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不及防之下,遊畢方發現自己被對手收入紅葫蘆裏,驀然發現這玩意竟然是個活物。


    周遭肉壁不斷擠壓過來,冒出一顆顆陰氣森森的獠牙銳齒,勢必在十息以內,將獵物就此淩遲切碎,碾磨地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下。


    “十息?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遊畢方動念存想,無所不在的【關係網】即刻送來一道法寶雛形的法有元靈。


    一個四四方方的陶瓷硬枕頭,兩端空空,可以通風。


    從這個枕頭法寶裏,突然間吹出一道風,又名“枕頭風”。


    此風並非修士風火雷三劫中的屭風,能穿過骨**竅,吹地修士魂飛魄也散。也不是九天罡風,巽地黃風,而是一道耳邊風,看似普通尋常,卻能銷魂蝕骨滅精神。


    “枕頭風”緩緩吹起,即將磨滅遊畢方的獠牙銳齒,頃刻間酸軟無力斂寒芒,牙根不穩酥鬆動,稍微挨著碰到,就顆顆掉落下來。


    緊緊纏住遊畢方的大舌頭,也像是被點中了麻筋,抽去了脊梁骨,軟軟地萎靡躺下,不由自主地鬆開了獵物。


    遊畢方脫身出來,雙腳踩在實地,一腳高一腳低,鼻子聞到鹹腥的海水味,濃濃的酸臭氣直衝腦門,猛然察覺到碎身危機剛去,又一重滅頂之災即將到來。


    下一瞬間,遊畢方從【關係網】裏抽出一根帶子,此物非綢非綾亦非布,卻鑲金嵌玉掛珍珠。


    此物一端從遊畢方手中彈射而出,在周圍肉壁上一觸即走,分成兩股,反複折射後,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迅速充塞著紅葫蘆內壁。


    最終所有線頭指向一處,遊畢方估摸著,應該是此物最薄弱處。


    於是,遊畢方將體內三屍神喚出,又將體內諸多雜氣演化的九蟲吐出,統統加持在其中一條“蠹蟲”身上。


    蠹蟲實為遊畢方體內“六賊”之一蠹賊所化,專門蛀咬敗壞人體的精神,譬如聲色犬馬、紙醉金迷的糜爛生活,勾起凡人體內欲念,最能與蠹賊滋養,叫它不斷壯大起來,分散注意力,時刻安靜不下來,致使修行功虧一簣,修士得除盡蠹蟲,才能入定而近道。


    與其它源流不同,遊畢方化害為寶,將體內六賊祭煉成六蟲,欲念越熾烈,諸蟲就越利害。


    “給我咬穿它!”


    隨著遊畢方的一聲令下,不僅有法力加持,還有勃發高漲的求生欲催穀,中指長的蠹蟲驀然間膨脹十二倍,變成手臂粗、尺許長的棒槌,張開銳利無比的口器,一下咬住肉壁,大口大口地吞食著前進。


    此時,血發荒神正與結丹大妖金銀角纏鬥,雙頭四臂,視野開闊,毫無破綻可用,正想用隨身本命神器,依葫蘆畫瓢地收入其中。


    不料,紅葫蘆被蠹蟲噬中,都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根本顧不上血發荒神的命令。


    當他強行祭起紅葫蘆,底部咧來的嘴巴,不僅嘴角軟弱地耷拉下來,吐出的大舌頭更是有氣無力,猶如紅毯鋪在地上。


    就在血發荒神不明所以的時候,蠹蟲咬穿紅葫蘆內壁,遊畢方化光遁出來,隨手招來江南七詭怪折紙人司空摘星的馬甲,半神風巨靈加持再自己身上。


    遊畢方感受著滾滾而來的狂暴神力,就像自己體內有十八級颶風似的,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滅世海虎爪!”


    三道蘊含神力的爪牙,如燒熱的餐刀切黃油,瞬間撕開血發荒神的神域,狠狠地切進右半身,肺葉都割裂成四截,一把抓住碩大無比的心髒。


    “超凡神力.虛空之握!”


    遊畢方出道以來,頭一次被逼到如此境地,渾然沒有以往的從容淡定,連給對手跪地求饒的機會都沒有,憑著無比豐富的經驗,也不嗶嗶叭叭賣弄口舌,直接抓爆了血發荒神的心髒。


    盡管瀛洲土著荒神生命力強地可怕,一旦失去了心髒,暫時也動彈不得。


    遊畢方怎麽會讓對手重整旗鼓地恢複過來,頭頂現出【關係網】一角,一個個“小圈子”緩緩打開,不知道多少隻等待晉升的詭怪蜂擁而出,撕扯分享了血發荒神的身軀,連它的神魂都被蛀咬地千瘡百孔。


    結丹大妖金銀角看到如此多的詭怪分食荒神的場麵,一時間也是徹底無語,麵皮急促抽動,心有不忍地扭過頭去,眼皮耷拉下來。


    遊畢方察覺到大局已定,笑道:“那紅葫蘆的本質,金角、銀角兩位道友應該不會不認識?鋸嘴葫蘆,一如沙門的淨瓶,與拂塵、金剛杵,都是陰陽二象,盡是道家洞天雲房之暗喻!”


