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棺經過她身邊時,拋出一條粗麻繩綁在帝傾君腰上一拉,她便被帶到棺蓋上,然後帶著她飛快逃竄,沒幾秒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魔神幾個閃身來到醫院的窗前,所過之處,隻留殘影。


    他一身黑衣,身形高大,背對著眾人抬起右手,淡淡道:“不用追了。”


    “跑這麽快,是個高手。去查查攬星閣最近有什麽異動,尤其留意下有沒有能力突出的新人。”他的聲音暗啞低沉,像以鐵杵磨砂時發出的噪音,難聽得不行。


    偏偏魔神自己覺得好聽,故意放慢了語調,好讓別人聽得更清。


    他沒事時就端著氣定神閑的姿態,故作高深;有人的時候就假意溫柔,裝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


    世界上裝的人多了去,但裝到自己都信以為真,入戲太深,做著魔鬼般的勾當還把自己奉若神明的,世間少有。


    淩晨三點半,帝傾君白衣蹁躚,腳踩一頂血紅的玄棺在夜色中極速飛馳。


    她眼神銳利,一臉怒容,但為了棺中之人隻能先忍著。


    她怕逼急了玄棺,它直接把人吃了。


    玄棺落到一個空曠破舊的廢球場上,吐出一個血跡斑斑臉色蒼白的女人和一團剛成型的血肉。


    女人悲痛欲絕,絕望咆哮著,哭得撕心裂肺。


    那團血肉被濃鬱的黑氣包裹著,血氣和著黑氣充斥彌漫在離地一米的空中。


    玄棺棺蓋半開,一縷黑氣從裏麵蔓延出來,接引著漂浮在空中那團黑紅的血氣。


    “不行啊,我救不了她……帝傾君,你還記不記得什麽有用的仙術?”玄棺道。


    這時候,女人哭著磕頭求她。


    帝傾君懵了,仙術?救人?她曾經會這些嗎?


    她麵色緊張,雙臂僵硬地垂在兩側,手掌向前,嘴唇微微顫了下,眼睛急眨了三次,無助道:“……我不記得了。”


    她將過往全忘了,卻依稀記得自己還有個仙君的身份,這種情況,她該有辦法的……


    她該有辦法的……


    她努力一想,果然想起了些重要的片段,但往深了去,那些重要記憶卻被一團團血色和黑色的迷霧困著,她一碰腦袋就像要炸開一樣。


    帝傾君捂著頭一下子竄坐到玄棺邊上,手緊緊抓在棺蓋強,紅這眼眶問:“救人!……你有辦法的是不是?”


    玄棺“刺啦刺啦”兩聲,煩躁道:“隻能救大的。”


    兩個女人,一個癱坐在一邊哭得窒息絕望,一個跌坐在它身側捂著頭努力回憶絲毫不亞於現狀的慘痛記憶。


    玄棺見此,直接慌了神。祖宗!現在可不是想起過往的時候!


    為了醫院搶回來的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她還真打算不顧自己魂體虛弱,強行蘇醒記憶。


    “別別別!帝傾君,帝祖宗……讓我試試……我行的!我可以!”玄棺急道。


    不知什麽時候,女人踉蹌到帝傾君旁邊跪下,懇求道:“仙人幫幫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帝傾君臉色慘白得像一隻魂體即將消散鬼,跟眼前受盡磨難的女人比起來也不遑多讓。


    她剛剛在記憶中看到了什麽?


    她被人追殺,逃無可逃,避無可避,數十種兵器瞬間刺穿她的身體。


    有人用異火焚她……


    她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被人堵在一個漆黑冰冷的石道中焚殺了。


    那些一晃而過的畫麵恐怖又真實。


    她一遍又一遍在心裏安慰自己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可理智卻告訴她,那些是真的。


    帝傾君揪著心髒劇烈喘息,低垂著腦袋掩飾情緒,一抬頭才發現她眼眶早已紅了大半,臉頰上還掛著兩行清淚。


    女人看她這個樣子,也是愣住了。


    她感激之餘,仍不忘求帝傾君救救她女兒,女人滿是心酸和無奈,哽咽著求她:“求仙人發發慈悲……救救……我的孩子吧。”


    她現在管不了這麽多了,甭管帝傾君是人是鬼,隻要能她孩子的命,那就是神仙。


    女人懷了男朋友的孩子,她母親卻極力反對他們在一起,打聽到魔神包治一切叛逆,便軟硬兼施,連拐帶騙把女兒送進去治療。


    所以她在吃了魔神一記雷鞭後被送去做強製引產。


    帝傾君看她如此淒慘,卻是不忍拒絕,憐惜道:“我……試試……”


    說罷,她左手後四指由右手中指與食指間伸直通過,手心向上結出一個印,往生咒脫口而出。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豈料玄棺施救的手法與帝傾君相背而行,她欲渡亡魂往生,玄棺卻想化嬰靈為凶。


    往生咒一出,一下子就激怒了空中的靈嬰。


    玄棺一邊加大黑氣傳輸,一邊誇讚:“帝傾君,幹得好啊!”


    帝傾君直接黑了臉。


    怨氣滋生恨意,恨意激出靈嬰強大的求生欲。


    玄棺原本順著黑氣渡著少量的生機,被帝傾君這麽一刺激,靈嬰反客為主猛吸走一大團黑氣和生機。


    離地不高的空中,靈嬰血肉重凝,強勢剝離黑氣,露出了真麵目。


    她膚白如雪,漆黑的大眼睛眨巴了一下,表情略顯無辜,烏嘴唇,頭頂的軟發紮成兩個羊角,穿著杏花粉的毛線針織小裙子。


    靈嬰來到這個世界上很開心,發出一陣空靈的笑聲後,朝跪坐在地麵上的女人開心地喚了聲:“媽媽——”隨即朝女人飛撲過去。


    女兒沒死,女人喜極而泣。


    她抱著沒有體溫的女兒,心中甚是歡喜。


    她怨恨過這個世界,恨過母親,也恨過魔神。


    可因為女兒活著,她願意嚐試原諒這個充滿罪與惡的世界。


    靈嬰高興地圍著女人轉了幾圈,忽然轉頭看向帝傾君,然後撲棱棱地朝她飛去。


    帝傾君心中駭然,眼中浮現出靈嬰漆黑幽深的大眼睛和毫無血色的小臉,四肢骨骼僵硬,雙手微微發抖。


    眼見靈嬰果然朝她飛來,她臉色一白,果斷地轉身就跑。


    玄棺見到帝傾君手腳並用、慌忙逃命的樣子,棺身震動,“酷酷酷……”地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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