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恢宏的宮廷後院裏。


    帝傾君看著在她麵前望著她出神的陳悠悠,鬼使神差地問了句:“那你有什麽願望?”


    陳悠悠滿腦子都是她好美,好仙好颯!


    帝傾君一開口,那種如沐春風的聲音直擊她的心房,聽得她小鹿亂撞。


    好溫柔好動聽的聲音。


    “願望……”


    “願我陳國繁榮昌盛,子民富強安康!”陳悠悠脫口而出。


    一個公主的願望,當以此為先,哪怕她此時生活過的並不如意,身邊還有很多難關要解決。


    可一想到要許願,她腦袋裏首先衝出來的是這個。


    聽到她這句話,帝傾君倏然一滯。


    思緒忽然被帶到一個很久遠的地方。


    在那裏她遇到一個人。


    他從泥濘中來,一身明朗。


    他乘風而來,漫步於雲端,落在青山前,踏足泥濘間。


    他與她說話。


    那時的帝傾君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稚氣未脫,卻已明眸善睞,氣質斐然。


    她一身泥濘,在一片大田裏栽種向日葵,旁邊還有幾棵不知品種的果樹。


    那是她父王帶回來的,他本來說要和她一起種向日葵,待今年夏末就可以收獲好多向日葵了。


    可是他太忙了,把她帶到剛從農夫那裏買下的地裏就走了。


    帝傾君一個人種完了那片向日葵,地裏的泥土原本是幹的,那天卻下著綿綿細雨。


    她還把父王待回來的種子和幼苗一起種下去了。


    “神仙!”她驚訝道。


    隨即朝他許願:“希望神仙保佑我大夏國富足康樂。”


    他說自己他是道君,不能幹涉國運,實現不了她的願望。


    帝傾君說:“你保不保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遇見了你,還許願了。靈驗的話求之不得,不靈的話我會想其它辦法。”


    嗬!狂妄自信。


    道君後來搶了她的一株樹苗和和幾顆種子。


    回憶到這裏,帝傾君手裏的枯枝“哢擦”一聲斷了。


    道君指著她種的那些樹告訴她:“你將它們種在這裏,是種不活的。或許還會為你帶來滅頂之災……”


    她父親走得太匆忙,沒告訴她,這些東西是打哪來的。


    後麵的記憶開始模糊,他後麵還說了什麽她忘記了。


    帝傾君一臉怒氣,玄棺從樹枝上飛下來,關心道:“帝傾君你怎麽啦?”


    “道君搶了我的東西。”


    玄棺忙問道:“道君是誰?”


    誰搶帝傾君的東西,它把他頭打掉。


    “就是之前我們遇到的,從天際飛過去的那個。”


    “嘩!”


    玄棺原本躍躍欲試,上趕著向她表忠心,剛聽帝傾君說完,直接往後退了大步。


    原來是那位,告辭!


    它還以為那是一條不亞於枉仙尊的大腿。


    原來並不是。


    “那不會是你敵人吧?他搶你什麽啦?”


    帝傾君回憶道:“一棵幼苗,幾顆種子。”


    玄棺悄悄嘀咕:“你倆過家家呢,搶你一顆樹苗幾顆種子,你就記這麽久。別的都想不起來,他就遠遠地看一眼,你就記起來了。”


    “你懂什麽?”帝傾君反問。


    “他搶走的是聚窟洲返魂樹。”


    她年少時不懂事,把那棵樹當普通樹栽進地裏,後來有一天夜裏,她父王急急忙忙回來過找過那棵樹。


    父王見她還活著,一把把她摟進懷裏,守了她一夜才走。


    自那以後,他再從外麵帶東西回來,就隻給她少部分看起來還算一些安全的物件了。


    她少了很多有趣的玩具。


    “聚什麽洲什麽樹?”玄棺差點沒激動的跳起來。


    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它抹了抹不存在的口水,繼續道:“那些種子都是返魂樹的種子嗎?”


    “是無患。”


    這個她印象特別深刻。


    道君不僅搶走了她的返魂樹,還把她埋在返魂樹旁的三顆無患子拿走了。


    她記得她把這些東西當種子埋在那裏是為了防某個人,她還要去來取的。


    玄棺已經不知道說什麽了。


    “帝傾君你……”


    你是什麽人啊?


    還魂樹這樣隻存在傳說中的至寶你拿去埋土裏?隨隨便便藏個東西就藏了三顆無患子。


    家財萬貫?沒那麽簡單吧?


