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呂溯遊也隨即跪了下去。


    殿中針鋒相對之勢愈發明顯,隻是相較之下,呂溯遊形單影隻,顯得勢單力薄了些。


    端坐上首的周皇終於不在視若不見了,但他並沒有立即對眼前的事況做出表態,而是看向那位一直眯著眼打瞌睡的文臣表率,百官之首。


    “荊卿如何看待此事?”


    左相荊舒似是剛睡醒了一般,先是手持牙笏,向上首的周皇躬身一禮。連看都沒看跪倒一大片的眾臣。


    緩緩開口道:“陛下,既然要論鎮妖司因何闖衙之事,那就先將這件事論清楚,事情總得一件一件辦,總不能正在朝議之事還沒搞清楚,便又接著論另一件事,依臣之見,總歸隻是多花點時間罷了,不用著急。等聽完鎮妖司因何闖衙,接著再弄清楚聞侍郎所言之事,也不晚。”


    周皇又將目光投向麵無表情的滕固行,他其實心裏也暗自覺得有些奇怪,平日裏。這老倌要是遇到這種事,早就擼起袖子開罵了,不知今日為何一直默不作聲。


    好奇之下,問道:“滕愛卿今日倒是安靜得很,不知愛卿以為荊相所言如何。”


    滕固行慢悠悠走出班列,雙手互疊,豎起牙笏,一禮道:“老臣附議!”說完,便再沒了動靜。


    周皇等了許久,都未見滕固行再說第二句話,氣的眼皮直抖。心中暗想:這老東西難得這一次和荊相的想法一致。


    於是將目光又瞥向了一直似置身事外的皇甫極。


    言道:“皇甫愛卿,朝中諸位大臣所說,事關鎮妖司之事,你作何想?”


    皇甫極立即出列,說道:“陛下,此事事關鎮妖司官員,闖衙的人是鎮妖司巡查組統領,包圍鎮撫司的是鎮妖司東院院主齊靈丘率屬下所做。臣身為鎮妖司首座,理應回避此事,一切聽從陛下吩咐。”


    “哦?還有朕表弟的事?朕也許久不曾見過他了,他今日可來了?”


    “在殿外候著呢。”


    “哦!趕快宣他進來。”


    朝上本來劍拔弩張,在這一刻,氣氛卻有點跑偏,這讓聞引心中有了些不好的念頭。


    “眾卿都先起來吧,關於鎮妖司職權之事,我們稍後再議,先搞清楚鎮妖司闖衙,包圍鎮撫司之事再說。荊愛卿說的在理,事情總得一件一件的辦。”


    隨著周皇對這件事率先定了基調,跪著的大臣們也都識趣的起了身,隻有聞引此時處境有些尷尬,這件事是他提出來的,又是他牽頭向周皇請命要懲治鎮妖司的,可如今周皇的態度卻顯得如此曖昧,似乎更加偏向鎮妖司那邊。他心想:難道有什麽其它的緣由?


    “聞侍郎怎麽還跪著起身吧。”


    一聲聞侍郎,聞引聽見後愈發落寞,失魂落魄的站直了身子。


    殿中隻有呂溯遊還跪在地上。


    “你也起來吧,等齊院主到了,你就先將事情說清楚,若真是說不出個子醜寅卯,再好好收拾你。”


    不大會兒功夫,齊靈丘便隨著殿前將軍進了崇德殿。


    呂溯遊心裏知道,接下來才是最重要的時刻,能不能達成所願,隻看接下來一切能不能按之前所謀劃的那樣發展下去。


    ……


    嶽州,寒天閣,一間隱秘的山洞中。


    一位身形枯瘦的老者靜靜地看著躺在石床上的一名老者,另有一位身著錦袍,斷了一隻右臂的中年漢子滿是急切都守在床邊。


    “老祖,父親究竟怎麽樣了,三品武夫,甚至都可以斷肢重生,可是這麽些天過去了,為何父親還是昏迷,沒有任何好轉?”錦衣中年臉上的急意任誰都看得出來。


    那枯瘦老人聽到錦衣中年的問話,深情愈發落寞,長歎一口氣,說道:“哎!都怪我,若不是我貪心不足,非要借那神物之力續命,妄想衝擊一品境,也不會害的你父親變成這番模樣。”


    說話的人,正是那晚差點將呂溯遊送進鬼門關的‘寒天閣’閣主秦玉。躺著的那位是那晚阻攔皇甫極,被打的重傷瀕死的秦桓,至於那位身形枯瘦,已是垂暮之年的老者,正是那晚出現的二品超凡強者,秦家老祖秦寧。


    老祖秦寧輕咳了幾聲,在秦玉滿是擔心的眼神中,說道“終究還是小看了皇甫極,以他的戰力,即便是我正值巔峰之時,也萬萬不是對手,你父親隻不過三品中境,如何能擋得了他的全力一擊。如今,你父親被傷了神魂,身體的生機似乎也已經被磨滅了七七八八,就算是救回性命,怕是也會淪為一名廢人。”


    秦玉聽後大驚,他實在難以置信會如此嚴重,急問道:“皇甫極也隻不過三品巔峰而已,怎麽會這麽強,老祖您就算是如今戰力衰退,也不至於和父親聯手還損失如此慘重吧?難道還有其他人出受?”


