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的雨才剛過,空氣中卻還有著幾分濕潤,又有幾絲微風帶著些許花香輕撫著柳梢,吹動了佳人的發梢,也吹亂了佳人的心。


    鈴兒秀麗的臉上掛著幾絲擔憂,一雙星眸正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略顯消瘦的人兒。


    萬夢雲歎了口氣,緩緩盤坐在一旁的草地上,一隻手輕輕撫過一朵野花。


    這野花雖然顏色並不亮麗,但花瓣卻是小巧玲瓏,她本隨處可見,可此時在一眾雜草間卻是獨一無二。


    萬夢雲覺得這花真是可憐極了,世人皆愛名花,可這樣一朵卑微的野花,誰又會停下來欣賞。


    他哀憐的將她摘下握在手中,隻因她再不堪也是一朵花,也是一朵想被人采摘,被人欣賞的花。


    萬夢雲長歎一聲,又轉手從身邊拿出個酒瓶,他仰著頭將酒瓶倒灌,一股股熱浪奔湧著流入口中,像一把把刀劍穿腸而入直插心口。


    他一聲聲咳嗽起來,直咳的滿臉漲紅,直咳的身子微顫,直咳的酒瓶裏的酒撒了一地,他失神的望著手裏已略帶萎謝的野花,又忽的把剩下的酒填入腹中。


    “少爺”


    聽得一聲輕喚,他慢慢轉過頭。


    玲兒披著淺色華衣,點綴著幾點紅絲邊,露出雪白的頸項。明眸皓齒,青絲如絹,一雙星眸正掛著幾點淚光,卻又不想讓人瞧見似的低埋著頭。


    鈴兒柔聲道:“少爺不可再喝了,這已是最後一瓶酒了”


    他晃晃悠悠站起身來失笑道:“無妨”。


    話剛說罷他又猛地咳起來。


    鈴兒臉上的憂慮又多掛了幾分,趕忙過去用手輕拍著他那瘦弱的背。


    他隻覺眼前烏蒙蒙漆黑一片,胃也在痙攣收縮,一股熱浪猛的從胃裏反竄,他彎下腰嘔吐起來。


    他吐出來的隻有酒水,隻因他已一兩天沒吃什麽東西了。


    酒真是個奇怪的東西,你開心時會想著它,你難過時也會想著它。隻要有了酒,桌上的佳肴似乎也顯得食之無味了。


    一個難過的人若是有了一杯酒,就能忘記一份憂愁,有了兩杯酒,就能忘記兩份憂愁,若是能喝得酩酊大醉,那便能忘記所有憂愁。雖然是暫時的,但那也是足夠了。


    萬夢雲現在正想讓自己酩酊大醉,可他卻發現那也是一種奢望。


    他輕輕攔開玲兒的手,又緩緩從懷中拿出一張畫像,他失神的望著畫像的人兒,眼中充滿著溫柔和痛苦。


    他這時才發現,愛一個人原來比恨一個人簡單,但若是愛錯了人,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那注定是悲慘的,可他卻沒有選擇,因為愛情本來就沒有選擇。


    一點塵土落在那畫像的人臉上,萬夢雲伸出手想將那點塵土擦去,可他的手直顫,卻怎麽也擦不到那點塵土。


    他苦笑著將畫像扔在地上,又仰頭喝了口酒。


    “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


    他低喃著,一雙眼睛癡癡的望著一旁波光粼粼的湖水。兩隻鳥兒忽的掠過水麵轉著圈似的飛向遠方。他睜大眼睛呆呆的看著,撐的額頭直顯現出幾行皺紋,那皺紋下卻也是一雙蒼茫無神的眼睛。


    時間像一把烈火已快要把他的美好年華燒光了,他的身子也因此顯得更加消瘦孱弱了。


    鈴兒抹去眼角淚滴,心裏憐歎:“少爺你為何總對他人多情,卻對自己如此無情呢。”


