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蘭和淩風再次走回後院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群人在連亭走廊裏,圍坐在幾張大圓桌前談笑風生的場景。


    她下意識皺眉,正要大聲說話,卻被淩風扯住袖子。


    “姑姑,難得他們這麽開心,姑且饒了他們這一回吧。”


    蘇雨蘭輕歎一聲,臉上怒氣頓消,“好吧。”


    兩人結伴朝著亭子慢慢走去。


    冷雙易麵前放著一個碩大的海碗,裏麵清香撲鼻的靈酒堪堪與碗沿齊平。


    他伸手端起海碗,大口大口地把整碗靈酒一飲而盡,舔舔嘴唇,複拿出一壺靈酒,撥開塞子,往海碗裏倒。


    周眥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往常,冷雙易喝酒要麽優雅有禮,要麽灑脫不羈,要麽迷蒙酣醉,怎麽也算他酒友裏數一數二的翩翩公子。


    如今,竟如一個綠林好漢般豪放粗狂。


    “好好好,小易可是又幹一碗了啊,咱們跟上,跟上!”


    解春秋看熱鬧不嫌事大,舉杯邀眾人同飲。


    蘇雨蘭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仙君在這仙境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你們倒好,大擺筵席。”


    “姑姑,您放心,就這一頓!等結束了我一定拿白布把這裏收拾地幹幹淨淨,一塵不染,保管比我的臉還幹淨。”


    解春秋跑下台階迎接嘴硬心軟的蘇雨蘭,“姑姑,大人,快上座。”


    眾人已經全部立起,冷雙易彎腰拱手跟兩人行禮,“姑姑,大人。”


    看著地板的眼睛微微酸澀,他連忙眨眨,總算恢複正常了。


    蘇雨蘭扶住他的胳膊,拉著他坐下,擺手讓眾人也坐下,率先拿筷子夾了一塊白腹驢肉放在冷雙易盤子裏,“小易啊,你傷勢未愈,不要隻喝酒,多吃點菜。”


    “謝謝姑姑。”冷雙易彎唇笑笑,把海碗收了,夾著白腹驢咽下腹中,麵上不顯一絲悲傷,與往常明媚陽光的少年模樣毫無二致。


    眾人悶聲吃菜,一言不發,解春秋看看四周,眼珠轉轉,笑著問道:“姑姑,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啊?仙君在這裏真的也要小心翼翼嗎?”


    蘇雨蘭放下手裏的筷子,看向眾人,“你們可還記得淩悲悲此人?”


    冷雙易對這個名字可太記憶深刻了,“我們三十重天金兵試煉第三關遇到的歡喜城城主。”


    在那裏,天堂和地獄,他都走了一遭。


    “沒錯,就是她。”蘇雨蘭點點頭,“她本命叫做淩幸,我想你們應該知道。”


    解春秋愣了一下,然後激動地叫出聲,“啊,淩幸,幸湖,這裏莫不是那位歡喜城城主的家?”


    蘇雨蘭讚許地笑了笑,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當初仙君親自去見她,幫她修煉天賦掌控天賦,中間也著了道,因此而受傷。於是淩幸就告訴了仙君這個養傷的神奇之地。”


    蘇雨蘭喝了一口茶水潤潤嗓子,繼續說道。


    “仙君本不以為意,沒想到來到這裏,竟然真的被這個幸湖震驚,傷勢痊愈以後,就再次回到歡喜城致謝。”


    “可是淩幸說,這裏已經沒有了她心心相印的人,她再也不會回來了,於是將這裏送給了仙君。”


    解春秋插嘴道,“那既然歡喜城城主都送給仙君了,那仙君豈不是可以自便了,為何要小心翼翼?”


    蘇雨蘭輕輕搖頭,“不說這裏的景色如何風雅,光說淩悲悲還活在歡喜城,哪有奪人家宅的道理?仙君當然立刻婉拒了,不過這幸湖倒真的成了仙盟的療傷聖地。”


    “這下知道為什麽不讓你們在這裏隨意走動了吧?這個宅子是有主人的,人家把幸湖給咱們用,已經很大方了,咱們也要知禮懂禮。”她恨鐵不成鋼地看著熱愛搗蛋的解春秋。


    解春秋知道她是在暗示自己偷中玉蘭樹的事情,撇撇嘴道:“可是現在歡喜城不是已經沒了嗎?”


    蘇雨蘭:……


    是的,沒人能再進入歡喜城了,除了歡喜城新任城主,冷雙易。


    解春秋突然拍手叫道:“既然淩幸城主選了小易作為歡喜城的新主人,那是不是說,這宅子也可讓小易……”


    他轉頭看向冷雙易,瞬間變了臉色,“小易,你沒事吧?”