    老祖秦寧搖了搖頭,說道:“不是輕敵,皇甫極在還是三品中境時,便正麵斬殺過一名二品超凡強者,那名二品雖不如巔峰時的我,但和現在的我相比起來,也是不遑多讓。


    本來也隻是想著,合你父親之力,我們二人該也能攔住他一些時間。但沒想到他如今竟如此之強,我們瞬間便被他擊垮,若不是他似乎更著急趕往你那邊,我和你父親都肯定得交代在那裏,‘殺神’之名,果然名不虛傳。經此一站,我怕是時間也不多了。”


    秦玉臉色旋即大變:“老祖,怎會如此嚴重,這該如何是好?那夜,謝家的那名耍黑槍的小子,可是在我手中救下了那名那名鎮妖司之人。他可是認識我的,當時我受了傷,又聽到老祖傳訊,匆匆忙忙的離開了,要是皇甫極從他那裏知道是我下的手,到時找上門來,你和父親這番光景,又如何能擋得了?”


    “這件事,我已經去了謝家,找謝家那幾個老家夥和呂歸夷說過了,也已經達成協議,他們已經傳去話了,謝家那小子不會亂說的,隻是你如今在明處,是寒天閣的閣主,總不能老不露麵,若是被人知道斷了一條手臂,有心之人細細一想,難免不會將你和此事聯係到一起,那才叫大麻煩。


    雖說在這之前,你和你父親對外稱是閉關,但隻要一出關,你和你父親如今的狀態,肯定會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鎮妖司可不是吃素的,你之前做過嶽州鎮妖司千戶,該是知道的。況且如今嶽州的千戶雖和你之前是同僚,但似乎你們的關係不怎麽融洽吧?”


    秦玉臉色愈發難看:“那個姓吳的,我還在千戶位子上時,對我言聽計從。等我一離開鎮妖司,他上了位,便開始陰陽怪氣,處處為難寒天閣。若在此時被他嗅到一絲味道,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這該如何是好?要不,我們舉族躲進十萬大山?實在不行,投到萊國也可以?”


    “混賬!投身萊國,那是叛國,我秦家受大周恩惠數百年,怎麽可以有如此想法?若再說這種混賬話,定不饒你。”老祖秦寧罕見的動了怒。


    秦玉被老祖喝罵,臉上露出一絲畏懼:“老祖,我隻是隨口一說,哪能真的去投萊國。隻是如今我斷了手臂,此事定然瞞不了太久,除非能立即踏入超凡之境,以超凡之力,補全身體,即便是不合用,但總歸能瞞住世人眼光。”說到此處,秦玉臉上露出一絲喜意,不過這些一閃而過,秦寧絲毫沒有瞧見。


    於是秦玉繼續裝作漫不經心的說道:“哎!如今我也已經是四品巔峰,甚至一隻腳都已經摸到了超凡的門檻,但不知為何,就是邁步進去,就差那麽一點點。哎!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進入超凡,都怪我不爭氣,若不能盡快補全身體,秦家危矣!老祖,父親究竟還有沒有救?”


    老祖秦寧長歎一口氣,看著躺在石床上沒有任何反應的兒子,說道:“怕是藥穀醫仙親臨,最多也隻能讓你父親行動如常,一身超凡修為怕是保不住了。”


    秦玉似乎有些著急,驚呼道:“若是如此,那豈不是這身超凡之力被白白浪費了?況且藥穀向來和我們沒有交情,反而聽說那皇甫極和藥穀的馬夫杜俊交好,就算我們能請動醫仙出手,那父親傷於皇甫極之手萬一被看出來,豈不是更危險?”


    秦寧暗自神傷:“是啊!無論如何做,似乎都進了死胡同,可惜了你父親這一身超凡之力,若是能用在你身上,……”


    說到此處,秦寧突然一愣,止住了話,臉上表情變得糾結。


    秦玉勾了勾嘴角,急忙問道:“怎麽了?老祖您怎麽不說了?”


    秦寧看了看床上的秦桓,又看了看晃蕩著空蕩蕩衣袖的秦玉,臉上表情更是糾結,甚至手都開始顫抖起來。


    “老祖,您怎麽了?我看您氣色似乎不大好。您別擔心,父親的傷,我再另想辦法,傾整個家族之力,我也要讓父親醒過來。”秦玉一把扶住秦寧,說的斬釘截鐵。


    秦寧長歎一口氣,繼續盯著躺在石床上的秦桓,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吧,讓我和你父親單獨呆上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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