    萬夢雲忽然站起身來,拖著晃晃悠悠的身子緩步走開了去,隻幾步下去人就已走遠。


    微風拂過,那一襲白衫更顯蕭瑟寂寞。


    鈴兒將地上的畫像撿起,畫像中的女人麵色嬌美,端莊優雅,一雙眼睛帶著淡淡的哀愁。


    鈴兒輕歎一聲,用手擦去那點塵土,望著遠處越來越小的人影,緩緩咬緊了嘴唇。


    萬夢雲不知已走了多久,他隻覺得路兩旁的樹越發高大,漸漸掩住了所有的陽光,他眼前又一次烏蒙蒙黑下來,可這次他卻像是什麽也看不見了,他扭過頭去想去看鈴兒,可鈴兒早已不在身旁。


    他的心不知多少次像這樣空蕩起來,他本來是最怕寂寞,可現在卻每時每刻都與寂寞相伴。從前隻是無可奈何,現在他卻是逐漸習慣了這種苦澀的滋味。


    他繼續嘔吐,吐出來的除了酒和血,還有他那顆撕心裂肺的心。


    “什麽人”


    一聲輕喝,路旁走出一勁裝結束身高魁梧漢子,腰間配著一柄九環刀,這刀似比尋常刀長幾分,可是在這大漢身上卻顯得恰到好處。


    刀刃折了一縷陽光直刺人眼,大漢臉上不怒自威,一股卓然之氣油然而生。


    “二叔莫要過分緊張”


    隻見那大漢身後卻又跟著一青衫白衣年輕人,紮著白色綸巾腰間別著一柄短扇,滿麵春風氣質出塵。


    那年輕人緩步走上前來,滿臉微笑著說道。


    “在下威遠鏢局楊軒,不知閣下為何擋在我們鏢車路前”


    “原來是追風劍楊家的人”萬夢雲低下頭喃喃道。


    “定是哪家酒鬼喝醉了酒,少爺不必跟這酒鬼多嘴,將他打發到一邊得了,莫要讓這酒鬼耽誤了咱們回鏢局,老爺可等了少爺幾天了”


    一個穿著粗布短衫留著羊胡子的中年人,滿臉不耐煩的走到萬夢雲臉前喝道:“哪來的酒鬼也敢擋威遠鏢局的鏢,是不是嫌小命太長了”。


    萬夢雲卻像是未曾聽到一樣,隻管埋頭低喃,把這中年人氣的臉色鐵青。


    “我看你這酒鬼是有意想礙事,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話剛落便翻身一拳打向萬夢雲。


    這拳頭還沒到,拳風就直吹的萬夢雲衣衫微動,一旁的白衣年輕人臉色忽的一變,身子猛地前竄,伸出手攔住這一拳。


    楊軒怒喝道:“徐四不可無禮,退下去”


    那中年人聽得這,左手握著微顫的手臂,答了一聲是便緩步退到一旁。


    楊軒沉思著緩步走上前,一股酒氣撲麵而來,其中又夾雜著些許酸臭味,直難聞的讓楊軒皺眉。


    楊軒打量著眼前人,見到這酒鬼穿著白色長衫,此刻已不知沾滿什麽汙穢之物,這一塊那一點的著滿了衣衫,倒像是一筆筆水墨畫可卻顯得髒亂無比。


    他那張酒醉後漲紅的臉,掩不住病態的蒼白,那一雙深邃的眼眸突然看向楊軒,楊軒隻覺得那雙滄桑的眼睛裏麵空空蕩蕩。


    楊軒拱手強笑道:“兄台想必是今天豪飲失態了,若是兄台不棄,小弟有幾件備用衣衫兄台可以換上,且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萬夢雲瞧著眼前惺惺作態的人兒,覺得的無趣極了,隻隨口答道“萬風”。


    楊軒聽到當即拱手強笑道:“原來是萬兄,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萬夢雲聽得這一番話,不禁哈哈大笑道:“不知我萬風做了什麽事,能讓閣下久仰大名。”


    笑得暢快了,他又一陣咳嗽。


    楊軒臉上笑容一僵,心裏暗罵道“怎麽有如此不通情理之人。”


