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道就是誅心,你又能奈我如何?”


    遊畢方聳肩,攤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模樣。


    “高功真人,我就算將天府奇珍完完整整予你,可敢代咒禁司私授?”


    遊畢方的話很是巧妙,明顯是話裏有話,藏著莫大的陷阱,一般人還真的洞察不出其中的奧妙。


    誰知,葉知秋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或許知道其中有詐,卻依舊仗著身份順杆爬上去。


    隻見他伸出右手,嗬斥道:“拿來!難得你有此心,本官豈能不成全一二。”


    遊畢方麵色不變,勉強壓著笑,左手按在小腹丹田上,直接抓出自己的道基,返本還原成一塊巴掌大,非金也非玉的令牌。


    “貧道為咒禁司高功真人所迫,不得不獻出天府真符以自保。諸天神明容鑒,過往神靈作證,此舉並非貧道本意!”


    葉知秋臉色一冷,隨即展顏道:“又在故弄玄虛!你是什麽東西,區區一隻初入道的螻蟻,天庭何來如此青眼有加?”


    可是,就在咒禁司高功真人伸手觸及天府真符時,無雲蒼穹驟然轟下一道金色霹靂,細如發絲,微不足道。


    遊畢方親眼看見,金黃閃電正中葉知秋頭頂囟門,瞬息間炸裂道髻,寒玉子午簪應聲斷成三節,落地後即刻化作粉末,被一陣清風吹過,渣滓都被揚走了。


    於無聲之處聽驚雷!受到天罰餘威波及,遊畢方耳邊頓時響起幾百個雷霆轟鳴的爆音,破滅與造化的氣息交替而來,這具身軀的生機大半毀滅,經脈焦枯,骨頭裏生血的髓質卻生機勃發。


    反觀葉知秋此時情狀,天罰餘波從他身上流淌下來,迫不及待地蕩漾開去。


    所過之處,地麵就像野火燒過似的,焦黑如木炭,同樣也有無數生機潛藏地底。


    兩人罕見地陷入沉默裏,直到夕陽沉落,天色昏暗,沐浴著星月光華,才緩過勁來。


    咒禁司高功真人張開嘴巴,吐出一口焦黑色瘀血,歎道:“何至於如此?”


    遊畢方看了一眼,將天府真符融入體內,伸手戟指,輕輕一點,食中二指之間,就有一道羊脂玉色的酒漿流淌出來,落在一口杯盞裏,很快就有八成滿,才停了手。


    “貧道得了天府奇珍,悟出一門本事,就是將過去喝過的酒,憑空造化出來。此乃宮廷玉液酒,能生死人、肉白骨,便是武道宗師也可受用無窮!來來來,滿飲此杯!”


    此時的葉知秋,早就被天罰霹靂殛成五勞七傷,不僅朝廷賜下龍氣凝聚的道籙種子都被統統擊破,就連他的根本道基都差點煙消雲散,距離徹底崩潰也不遠了。


    哪怕是身邊道人遞過來一杯鴆酒,隻要能止一時焦渴,葉知秋自己也認命了。


    不過,一杯玉液酒剛剛入喉,所過之處,破裂的身軀緩緩愈合,如此神效,絕非所謂的“宮廷玉液”,葉知秋抓緊時間恢複力氣,同時皺起眉頭道:“你究竟是什麽人?竟然喝過這般瓊漿玉液?”


    遊畢方搖搖頭,笑道:“我這一生喝的都是市井酒水,沒什麽神效!按理說,應該是前世喝過。貧道僥幸勘破胎中之謎,依稀記得,前世乃左道修士,宗師修為,曾與前朝國師鬥法,前後七次,前六場連戰連勝,最後輸了一場,卻輸掉了一切,包括身家性命!”


    遊畢方往深處去想,始終不得此酒根底,頭腦殼卻痛了起來,就像被鐵箍收緊似的。


    “想不起來了!不過,貧道前世的確喝過,如此才能造化出來!不會錯的。”


    葉知秋瞧出其中有詐,卻也摸不著頭腦:“前朝國師出身昆侖,得帝之下都一方寶玉,悟出種玉法,乃是長生之實,不死之藥,便是前朝天子服食,也有奇效,日禦十女不倦,後宮雨露均沾,龍子鳳女為數眾多,更別說流落民間之私生子女。”


    高功真人神思不屬,話題越扯越遠,忽然回想起什麽,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身邊的道人。


    “轉世輪回再來者,又勘破胎中之謎,果然沒有僥幸!道人你的前世身,竟然能連勝前朝國師六次,已經是偷天之幸!他可是昆侖唯一真傳,武道雙修的大宗師,自悟中元神功,連謫仙人都一掌斃命!你能勝他六次,我怎麽不知道?史書並無此人!”


    遊畢方不以為意地笑笑:“貧道也是不知情!依稀記得如此,約莫是前朝國師放水,趁機另有布置罷!”


    說到這裏,遊畢方問道:“話說回來,天府奇珍你還要麽?”


    咒禁司高功真人聽到這話,哪裏敢搭茬,忙不迭搖頭,唯恐身邊道人又要禍水東引,把頭搖成撥浪鼓般。


    “不要不要我不要,道人莫要開玩笑!此物為你所有,代天保管,此事不用煩心。稍後我會親自跑一趟,找咒禁司上官仔細分說!”


    遊畢方忍不住哈哈大笑,輕輕拍了拍高功真人的肩膀:“這才對嘛!”


