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溯遊一提嶽子揚,指揮使搭在腰間刀柄上的手,便不自主的抖動了一下。而這一隱晦的動作,當然沒有瞞過一直仔細打量指揮使的呂溯遊。


    “嶽子揚?沒聽說過,我錦衣衛何時有這麽一號人物,我怎麽不知道?”指揮使緊了緊握著刀柄的手掌,平靜的說道。


    呂溯遊笑了笑,眼睛直勾勾盯著指揮使,慢聲細語:“或者,我該說出他們另一個稱號——錦衣衛操刀郎五人眾。嶽子揚就是老三吧?還要不要我將其他四人名字一一說出?”


    此話一出,場中直接炸了鍋,沒人知道嶽子揚是誰?但是錦衣衛操刀郎,這個名號大家都是知曉的,且在鎮撫司衙門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指揮使剛上任,便招攬了江湖上不少好手,而其中修為最高強者,更被指揮使視為心腹。除了指揮使外,沒人知道這五人的真實姓名,而他們也從來不和錦衣衛其他人打交道。眾人隻知這五人都是刀道大家,修為奇高,且隻聽指揮使一人吩咐。


    關於這五人的其他事情,再沒有任何人知道。


    前些日子,在鎮撫司偶爾還能看到幾人身影。但近些時日,卻從沒見過五人蹤跡。


    如今鎮妖司風頭正盛的這位,口中所言,信誓旦旦。顯然不是胡亂誣陷、攀咬。由不得錦衣衛其他人多想。


    他們都將頭轉向一直平靜如常、淡漠如水的指揮使大人,想聽他給出一個解釋。


    指揮使此時愈發肯定,三人肯定已經被擒。如若不然,呂溯遊又怎麽會知道嶽子揚這個名號。


    要知道嶽子揚在青州地麵上,雖然名頭不小,但如今應該沒有其他人知道嶽子揚此時化身操刀郎五人眾之一,加入了鎮撫司。成為了錦衣衛指揮使的心腹。


    呂溯遊能知道這個名字,還能叫出他在錦衣衛中的身份、名號。除了嶽子揚被抓,他得不出第二個結論。


    可他哪裏知道,自從四皇子被圈禁以來,呂溯遊就將他的勢力查了個底朝天,作為四皇子明麵上的鐵杆勢力,錦衣衛怎麽會不受呂溯遊的關注。


    而當時嶽子揚倒戈,並報出真實姓名的那一刻起,呂溯遊便已經清楚地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去對付這位上任還沒多久的指揮使大人了。


    呂溯遊當然不知道其他四人的真實姓名,但現在看來,隻知道一個嶽子揚,便已經足夠了。


    信息不對等,指揮使上當,也由不得他不上當。這件事太過於隱晦。隻窺其一,便已經讓這位指揮使大人亂了陣腳。已然相信其他三人就在呂溯遊手上。


    指揮使終於不能維持平靜,臉色愈發難看,但還是咬著牙說道:“五位操刀郎,是被我前些時日派出去執行任務,近些時日也確實不在鎮撫司,可你說他們五人當街刺殺你,這種事,你可有真憑實據,若是沒有?汙蔑朝廷命官,本座絕不會輕饒你們,


    而且,五位操刀郎,雖隸屬鎮撫司,卻並不在朝廷編製內,隻能算得上是編外人員,從江湖中借調行事而已。其所行,雖受鎮撫司轄製,但他們依然可以辦自己的事。若真是鎮妖司有人和他們結了私怨,互生齟齬,甚至械鬥廝殺,我鎮撫司願意配合查清事由原委。但若是有人存心汙蔑,以此來敗壞我錦衣衛的名聲。


    本座不管他是誰的弟子,也不管他受何人器重,一定親自為他們討回公道。”


    指揮使不愧行走江湖多年。能讓四皇子助力登上這個位子,果然也不是易於之輩。短短數言,便讓剛剛不少瞧熱鬧的錦衣衛舊人,頓生同仇敵愾之心。


    有些甚至腦海中蹦出些念頭:是啊!鎮妖司欺人太人,仗著有超凡高手坐鎮,竟然連一個小小年紀的所謂的什麽狗屁統領,現在都敢帶人打上門來,指手畫腳,甚至當麵質問錦衣衛魁首。再怎麽說,指揮使大人和鎮妖司的都司,都是同朝為官。且都是大周朝廷冊封的地位、品級對等的三品大員。如今一個後背小官,也敢來當麵質問,此等作為,何等囂張、霸道。真以為錦衣衛無人了不成?


    轉瞬間,呂溯遊清楚地感受到,場上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呂溯遊心裏冷笑,嘴唇微撇,說道:“對於錦衣衛,在下向來都是敬重的。隻是,任誰被這些背地裏的暗箭冷刀惦記上,怕是都不會還泰然自若的吧。指揮使大人既然如今說那五位操刀郎隻是臨時借調處理事務的江湖人。那可知朝廷曾有明令,借調這些人做的事,都是要歸檔記錄的,不知指揮使大人,可有依朝廷法令行事。


    而且,據我所知,那五位操刀郎,曾經在鎮撫司進進出出,亦有朝廷親賜隻有錦衣衛從屬才可著身的飛魚服裹身。種種跡象,都表明那五人就是錦衣衛編製內人員,何以如今犯了事情,便成了編外之人,指揮使大人在這一言辭上,還是要給我一個說法的。


    我並沒有針對鎮撫司,錦衣衛衙門的意思,隻是在下因為他們的偷襲暗殺,差點飲恨當場,雖最終保全性命,但也因此受傷不輕。好在有活口落在手上,他們交代的事情,可是和指揮使大人所說,大相徑庭。


    而在下來此討要說法,就是要指揮使大人知道,現在隻是證言,一旦在下將其交由刑部,甚至是中書省的各位大人,指揮使再想想,到時一搜魂,將會是什麽結果?”