    又聽得一聲噗嗤,眾人一驚仰頭卻見得一位少女,著一襲淺粉色衣衫,麵帶白色麵紗正坐在樹枝上。


    她的腳踝那麽白皙光滑,她的雙腳隨著微風輕輕擺動,時不時露出那雙修長而又筆直的腿。她的臉上帶著幾絲狡黠的笑容,一雙眼睛像似笑吟吟的望著萬夢雲。


    少女從樹上緩緩飄下,一頭發絲如雪般飛舞,幾縷花香飄散進鼻中,耳邊隻聽見一聲聲厚重的喘息聲,所有人的眼睛都癡癡的望著那一襲衣衫背影。


    “你倒是個有趣的人,可惜死的太早了”粉衣少女微笑著柔聲道。


    萬夢雲看著眼前美豔絕人的可人兒,正用一雙好奇的媚眼打量著他。他忽然想到了什麽皺了下眉,屏著呼吸冷眼盯著眼前的粉衣少女。


    那粉衣少女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卻又突然狡黠一笑,緩步走到萬夢雲身旁,俯在耳旁低聲道:“快點走”


    萬夢雲剛聽到這少女話,卻見到那一襲粉衫早已不見蹤影,扭頭看見周圍人奇怪的眼神。


    “萬兄不知和內位姑娘認識與否?”


    楊軒話還未說完,身後一眾大漢忽的嘴裏哀嚎起來,眼睛又直直瞪出來,臉上泛出青紫之色。


    楊軒頓時覺得身子一軟,臉色大變忙喊道:“二叔有人施毒。”


    那勁裝大漢見狀眉頭一皺,兩手翻飛風雷閃電般點在其他人命穴上。


    “多謝副鏢頭”


    一行人癱坐在地上,果然麵上痛苦之色銳減。勁裝大漢剛想說什麽突然臉色一沉,眼睛直勾勾的瞧著一旁林中,大聲喝道:“什麽宵小之輩隻敢藏在一旁不敢出來。”


    “蹭蹭蹭”


    霎時八九個黑衣蒙麵人穿林而出,將一眾人團團圍在當中。


    勁裝大漢回頭看了看癱坐在地上的一眾人,將手悄悄搭在刀柄上沉聲道:“閣下何人為何施毒謀害我等,難道閣下不識得威遠鏢局麽。”


    “威遠鏢局算個狗屁,天王老子今天也得交代在這”


    一個執短刀黑衣人陰聲道,引得一眾黑衣人哈哈大笑。


    “無恥之徒,二叔還跟他們廢話什麽。”


    楊軒麵帶慍色右手一挽,忽聽得“嗆”的一聲,一柄長劍陡然出現在手中,楊軒輕呼了口氣,隻見劍光一閃,那劍閃電般刺向短刀黑衣人。


    楊軒隻覺得此時呼吸也變慢了,眼裏隻有那柄閃著寒光的利劍。


    待到短刀黑衣人反應過來時早已躲閃不及,黑衣人臉色一驚連忙後撤半步,弓步架刀擋住這一劍。


    楊軒一聲輕喝,又刺出六劍,劍風破空,這六劍卻是一劍快過一劍。


    隻聽得“叮”的一聲,那黑衣人的短刀竟從刀刃處斷開。


    黑衣人虎口一震,刀也差點飛了出去,心裏不禁驚歎:“這楊家劍果然厲害,這小子若不是中了毒,今日怕不是要交代在這了。”


    當即又轉頭對旁邊一眾黑衣人低聲道:“速戰速決。”


    等時三個人圍上楊軒,三人具都是使劍,卻見劍風斯斯作響,十幾招剛過,楊軒額頭漸漸泌出汗來。


    眼見那勁裝大漢一柄九環刀雖使得虎虎生風旁人不敢靠近,卻也在一眾人圍攻下,漸漸體力不支落入下風。


    萬夢雲饒有興致的望著楊軒手上的劍,忽又想到了什麽,低頭撿起那半截刀刃,兩指夾著刀刃沉吟道:“追風劍”。


    短刀黑衣人看到這模樣低聲道:“閣下若跟威遠鏢局無關就請。”


    請還未說出口,隻見那黑衣人捂著喉嚨“咯咯”作響,全身直顫,嘴巴拚命張大卻什麽也說不出,一雙帶血的眼睛隻死死的朝外瞪著。


    幾點血噴灑在萬夢雲衣衫上,他卻像似習慣了似的,隻是麵無表情的將手上的斷刃扔在一旁。


    一眾黑衣人見到這情景都露出駭然之色,忙喊道“點子紮手,走”,轉眼之間幾個翻飛便消失在樹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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