    金角銀角乃結丹大妖,自然懂得多了,一聽就明白血發荒神隨身攜帶紅葫蘆,到底是個什麽玩意。


    “也不知,誰在瀛洲傳道,弄地這些土著荒神也懂得祭煉法寶神兵,貧道瞧著這枚紅葫蘆,能汙穢修士法力,估計祭煉時用上不止七七四十九副紫河車。若是被其祭煉至大成,也是一個類似混元金鬥的利害玩意!”


    金蓮銀角同時歎了口氣:“除了天生地養的神聖,誰人不是得了父母精血孕育而出?混元金鬥克製一切後天之物,哪怕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也一樣難逃其威力!再則,先前牛角大荒神用不肯去觀音法禁製船隊,我們兄弟估計是沙門道反,血肉魔道也!”


    “魔道!”遊畢方第一時間想到九幽黑暗裏的魔神們。


    僅僅是因果係,就有斷亂因果線的殺生佛,慈悲宗裏的諸位大慈悲,不在六道輪回,而是九幽深處,號稱第十九層地獄的摩訶伽羅。


    又有武道神技演化的千刀觀音,萬劍如來,大日炎陀等魔神,毫無沙門大慈大悲大智大願行,都是嗜殺成性的黑暗魔神。


    “血肉魔道?莫非是《血神經》?那是大阿修羅魔道的範疇,修煉至大成時,擁有阿修羅魔道不死身,可以飛升到大阿修羅魔界,也就是九幽黑暗裏的某個小世界。”


    遊畢方想到這裏,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實在是有點忍不住。


    無論是古神埋葬過去的黑曆史密室,還是曆次神戰的失敗者困囚監獄,又或是沙門道反的根據地,九幽黑暗真是無限包容的一塊好地方。


    “算了!九幽有無數渠道通達各地,哪怕真的有魔道道統流傳出來,貧道也不會覺得不合理。隻是,瀛洲土著荒神得了魔道道統,恐怕會因此時壯大勢力,成為海上往來商旅之莫大威脅,不做理會是不成的。”


    金角銀角也是有決斷的結丹大妖,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個紫金葫蘆,一個陰陽二氣瓶,各自貼上一道符咒,看似平平無奇的法寶,一下子變得利害起來,就連遊畢方都忍不住皺眉。


    “天地有靈根,昆侖山後生,一藤七葫蘆,得主俱狠人!這是太上道老君煉丹盛丹的葫蘆,本身就是靈寶,返照先天,稱它當世第一有點過,排名前十,實在是謙虛了!”


    遊畢方看著金角銀角這位結丹大妖,心裏尋思著:“這位一體雙身的結丹妖王,金象二元,不會是最早追隨老君,燒火的金銀童子罷?”


    都說真金不怕火煉,如果燒火童子通體真金、真銀,那也是不怕火的!


    遊畢方按下心頭紛亂情緒,看著結丹大妖金角銀角一個箭步,呼地一聲,竄上甲板,雙腳落地後,穩穩地站定!


    隻見金角左手抓住靈寶細頸,右手一抖,揭開紫金葫蘆符印,將葫蘆嘴對轉牛角大荒神,喊道:“須佐鳴尊……”


    那牛角荒神固然知道世上有“呼名落馬”的道術,但是它自視甚高,相信自己神力與神域結成一塊,等閑道術恐怕拿捏不住自己,竟然大大咧咧地張口“噯”,應了一聲。


    話音未落,紫金葫蘆生起莫大吸力,哪怕牛角荒神有幾十根蛇身觸須在海麵下攪地暗流洶湧,還是不敵靈寶收攝之力,誤以為自己被酒吞童子暗算,竟然連壁虎斷尾求生的故伎都懶得用,任由身軀拔冗二起,往船隊後麵飛去。


    遊畢方斜挎紅葫蘆實在是太有欺騙性了,牛角荒神錯過了最後的自救機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淩空拐了個彎,被一枚“暗黃葫蘆”吸了進去。


    “不……”


    三息不到,瀛洲土著荒神的扛把子霸主,就被靈寶煉化成一顆神丹。


    成千上萬的土著雌性怨靈被釋放出來,她們分潤到牛角荒神的雜氣,平息了怨氣恨意,轉成非鬼非怪的玩意。


    當然了,其中也有心甘情願獻身的人,統統成了下半身是水牛,上身是女子的怪物,還能說人話,會預言,隻是用性命說完涉及命運的預言,就會當場死去,又名件!


    “人被山中大蟲所害,化作悵鬼!那頭大荒神本是牛鬼蛇神,被漁民土著信仰,成了近海海神。件,被牛鬼所害,卻助紂為虐的鬼物!被奴役的奴隸為奴隸主說話,賤不賤?”


    金角銀角互相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件(賤)!”


    幹翻這群荒神首領和大將,剩下的被結丹大妖圍攻,二一添作五,立即作鳥獸散!


    天狐寶相夫人聽了道人的話,打定主意繼續北上。


    遊畢方也是沒法子,暗中招來一塊九幽葬土,卻是連著魚糧道左無名荒山,那座將軍塚地底屍洞的不祥之地。


    這也算是給瀛洲瘴鬁之地,留下一點痕跡的中土特產。就是想看一看哪個更詭異,哪個更不祥!


    這大概就是惡念百障生,合該瀛洲土著荒神遭此大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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