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也難不倒他,心裏早有了計較,甚至做了預案。


    嚴妃這次沒再繼續躺在床上裝病迎接他們,畢竟上次都已經暴露了。不過右手上還是纏著厚厚的藥紗。離得老遠都能聞到一股濃鬱藥味,也不知道嚴妃怎麽受得了這種氣味的,明明太醫署有更好的傷藥,非要受這份罪。看來嚴妃娘娘還是沒有死心,要偽裝到底了。


    嚴妃娘娘正襟危坐,臉上一如之前般那麽冷。身邊伺候的宮女可能也是受了她的影響,臉上一如她那樣不假顏色。幾人看著麵前的主仆,就像是看著坑道裏的俑像一般。


    “你們還來這裏做什麽?”嚴妃娘娘率先出口發難,搶占先機。一雙美眸死死盯著李嫣嫣。


    呂溯遊心裏暗歎,這二位難道真是前世的冤家不成,一見麵就準備開始掐。甚至都忘了今日見麵的真正原因。


    李嫣嫣嘴角抽動。李峰見此急忙說明來由,以期能緩和現場緊張的氣氛,“嚴妃娘娘,小九這次是為賠罪而來,前些時日,小九受了暗算,最後竟傷了嚴妃娘娘,今日多虧了左相大人和太署的濟令正、伍太醫,這才得以好轉。小九清醒之後,每每想起對嚴妃娘娘所做的事,都自責不已。當時小九雖因暗算而神誌不清,但總歸是誤傷了娘娘。小九這番前來,就是為了賠罪。還請嚴妃娘娘饒恕了小九的冒犯、誤傷之罪。”


    嚴妃看著身前這位,身體因大病初愈而呈現虛弱之態的樣子,又因步行而來而猶顯臉色蒼白的九皇子,臉上的冷意終於稍緩。


    畢竟九皇子隻是個少年而已,從小又因母妃早逝,身體孱弱而體態又比之同齡人更顯小了不少。女人身上的母性多多少少被激發了一些,再加上九皇子說的那些話。於是追問道:“被人暗算?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李峰看了眼殿中的人,暗示的明顯。


    嚴妃不愧是大家族出身,馬上明白涉事隱秘,於是吩咐道:“其他人都下去吧!常嬤嬤一個人陪著就好。”


    常嬤嬤目露警惕之色,最後慎重的提醒道:“娘娘,不能掉以輕心。”


    嚴妃此時豪邁之色頓顯,舉起受傷的右手一揮,馬上疼的嘴角連連抽動。吸著氣說道:“無妨,伍太醫都來了,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小九向來乖順,我也奇怪他為何能做出這樣的事,既然背後另有隱情,聽聽也是無紡。”


    呂溯遊心中暗想;這嚴妃娘娘還真是個怪異的女人。但不乏赤子之心,看著倒不像是個心機深沉的人。


    李嫣嫣這時也吩咐道:“伍太醫,畢雲,勞煩你們也先避一避。”


    幾人依言退下,屋子裏隻剩下五人。常嬤嬤此時依然沒有任何舉止不對的地方。


    接著呂溯遊便將所查到的事情一一複述了一遍,當然隱瞞了兩宮之間的隱門之事和呂溯遊昨日晚間看到常嬤嬤舉止怪異之事。


    嚴妃娘娘聽得目瞪口呆,她作為采薇的主子。采薇是她最貼身的宮女,她對此事竟然毫無察覺,最後聽聞采薇身死,這才導致了後續一係列的事情。這些種種信息,顯然已經讓她有些暈頭轉向,摸不著頭腦。


    反觀一旁的常嬤嬤,隻是在聽到采薇和九皇子互生私情之時略顯意外,再說到采薇已然身死,她卻似事先知道一般,並不感覺驚訝。


    呂溯遊心裏暗想:恐怕采薇姑娘的死因,最後還是得落到常嬤嬤身上,她肯定知道些什麽。


    還好嚴妃比較配合,也省了呂溯遊一飯唇舌,“常嬤嬤,你不是說采薇探親還未歸麽?怎麽會突然間就死了呢?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李峰說道:“嚴妃娘娘,呂大人他們已經在掌事監問過了,采薇在半月前就已經回宮了,她是在探親時間截止前就回來了。看樣子,娘娘好像根本不知此事,我之前也是不知,就是因為如此,才會著了他們的道。娘娘可知采薇回家探親前,可有什麽舉止怪異的地方,又為何突然想到回家探親。”


    “采薇這丫頭向來懂事,在我這裏的時候話就很少。我倒是沒發現她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常嬤嬤,你可曾有什麽發現沒有?”


    “老奴也沒有。”


    呂溯遊一見與此,上前對著嚴妃一禮,說道:“娘娘,卑職奉陛下之命偵辦此案,其實,對於采薇姑娘身死之謎,其實已經查到了一些線索,但此事涉及娘娘宮人,還請娘娘能行個方便,我可能要找到那宮人,問一些問題。”


    “你要找誰問?我讓她們配合就是,采薇自小就跟著我,比常嬤嬤跟著我的時間還長,若是讓我知道是誰害了她,定不能饒他。”


    嚴妃話音剛落,呂溯遊便注意到常嬤嬤臉上的表情有些異樣,心裏便愈發肯定采薇之事,定和常嬤嬤脫不了幹係。於是直接大聲道:“卑職要問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娘娘的親近女史,常嬤嬤!”