    這樣一說,錦衣衛的人就越發糊塗了,甚至不知道此時該信誰?剛剛還同仇敵愾,現如今,就又打起了退堂鼓。


    這也是因為指揮使上任時間太短,還沒有樹立起威望,以前有四皇子為其撐腰,怎麽著底下的人,都要給些麵子,可自從四皇子被禁府中之後。這些人便明裏暗裏不拿他當回事了。


    指揮使是個聰明人,他要樹立威望,一方麵要證明自己的後台依然還在,一方麵又要做出些事情,來證明,就算隻是憑他本人,亦能屹立於朝堂之上,而招攬江湖高手,便是他證明自己的第一步,也是為他能在以後辦理一些棘手之事的重中之重。


    指揮使和呂溯遊各執其辭,錦衣衛一方人馬顯然也知道其中肯定有貓膩。


    隻一點:指揮使派人刺殺呂溯遊,是有動機的。四皇子之事在朝堂上鬧得沸沸揚揚。作為四皇子的人,指揮使做出這樣的事,是說的通的。


    至於跟隨著呂溯遊一起來的甘若怡等人,心裏卻是清楚的知道呂溯遊說的話中,究竟有多少虛言,他們當然清楚呂溯遊什麽意思,也知道呂溯遊的打算,隻是他們完全沒有預料到,呂溯遊如今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已經如此爐火純青,甚至看不出一絲異樣。


    好在他們都知道這次攜憤怒來此,就是為了來找錦衣衛的不自在。也真因為如此,此時此刻,在他們心中,這些謊話他們可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尤其是謝黑槍,自從出了昨日晚間的事,他便一直陷在悔恨、自責之中。在他終於知道內情時,其實早就有些壓不住火氣,哪裏還聽得進去指揮使的狡辯之詞。


    在謝黑槍的眼中,此時的指揮使,便是一個心口不一、十惡不赦的罪人。


    謝黑槍所修武道,本就一往無前,不懼任何人、任何事。也正是如此,他的武道才會那麽純粹。他是一個勇敢的人,一個從來不拐彎抹角的人。


    於是在這一刻,他怒了,他的怒火本就壓抑許久,一旦被釋放出來,整個人便完全變成了炙熱的火焰。炙烤著場上每個人的心,呂溯遊也能看出他此時與往日的不同。


    果然,一切如呂溯遊所預料的一樣,謝黑槍舉起了手中的長槍。


    槍鋒所指,正是錦衣衛現任指揮室,鎮撫司如今的掌事人。


    “無恥蠢夫,既然做下暗地裏的苟且之事,當真會以為沒人能發現。此事何等無恥,朝廷中怎會有你這種人身居高位,如此蠹蟲,啃噬朝廷基業,我大周豈不甚危,今日有我在此,如你這般之物,定然要除之後快。”


    清風吹過,揚起謝黑槍的發絲,眾人不約而同的望著那具挺拔的黑色身影,竟覺得有些眼熱。


    這種話在其他人說來,或許會有人覺得此人心口不一。


    但在如今的這人嘴中說出,雙方之人,都不約而同的覺得——此話有理。


    有些人就是這樣,他的樣貌、氣質、舉止,總會讓人感到信服,盡管他們平日裏話很少,但一旦開口,便重逾千斤。


    呂溯遊眼中像是看著一位黃沙百戰的將領,雖然謝黑槍的突然插話,有些打亂了他接下來的部署,但他此時竟生不出一絲阻止謝黑槍的念頭。


    或許,此事本就該這樣簡單直接的做;或許,越是計劃的周祥,越容易露出破綻;又或許,是該霸道一些了,否則這樣的禍患,以後可能會無窮無盡。


    呂溯遊如是想,便也認同謝黑槍如是做。


    甘若怡本也是簡單直接的性格,謝黑槍率先而出,正和她的心意,亦是和謝黑槍同樣的做法,隻不過,她沒有隨著謝黑槍一起討伐指揮使。


    而是一身四品氣機直接外放,長刀所指,也變成了錦衣衛的其他人。


    “此事到了如今,是非爾等心中自有計較。鎮妖司行事,從不觸犯大周律法,也不願行那些偷偷摸摸的苟且之事,指揮使身為朝廷命官,且身居要位,卻如此行事。諸位可想好了?真要與他共進退?”


    裴桑落從挎包中拿出大摞符篆,靜聲應援。


    吳子兮摸出短刀,小牙齒緊緊地咬著,肩上的紅燒肉不住吞吐火焰。


    山貓亦是亮出了鋒利的爪子,整個身子都弓了起來,這是未化形的妖獸,最正式的戰鬥姿態。


    雙方緊張的態勢,一觸即發。


    呂溯遊感動之餘,亦更加堅定了心中所想。


    “大膽,汙蔑本座,且在鎮撫司衙門亮兵刃,本座就此斬殺了你們,皇甫極也說不出什麽?真當鎮妖司能隻手遮天、為所欲為不成?”指揮使怒吼,長刀亦以出鞘。到鋒所指,卻是呂溯遊。最快更新無錯閱讀,請訪問手機請訪問:推薦:.rmen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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