    玄棺雖然早有猜測,親耳聽到她這麽說還是狠狠咽了咽口水。


    這時,陳悠悠想說話,玄棺卻用黑氣撿起一截枯枝放在棺口,對她做了個“噓”的動作。


    陳悠悠看看陷入沉思的帝傾君再看看玄棺,忽然領悟了它的意思。


    不要打擾帝傾君是吧。


    玄棺滿意點點棺材頭。


    太不容易了,帝傾君好不容易想起點東西,不要打斷她。


    萬一被打斷一下,她想不起來了,那就麻煩了。


    這次是碰巧遇到道君,又因為陳悠悠的話,她一下子有了靈感,想起一些過往。


    還是很早很早以前的往事。


    下一次契機出現不知道要什麽時候?


    打斷不得。


    ……


    ……


    玄棺靜靜地等待著,帝傾君沉思片刻,又想起來了一些後續。


    年少的她已經知道雞蛋放在不同籃子裏的道理,後來她就下山就與一群孩子王打起來了。


    雙方損失慘重,兩敗俱傷。


    還不是要她象征性地拿出東西來賠。寄人籬下,沒理可說。


    那些孩子的父母找來,要給堂伯家給個說法,他們隻會選擇息事寧人,從家裏象征性拿出一些物什,又從她那裏刨出一些,賠給那些孩子。


    沒辦法,誰叫她每次打架都那麽凶,每次不把一群人打趴下就不罷休。


    原本她態度是非常蠻橫的,贏的是她,為什麽要賠?


    父王每次打贏了都是輸家賠。


    成年人之間的戰爭和孩子的不一樣。


    她最終沒拗過那些世俗與長輩,隻好象征性地丟出幾件她玩膩了的物什當做賠償,下次揍得更狠。


    家裏的孩子是不敢跟她動手的,而且父王回來也都給他們帶東西,如果他們還想要,就會向帝傾君討要。


    帝傾君多半不會給,他們也不敢強要。


    長輩們從小就告誡他們不要惹帝傾君,她性子遺傳了她凶悍娘親,從小就不好惹。


    帝傾君每一次被迫往外分東西,都是一次見血的戰役。


    她是不同情這些人的,他們想搶她的東西。


    直到後來,他們也摸清楚了規律,給她打一頓,帶家長上門能分到東西。


    有人貪得無厭,有人吃了一次虧就做罷,有人幹脆利用孩子……


    後來堂伯家也膩了,被兩家人人惡心到了,幹脆撒手不管了!


    自己欠揍去找茬就別怪她下手無情,要鬧事等她父母回去鬧。


    看她媽不一巴掌扇飛他們!


    欺人太甚!


    堂伯家翻臉以後,不少人有所收斂。


    畢竟這種小把戲,再一再二,哪有再三再四,沒完沒了了?


    可這件事不知怎麽的在孩子圈裏傳出去了,不少人路上堵她找茬,她照例揍了他們後賠他們東西。


    後來事情演變地頗有些複雜,有的是不服專找她單挑的,有的還是為了要東西。


    直到有一天,有幾個衣衫襤褸的小孩直接湊上來說讓她揍一頓,也分給他們一些東西。


    他們拿回去給父母換東西,從她這兒流傳出去的東西有人高價收,他們不還手。


    帝傾君這次知道自己被耍了。


    不知道誰算計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這已經是一場有預謀的碰瓷。


    碰瓷的人並不覺得有錯,被識破以後開始正大光明地和她互毆,以報之前被她毆打之仇。


    真是可笑。


    善良的人自願湊上來被她打一頓替家裏換取一點收入;算計她的人暴露後氣勢洶洶地找她報仇,不服輸繼續強搶她的東西。


    後來那些無辜的人大多跟她上了戰場,那些噬血蟲反而選擇苟且偷生。


    帝傾君回憶到這裏,外麵突然來了個人。


    是一個身著灰衣黑袍的老宮奴,他麵容和善,步履蹣跚地走過來。


    “我一想啊,就知道你在這裏。這藍花楹呀,都長這麽大了。當年德妃把它種在這兒,還是小小的一棵。”


    老人抬頭望著眼前這棵樹,如同望見那個相熟多年的故人。


    藍花楹很漂亮,花是淡藍色或淡紫色,開得盛大而燦爛,微風拂過,漫天紫藍色的花絮隨風而起,朦朦朧朧,飄飄渺渺……


    種下這棵樹的人,是多溫柔賢良。


    怎會忽然丟下幼女,撒手人寰。


    宮人們都不怎麽相信,她就那麽病逝了。


    “李公公,你也是來勸我的嗎?”


    “咱家不勸你,咱家也勸不動誰……咱家就是路過這裏,聽說他們又找不見你了,來這裏碰碰運氣。”老宮人說道。


    “這裏已經許久沒人住了,地上涼,今日風大,公主不宜久坐,還是早些隨奴才回宮去吧。”


    陳悠悠瞟了一眼外麵守著的宮人,故意問道:“我父皇有沒有來看我?”


