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愛卿可是還在怪朕,對當年滕淵之事上的處置?”周皇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呂溯遊有些摸不著頭腦。


    “老頑固,滕淵的事,當年怪我,是我讓他去的,我應該早料到,他的脾氣如此像你,又怎會做忍氣吞聲之事,那件事是萊國那邊不對在先,滕淵的處置也合情合理。可是你也知道,滕淵畢竟殺了對方那麽多人,陛下不得不顧全大局,將他驅逐出去。


    可是,誰也未曾料想,滕淵竟如此烈性。老頑固,你放心,等到了合適的時機,滕淵的事,陛下會明旨昭告天下。他的死,大周的臣民。永遠都會記得,也永遠都會緬懷。”荊舒臉上滿是愧意。


    “淵兒的事,不怨你們,他的死,也是我滕家兒郎該有的死法。隻是……”滕固行說到一半,便落寞的垂下了頭,一滴老淚從那滿是溝壑的臉上劃過,滴在了地上。


    除了呂溯遊,其他人似乎都知道滕固行想要說什麽?可他們卻無法勸說什麽。


    呂溯遊聽其姓名,也能猜到他們說的,應該就是滕固行那個英年早逝的兒子。但似乎所有人都對此人之死的原因不是很清楚,呂溯遊曾經問過鎮妖司的其他人,他們都隻是說,滕固行的獨子戰死沙場。


    至於戰死在那場戰役,沒人知道。甚至連姓名,都鮮有人知。


    盡管呂溯遊也想知道,這位滕老大人的獨子之死,究竟和萊國有什麽關係,竟惹得老爺子直接詆毀那邊的老祖宗。可是見到場上氣氛微妙,便隻能生生壓下心中好奇,想著岔開話題。


    但似乎呂溯遊想的有些多餘,他也完全小看了滕固行的魄力。


    “陛下,既然要追查大周境內,是否還有類似邪魔出現,是否得派專人負責此事?”滕固行問道。


    誠王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看著皇甫極說道:“這種事關妖魔邪祟之事,不是向來都是由鎮妖司負責的麽?況且,大周各地,每座州城,都設有鎮妖司的千戶所,追查起來,豈不是更方便?”


    “鎮妖司處理此類事物,的確經驗豐富。”周皇也極為認同誠王所言。


    荊舒亦言道:“此事的追查,若論最合適的,當屬鎮妖司。隻是老臣覺得,今日之事,陛下雖下了嚴令,三緘其口,但難保不會泄露出去,況且今日如此大動靜,連大陣都啟動了,這一點是瞞不過去的。


    在老臣看來,既然此事已經鬧大了,倒不如直接大張旗鼓的查,隻是,得找一個名目,既不會造成恐慌,也能讓對方摸不清咱麽這邊,究竟知道了多少。


    另外,四皇子也須得嚴密控製,他體內寄居邪魔到了二品超凡,若還有同類,他在其中的地位想必也不會低。如滕大人所說,四皇子身體上,既然被那魔物寄居過,就一定會有蛛絲馬跡留下。


    若真是有什麽留下的,對方一定會著急,我們越是將四皇子控製的嚴密,對方就越擔心,就越容易露出馬腳。


    若是沒有什麽留下,亦不會有什麽損失。”


    “不行,這豈不是以皇兒做誘餌,如此危險之事,豈可……”


    “陛下……!”滕固行粗暴的打斷了周皇的話,一股凜然之氣瞬間在殿中升起。


    “陛下,四皇子能保全一命,正是因為他如今還有用處,若是不借此戴罪立功,那他所做之事,必不能安然存於人世,大周律法威嚴,不容褻瀆。


    如今老臣能同意此事暫時擱置,不做追究。那是因為有更大的危害於百姓安危之患存在。否則,老臣定要正綱紀,嚴律法。這是老臣職責所在。”


    滕固行眼神熠熠,凜然不懼。


    呂溯遊對滕固行這樣的老臣子,其實是打心眼裏佩服的,雖然左相大人稱呼他為老頑固。


    但在呂溯遊和滕固行接觸的這些時日以來,他從來沒覺得這位老道人,有過任何不必要的偏執與頑固的地方。


    作為察院、諫院、台院,三座衙門的最高長官,滕固行必當維護朝廷法紀的威嚴。無論涉事之指人是誰,地位如何,他從來都不會回避。


    卻隻有在一種情況的時候,他會妥協,他會權衡利害。


    而如今這種情況,便是滕固行沒有堅持立即問罪於四皇子的那種情況。他知道,更重要的是什麽,更該做的是什麽。


    但這不包括,要真的讓四皇子安然自在的生活,他能妥協,正是因為四皇子於此事上可能有益,或許因此,不會有更多的百姓枉死。


    但這些,不能代表四皇子的罪責便可以抵消。


    滕固行的強硬,周皇見的不少。


    尤其這次,皇室行事,本就理虧在先。一時間,周皇被噎的不輕。


    “陛下,滕大人說的在理,不過事事都可以有轉圜之地,陛下既然擔心四皇子的安危,我們再加派些人手便是了,既然有了預防,總不會出了亂子去。


    況且,即便是現在不追究四皇子的罪責,難道那些邪魔就會善罷甘休了,到那時,四皇子反而更危險,還不如做餌來的安全。”