    眾人看向冷雙易,隻見他捂著胸口,大口呼吸,麵色慘白。


    蘇雨蘭下意識去拉冷雙易的手腕,要給他把脈看看,冷雙易卻躲開了。


    他把捂著胸口的手放下,跟大家勉強地笑了笑,“我隻是想到了一點東西,沒事的。”


    看著眾人俱是不信的眼神,他尷尬地摸摸鼻子,“曾經在歡喜城,我已經覺得自己理解了淩悲悲的悲了,沒想到我剛才才知道,以前的理解極其膚淺。”


    解春秋看著他舉手投足間都透漏著一種悲而不傷的感覺,歪歪腦袋,“怪不得她要把歡喜城傳給你,我現在竟然感覺你跟她有一絲相像呢,尤其是全身悲傷的感覺。”


    聞言,冷雙易抬頭,看了他一眼。


    解春秋跟他對視,隻覺得在他眼裏看到了無盡歲月的悲涼和無情曆史的滄桑,下意識問道:“小易,你不會要改名叫冷悲悲吧?”


    “去你的。”冷雙易看他的眼神瞬間變得無語。


    解春秋大鬆一口氣,拍拍胸脯,突然又轉身看向一言不發悶聲吃菜的淩風:“大人,淩幸城主跟你一樣,也姓淩呢。不會……”


    淩風大口咀嚼幾下,把口中的食物全部咽了,才問道:“不會什麽?”


    “不會你們是親戚吧?”解春秋激動地把話說完。


    眾人立刻全部看向淩風,眼睛裏迸射著八卦的火花,豎耳傾聽。


    淩風喝了一口靈酒,才說道:“不是。”


    解春秋長長地“啊”一聲,一臉可惜,眾人沒聽到預想中的勁爆內容,也紛紛搖頭歎氣。


    淩風笑了笑,將杯中最後一滴靈酒倒在桌岸上,用手指沾著靈酒,寫了一個“淩”字。


    冷雙易一手撐著下巴,聚精會神地看他一筆一畫寫字,耳邊聽到他一臉鄭重地解釋——


    “凡是帶有水字旁的姓的家族,本源肯定來自我們現在所在的冷水大陸。當初知道淩幸後,我也下意識以為是我們家族的遠房親戚,但回家裏翻家譜,並未找到一點關於淩幸家族的蛛絲馬跡。”


    所有人都長長地“哦”了一聲。


    隻有解春秋還在追著問,“不是說你們家本源也來自這裏嗎?怎麽會跟淩幸城主一點關係都沒有?”


    “確實沒有,她們整個家族極其神秘,神秘地好像憑空誕生的一樣。”淩風說道。


    蘇雨蘭也點點頭,“是啊,淩幸各種事跡甚為有名,但真的很神秘,很多人都是因為她遭了變故後才見到他的。”


    ……


    眾人對淩幸喋喋不休地八卦,但冷雙易一點都聽不進去。


    他耳邊雷聲轟隆作響,“冷水大陸”四個字炸得他腦袋直疼。


    縱使湖伯不怎麽跟他說自己的家族往事,恩怨情仇,但他最起碼知道,自己是冷水大陸掌權的冷水家族族長之孫。


    自己竟然不知不覺中來到了自己家族所在的大陸!


    此時,他單手撐著額頭,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再想起淩幸的故事,心裏竟然湧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剛好,蘇雨蘭正在笑道,“若不是整個冷水大陸在數百前的意外中全部喪生,若不是小易年紀太小,我都要懷疑他是冷水家族遺落在外的小公子呢。”


    冷雙易在心中大喊,“我是我是我就是。”


    但一轉眼,他想到了家族曾經遭受的大難,如今原因未明,隻好暫時守住自己的秘密。


    一加一等於二。


    現在他有兩個關於身世的秘密了。


    他慢慢睜開眼睛,仿佛隨口一般問道:“那,淩幸城主,原來是什麽人呢?”


    蘇雨蘭看他感興趣,就解釋道:“數百年過去,冷水家族的許多事情已經被人遺忘了,但我倒還記得一些。”


    她探身向前,對冷雙易說道:“淩幸,是冷水家族族長的長媳,也就是他大兒子的妻子。這對夫妻感情甚篤,如膠似漆,形影不離,從未吵過架,鬥過嘴,更沒離開過對方超過半日時間。”


    藍瞅鬆鼠用兩隻爪子捧著臉頰,臉上的神往形色與蘇雨蘭一般無二。


    冷雙易慢慢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強忍淚水沒有流出來。


    淩幸,是自己的母親!


    她當初把歡喜城傳給自己,是認出自己了嗎?


    可她為什麽沒有跟自己相認?!


    自己,是多麽多麽渴望親情啊,可竟然跟自己的娘親擦肩而過了。


    縱使閉著眼睛,解春秋的聲音還是傳到了冷雙易的耳中,“姑姑,人家夫妻二人吵不吵架,鬥不鬥嘴,你怎麽知道?”


    蘇雨蘭氣憤的聲音傳來,“當時都傳遍了好嘛,人人都知道他們是一對佳偶,哪個小仙子不羨慕?而且,我知道的多著呢。”


    “我還知道,冷水家族族長有三個孩子,長姐很早離開家族獨自流浪,隻在兩個弟弟每年生日的時候回來一趟。”


    “淩幸夫君舉止優雅,談吐得體,從小是按照未來族長培養的,最小的弟弟聰明絕頂,智慧在扶天界數一數二呢。”


    ……


    沒錯,這就對上了。


    冷雙易想起湖伯曾經告訴過自己,自己還有一個大姑,一個二叔,他們姐弟三人感情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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