    她分明看見了門外一抹來熟悉的明黃了,他到了門外,就是不進來。


    “來啦,來啦,聖上百忙之中抽空來接你呢。你看你,還是這麽任性,說不通就直接跑出來,宮人們追都追不上,可累死我這把老骨頭了……”老宮人打圓場道。


    陳悠悠卻突然眼含熱淚道:“他都到門外了,就不進來看看我嗎?”


    難道這個曾經她娘生活過的地方,他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了嗎?


    “小祖宗哦,快別說這些話了。聖上想進來,這不是怕觸景傷情嗎?如今還等著把你接回去商量婚事,怎好叫聖上帶了愁緒回去?”


    “憂愁傷身……”


    老宮人說得頭頭是道。


    陳悠悠卻是不買賬。


    知道她父皇在外頭,哭得更傷心了。


    “他都要把我賣了,我母妃要是還在,怎會給我指這麽一樁婚事?那崔家公子,我根本不喜歡他。”


    外麵,陳國皇帝走了進來:“那你倒是說說,你喜歡誰?”


    陳悠悠一時語塞。


    “你總是這樣,朕和貴妃問你時你又不說,我們替你指婚你又不滿意?不滿意的理由你又說不出來,多說兩句你還直接跑。”陳國皇帝無奈道。


    “您和娘娘們把話都說了,你們自己說得熱鬧,我哪裏插的進話?您們把決定都做了,哪裏有我說話的餘地?”陳悠悠語氣裏有諸多委屈和不滿。


    “那你倒是說說,你到底看上誰了?或是給個準信兒,喜歡什麽樣的,朕給你找行不行?”


    陳悠悠哭著問:“我不嫁行不行?”


    “胡鬧!”


    陳國皇帝怒吼了一聲。


    陳悠悠覺得更委屈了。


    陳皇還在滔滔不絕地講:“那崔國公家公子那點配不上你?人家一表人才,文物雙全,還在朝中任職,家世也與我們家相配。”


    陳悠悠有苦難言,委屈憋在肚子裏說不出來,最後隻說了一句:“要嫁您去嫁,誰同意誰嫁!”


    “是我過去對你太過縱容,寵壞你了,如今才敢對我這麽放肆取鬧。”陳國皇帝氣憤道。


    帝傾君和玄棺在樹上看著這場鬧劇。


    玄棺也不懂樹下的人在吵什麽?


    人總是很奇怪,明明一個很簡單的問題,非要搞這麽複雜,不過也不關它的事,不用它操心。


    陳悠悠眼見父皇要生氣,忙開口叫住他,試探著開口:“是不是我說我喜歡誰,您都為我做主?”


    “那不行,你得先告訴朕。不然你要是喜歡一個朝中老大臣,豈不是叫滿朝臣子看我皇家的笑話!”皇帝試探道。


    陳悠悠嘟囔道:“不是老的,年輕的。”


    皇帝眸光一沉,隨即開口:“誰?那人是誰?”


    陳悠悠被他洪亮的語氣一驚,馬上清醒了幾分。


    “我要是說說出來,您肯定不會答應的。”


    年輕的?不會答應?


    “哪家貴公子?”皇帝再次試探。


    陳悠悠否定道:“不是。”


    皇帝麵色一沉,不是哪家貴公子?


    他方才想著,他是看上哪家公子爺,就算身世差了點,要是有能耐人品好他也可以勉強考慮下。


    可竟然不是。


    莫不是宮裏哪個巡邏侍衛長?


    姑娘家年紀輕輕看到這些英俊瀟灑的年輕人,一時好奇也正常。


    待在宮裏也接觸不到什麽人,除了宴會認識公子哥,就隻能在皇宮看侍衛了。


    回頭他就把帥的全部換了!


    “宮裏的還是宮外的?”皇帝再嗯。


    “宮……外……”


    皇帝聽完長吸一口氣。


    宮外?


    她們一共也沒出去多少次,除了去寺廟禮佛,頂多是車架路過鬧市。


    她不會是……


    “俗家人?”


    “父皇你想什麽呢?正經人!”陳悠悠反駁。


    皇帝腦仁疼:“正經人有什麽不能說的?”


    “正經人也不能說……”陳悠悠低頭道。


    “你能不能不要跟朕打啞迷,今天就當著你母妃的麵告訴朕,難不成你還打算瞞我們一輩子?”


    還真打算在宮裏待到老,叫人看笑話?


    今天他一定要套出話。


    二人又磨嘰良久,陳悠悠才說出一個人的名字。


    陳國皇當場反悔:“什麽?沈彥?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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