    呂溯遊的話,讓周皇的臉色緩和了不少。


    雖沒有立即同意,但總歸是往好的一麵發展。


    呂溯遊心裏一陣mmp,他想起第一次見周皇時的感覺,當時覺得眼前這位帝王,氣度不凡、深不可測。可是一次次接觸下來,他其實還是有些失望的。


    尤其這次,針對四皇子的一再的回護,讓他實在看不清,這位帝王的心,究竟是什麽樣的。


    他可以對先皇後留下的三位皇子女,不聞不問,甚至嚴苛到了極致。


    卻又對這位不成器的四皇子,真真的如老父親一般,毫不掩飾,盲目的嬌慣和回護。


    呂溯遊想起下山前,杜叔曾和他聊起過天下間發生的大事。


    當時,杜叔說過,周皇要強納子妻。他那時隻是覺得荒唐,有悖人倫,隻當一趣聞來聽。


    可當他見到了這位後,在看到先太子被他逼到那種境地,又在六皇子李環口中得知,強納子妻之事確有其事時,又或者是之後的種種。


    在呂溯遊心中,對這位帝王,真的有些瞧不大上的。對他的那股以前有的尊敬,也越來越少。


    ……


    殿中,周皇最終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盡管差強人意,但也勉強還算得上是達到了預期。


    四皇子的安置,最終還是由宗正院安排,不過加派的人手中,供奉司也會有人去。事情定後,誠王便匆匆告辭,去安排相關事宜了。


    此事重大,宗正院許多年都沒有擔過如此重責了,誠王既有些興奮,又有些慌亂。


    滕固行自去了太醫院,他還要去看小桃的傷勢,本來呂溯遊也是要跟著一起去的,但他又猛然想起伍太醫那炙熱的眼神,他知道,小桃腹中塞得那顆丹藥,品級實在太高,以伍太醫的眼力,又豈會瞧不出?


    呂溯遊如今還沒想好怎麽忽悠,不對,怎麽解釋藥物的來源。是以,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他果斷的放棄了去太醫院的計打算。


    至於小桃侍女的性命,他自信有了丹藥續命,再加上伍太醫的醫術,當應無礙。


    滕固行因為要親自安置張憐星和小桃,當然得往太醫院一行。


    至於左相大人,自他離開崇德殿的那一刻起,便似有萬千心事壓在了心頭,雖行走間依然端方沉穩,但呂溯遊能感覺到他心中的波瀾。


    呂溯遊不知道,究竟是因為何事,讓他如此,但呂溯遊相信,絕不隻是今日的突發之事。


    呂溯遊幾次欲張口詢問,但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是有些心虛的,之前他一直在左相麵前,刻意隱藏自己的身份,但原來自己早就露了馬腳。


    這樣,就很尷尬,尤其想到,左相大人還是甘若怡的親爺爺,就愈發尷尬。


    “離開京城之前,帶怡兒來我府上一趟。”荊舒留下了這句話後,便飄然而去。


    呂溯遊在風中淩亂,喃喃道:“什麽離京?”


    可他的話說的有些晚,左相大人的身影早已經看不見了。


    “你不會是忘記你還有正事要辦吧?”皇甫極斜著眼,盯著呂溯遊的腦袋,眼神閃爍不定。


    呂溯遊心中立即警醒,陪著笑說道:“當然記得,四組的那些組員,我都見過了好幾個,有的已經先派到嶽州去了。”


    突然,呂溯遊一愣,有些委屈的說道:“這件事,我不是已經和您說過了麽?”


    “再提醒你一下,免得你忘了。”


    呂溯遊臉上愈發苦澀,心中暗自吐槽,這屆的領導,好難伺候。


    ……


    呂溯遊跟在皇甫極身後,好幾次張口欲言,但最終都在忌憚的看了看四周後,沒有說出來。


    李淩說的那些,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他不敢冒險。


    就在這時,皇甫極說道:“今日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國師應該很是擔心你。恰好我也有事要去尋國師,你和我同去一趟國師府。


    還有,身為國師弟子,你該常常去國師府走動走動,認識一些人綜中的師兄師姐和長輩們,不要總在鎮妖司晃蕩,鎮妖司有案子時,自會喚你過去,你如今好歹也算鎮妖司的一方統領,不要總和吏員們打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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