本不管說出此言的呂溯遊,是否合乎身份地位。隻想盡快逃離此地再說。


    呂溯遊對其他人說的是讓兩位殿下單獨呆一會兒,可是他自己卻沒有任何出去的打算。繼續癱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屋子裏很靜,靜的隻能聽到輕微的呼吸聲。


    ……


    這份安靜是被畢雲打破的,畢雲先是派了一個小太監在崇德殿等候散朝後的左相荊舒。而自己則去了趟太醫署請令正濟方海。最後又急急忙忙獨自趕了過來,隻留下一名隨行的太監在太醫署等候。


    李嫣嫣問明了情況,就在沒說話。


    反倒是急急忙忙趕過來的畢雲,說出了一則消息。


    “公主殿下,呂大人,昨天夜裏,供奉章琰攜陛下旨意和貴妃手書,將姚府的那名蠱師請到了宮裏,沒想到對方竟是個女人,陛下私下裏在供奉司問了話,後來姚貴妃也趕了過去。具體問了什麽不知道,不過陛下回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看,貴妃娘娘好像也有些怒意。”


    “那名蠱師現在還在供奉司?”李嫣嫣急忙問道


    “這個奴婢就不知了,不過想來應該還在。陛下今天早上還叮嚀了奴婢。讓奴婢派人在崇德殿前候著,說是一散朝他就讓左相大人過來。”


    “他來嗎?”


    “這個陛下倒是沒說。”


    正說著話,濟方海與荊舒聯袂而來,二人先是向李嫣嫣行了一禮,李嫣嫣急忙避開半身。二人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反倒是將一旁的呂溯遊提溜了出來,笑罵道:“呂小子來到臨安這麽長時間,還是如此不知禮,皇甫可是有些太縱容你了。”


    呂溯遊執晚輩之禮稽首,然後說道:“二位大人都是我的長輩,小子見到大人就倍感親切,極是想親近親近的。何必挖苦小子。”


    “還真是個滑頭的小鬼。”濟方海笑罵道。


    荊舒則是一臉笑意,朝著濟方海一挑眉。荊舒當然知道他們二人的身份。雖不點明,但也樂得取笑一下。


    濟方海看到荊舒的小動作,裝作沒瞧見,話風一轉,變得正經起來。


    “荊相還是看看吧!應該和呂小子當時體內的蠱蟲一樣,還得荊相施以援手,九皇子殿下體質弱,老夫怕萬一手上不準,屆時可能會有些麻煩。”濟方海說完,就朝著門外喊道:“小伍,把東西拿進來。”


    這時,門外便跑進一人,正式滿頭大汗的伍太醫。他的身上還背著個大箱子。箱子看著挺沉。因為伍太醫此時腰都直不起來了。


    “濟令正,你這是?”荊舒滿是疑惑。


    “本來是給殿下紮了一針,兩日後取蠱。現在沒了必要,提前的話,得先準備些東西,等取完蠱,讓殿下好好補補元氣。這裏麵有我配的藥石,一會兒燒一大浴桶的的水,將這些藥石放進去。泡夠一個時辰,當無大礙。小伍,你去和宮裏的人準備藥浴。”


    伍太醫依言準備下去忙活。李嫣嫣側身一禮說道:“有勞伍太醫了。”


    伍太醫憨憨一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說道:“公主殿下言重了,分內之事而已。”說完便招呼了畢雲一聲,兩人一起下去準備取蠱之後的藥浴。


    這次的取蠱和上次為呂溯遊取蠱之時大同小異。依舊是荊舒眼睛冒起金光,然後甩出一道清氣包裹住濟方海的手掌。


    不多大功夫,蠱蟲便被取出。呂溯遊這次接了殷士敏的活,迅速取出一個琉璃瓶。將蠱蟲裝了進去。


    濟方海還笑罵了一句,你小子要這些東西做什麽?不嫌惡心?


    取出蠱蟲之後,濟方海又給九皇子紮了一針,九皇子輕哼一聲之後,緩緩睜開了眼睛。接著便看到了圍在自己四周的四個人,其中,除了一個白頭發的老頭之外,其他三人都是熟悉的麵孔。


    九皇子掙紮著想起身,濟方海急忙將他按了回去。言道:“殿下元氣大傷,現在還是不說話,不要有動作的好。等過會兒經過藥浴之後,在與公主殿下敘舊不遲。”


    九皇子倒也聽話,可能也是因為身體虛弱又久未進食,實在沒有絲毫力氣再動一動。隻是一雙如玉般的眸子,看著泫然欲泣的公主姐姐。


    這時伍太醫和畢雲進了屋子,言道藥浴已經準備妥善。接著便是荊舒寬慰兩位殿下幾句之後,便要起身告辭。臨去前將呂溯遊提留了出去,說是有些話要和他說。


    濟方海有業務在身,李嫣嫣一顆心全部放在了弟弟身上,都沒有任何反應。


    呂溯遊便跟在荊舒身後,一起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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