    葉知秋橫眉冷眼看了肩膀上的爪子,看在遊畢方給一杯玉液酒,與自己續命的份上,決定不與他計較。


    畢竟,拿人手短,喝人嘴短!嘴裏猶有玉液酒味道,實在是不好開口,也不敢伸手拍掉道人的爪子。


    葉知秋決定探探道人的底子,開口問道:“依我所見,道友絕非左道修士,縱觀所行舉止,與人為善,拾遺補缺,反倒像是玄門正教中人!心懷慈悲,不失金剛怒目,又像是沙門弟子,不知道友何以教我?”


    遊畢方早就猜到咒禁司的人會如此問話,不慌不忙收回手,笑道:“闡截兩道非正果,菩提道德亦非我,所行所求皆是願,順勢而行為前諾。”


    “貧道出身低微,看到有人受苦,忍不住就想出手幫扶一二。可惜,人單力薄,所行善舉極為有限,隻能聚眾人、合群力,略盡一份綿薄之力。”


    葉知秋聽到前麵,還不以為然,聽聞後麵的話就按捺不住了:“你還說自己不是玄門正教中人?此乃三教之首太上道弟子入世修行之法!簡直是豈有此理!”


    遊畢方忍不住噴道:“真人你這是胡說八道!太上無為,曾言人道之事,全在氣數!太上道乃出世法,淨日裏打坐練氣,一心隻求白日飛升。你說的太上道弟子入世行走,不會是蜀山青城那些劍仙之流罷?”


    高功真人頓時啞口無言,默然許久,才問道:“現如今,天地靈氣日益枯竭,上古練氣士道統幾乎滅絕,哪怕道門內丹一脈,也轉入采集肉芝靈草、五金之英,煉製法力外丹!旁門左道修士入道更是艱難,眼看著距離消亡不遠,原本是件大好事,我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遊畢方坦言道:“這話中肯,我愛聽!究其根底,不過是狡兔死,走狗烹罷了!沒了一眾旁門左道修士,咒禁司就沒有立身朝廷的根基,爾等離開廟堂,恐怕為期不遠了!”


    葉知秋心有戚戚,忽然感覺到玉液酒神效散開,全身創傷修複如初,甚至猶有精進,不禁對身邊道人越發好奇。


    “道友不計前嫌,一杯宮廷玉液,救了本官性命。可曾有意出仕,為朝廷效力?”


    遊畢方對此嗤之以鼻,反問道:“你呀你呀你,還是身在其中,不見廬山真麵!我問你,朝廷大?還是天庭大?”


    話音未落,葉知秋整個人就不好了,萬萬沒想到身邊的道人又來這一招,臉色訕訕道:“道友何出此言?這不是與我為難嘛!我知你與人為善,就不必讓我難辦罷!”


    遊畢方伸手一拍大腿,痛地葉知秋皺眉,他卻哈哈大笑:“天地靈氣恍如大海,潮漲潮退也是常理!隻是,曆朝曆代都有高人飛升出去,靈氣海洋再是浩瀚無垠,也有個限度,恐怕這一次退潮下去,就再也漲潮不起來了!”


    遊畢方側頭看了一眼咒禁司的高功真人,葉知秋心有同感地盯了回去,忽然想起司裏藏書庫秘傳,喃喃自語道:“難道……莫非……或許預言是真,神仙末劫即將到來!”


    遊畢方笑道:“神仙末劫?仙人長生不死,逍遙自在,哪裏有什麽劫數?不過,據我所知,神仙末劫實質是人道大興,彼時諸神隱匿,仙家不出,天帝踏英招,提三尺劍,掃平天下,清除一切牛鬼蛇神,碾壓世間所有宗門教派、修真門閥!玉宇澄清萬裏埃嘛!”


    遊畢方作大死地爆出內幕猛料,發現天地之間毫無動靜,立即明白話不傳六耳,自己的修為太過於低微,說什麽都無傷大局。


    葉知秋也有同感,譏笑道:“你說的是什麽?簡直一派胡言!我看你是失心瘋了!”


    遊畢方正色道:“好吧!貧道實話告訴你,我修的並非世間法,而是天庭法,天道法!以前還得依靠青詞,現如今得了天府真符,猶如地上行走之謫仙,隨時隨地都能借來天庭神仙法力!”


    咒禁司高功真人又是連連搖頭,擺明態度是不信的。


    遊畢方抬頭看天色,三垣諸星鬥晦明晦暗,便伸手戟指,食中二指之間噴出一道瓊漿,注滿一隻酒杯,暗中度入一點功德金光,默祈片刻。


    三息不到,瓊漿連著酒杯化作一道赤金靈符,直衝上天,一路霹靂閃電火花,逕自投進三垣天市裏。


    兩個值守神將瞧見好處來了,也不問究竟,不慌不忙地開了天庫,借了一櫃三光神水下去。


    畢竟,下界修士上供可是難得的很,就許禦馬監首弼馬溫收得,陰間鬼帝享用,唯獨不許天市諸神笑納一二,沒有道理!


    瞬息間,魚糧道左地界,一座小縣城外亂葬崗上空,風起雲湧,烏雲密布,一道合抱粗光柱破空直下,牢牢罩住遊畢方,淺薄修為隨即暴漲。


    從築基入道,越過通法修真,直入金丹真人,頃刻間丹開陰神出,經日月星三光一轉,立地成就陽神功果!


    “你看!法力、修為、境界對我而言,唾手可得!貧道,上麵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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