    嚴妃眉頭微皺,俏臉上有些茫然,顯然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常嬤嬤,你……?”


    “娘娘,采薇的死和老奴沒有任何關係,老奴怎麽敢害了采薇的性命。”常嬤嬤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低著頭悲呼道。


    “我何時說是你害了采薇姑娘?我要問的是,采薇姑娘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這事你總該知道吧?”


    “傷,什麽傷?”嚴妃更加糊塗。


    這時李峰一拍桌麵,冷言道:“娘娘,采薇身上有多處淤青,新的舊的都有。我問過她,他說是不小心磕碰的,但那種傷怎麽會是磕碰才能產生的。後來,姚貴妃身邊的劉櫻告訴我身邊的管事連玉,說是娘娘虐待采薇所致,又加上采薇被害,我被他們下了蠱,受了刺激,這才會傷了娘娘貴體。采薇當時不說究竟被何人傷了身體,但據我猜測一定是娘娘宮中之人所為,至於他們所說的娘娘虐待采薇一事,純屬汙蔑而已,為的就是挑起我們兩宮之間的攻伐。”


    呂溯遊適時大喝道:“常嬤嬤,還不速速招來。”


    常嬤嬤被這喝聲嚇了一跳,之後朝著嚴妃慘呼道:“娘娘,老奴真的不知道啊!老奴以前伺候大小姐,現在伺候您,從來都是勤勤懇懇,從未做過任何逾矩之事。您要相信老奴啊!”


    嚴妃聽她提起自己姐姐,觸景生情,瞬間紅了眼眶,眼淚直在眼睛裏打轉。接著便對跪在地上的常嬤嬤說道:“常嬤嬤,你快起來,我怎麽會不相信你。”又衝著問責的呂溯遊說道:“呂大人,你們是不是搞錯了,常嬤嬤伺候姐姐和我多年,不會做出這種殘忍之事的。”


    呂溯遊並沒有因為嚴妃的話而心中有絲毫動搖。接著說出的一句話瞬間擊潰了常嬤嬤。也讓在場所有人始料未及。


    “常嬤嬤,既然你說此事和你無關,你也不知道采薇姑娘已死。那昨天夜裏,你為何偷偷跑到後園祭奠采薇,你明明就是在說謊。”


    呂溯遊故意把祭奠的對象說成采薇,就是要瞬間讓她無法反應,擊潰她的心理防線。


    “什麽?常嬤嬤,你……,此事真是你所為?”嚴妃驚座而起。


    “常嬤嬤,你還是照實說了吧,我知道,你隻是私下裏虐待過采薇姑娘,殺人你不敢,但究竟誰是凶手,你應該是知道的。隻要你將知道的說出來。屆時,二位殿下和娘娘在為你向陛下求求情,或可保你一條性命。否則,我定當請旨,行搜魂之法。到那時,你怕是後悔都來不及了。你好好想想,是如實說出事情真相,還是隱瞞不報,被我搜魂。”


    呂溯遊的一番驚嚇,果然擊潰了常嬤嬤的最後防線。她看向身前的主子。


    嚴妃淚如雨下,一日間,她失去了從小跟著她的采薇,現在怕是連常嬤嬤她也沒法將其留在身邊了,總歸是個重情的女子,誰又能料到她身邊會發生這樣的事。


    嚴妃心如死灰,對著跪在地上抽泣的常嬤嬤說道:“你如實說,隻要不是你害了采薇性命,我保你一條性命。”


    常嬤嬤立時磕頭如搗蒜,而後帶著哭腔說道:“娘娘,都是老奴的錯。老奴嫉妒娘娘對待采薇比對待老奴親近,以至於鬼迷心竅,私下裏瞞著娘娘對采薇做了些折磨之事。可老奴絕不敢有害她性命的心思。娘娘您一定要相信老奴。”


    嚴妃從常嬤嬤口中得到了她親口承認的消息。仿佛渾身的氣力一下子被抽幹了一樣,痛苦的說道:“你為何要做那樣的事,采薇和你在我心中一樣的重要,采薇性子靜,做事體貼周到。你隨性子潑辣,而且還是姐姐身邊的老人,對宮中的規矩也最是熟悉。你們各有所長,為何要去嫉妒采薇。


    采薇自幼在家裏便受盡主母和姐姐的虐待,我也正是因為如此,才將她帶到身邊。未曾想,她還是逃脫不了在家裏一樣的命運。那個傻姑娘,什麽事都知道在心裏藏著,為何不把這些都告訴我,都是我做的不好,若不是我把她帶進宮中,她或許過的艱辛一些,但總歸能保住性命,都怪我,這都怪我!”


    嚴妃似失了魂兒一般,嘴裏一直重複著那句‘都怪我!’


    李峰臉色變得潮紅,手掌上青筋顯露,甚至將椅子的扶手扣出洞來,但他心裏清楚,這還不是發作的時候。他要從那可惡的嬤嬤口中知道,自己心愛的采薇究竟是怎麽死的,究竟是誰,不能放過一個那樣善良、恬靜的女子。至此,他也放下了最後的一絲希望。


    李嫣嫣拍了拍李峰的肩膀,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撫弟弟,她甚至從來都不知道采薇在弟弟心中的分量。


    但她此時卻仿佛看到了弟弟心中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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