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道人聽罷,心裏暗喜,目送這群朝廷鷹犬,將大慈悲尊者在人間行走的聖者之身,用水火棍架著挑走,雙腳腳尖在麻石路麵上拖著,很快磨破了芒鞋,留下兩道淺淺的刮痕。


    “畢竟是聖者之軀,哪怕是半步武道聖者,至少也有銅澆鐵鑄的煉體境界。換言之,六扇門的手段,恐怕都不堪用。他們可從未有過俘虜武聖的戰績,更別說搗鼓出針對的拷問刑具!”


    遊畢方忽然心裏一軟,隨即反應過來,暗道一聲不好,猛地轉頭往回看,竟然發現一個黃發垂髫的童子,臉上露出輕蔑的冷笑,目無餘子地睥睨著自己,嘴裏念念有詞,雙手卻在掐決。


    “孔雀明王延命飛行咒?”


    醉道人剛剛辨認出這道秘教護法神咒語,寬厚的背部有如噴泉似的,衝起一道金綠色的光輝,分化成一對炫麗的羽翼,有如孔雀開屏般的,形成熊熊燃燒的火焰光背。


    一時間,遊畢方整個人寶相莊嚴,駭地周圍路人當場昏迷倒在地上,或遠或近的市井小民,哪裏見過人前顯聖的神佛,噗通一聲,統統跪倒在地上,頂禮膜拜不已。


    如此煊赫的場麵,立即引起欽天監天道士的注意,投來充滿敵意和警惕的一瞥,不料此舉看似恬淡無奇,卻嚴重刺激到護法神咒顯化的明王外相,數十根金綠色孔雀翎,有如諸葛連弩似的,朝不遠處拖走慈舟和尚的那群朝廷鷹犬,集中掃射而去。


    “哚哚哚……忒忒忒”


    孔雀翎有如上好精鋼打造的暗器,哪怕被靈醒的人提前抽身避開,落在空處,也會有如勁道十足的利箭,狠狠地釘在地上,便是麻石路麵,也入土三寸,整支孔雀翎餘勢未收,急驟顫抖,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嗡嗡嗡聲。


    大庭廣眾之下人間顯聖,又當眾襲擊公門中人,遊畢方哪怕有一百張嘴巴都轉圜不了,惡狠狠地瞪了身後的黃發童子一眼,發現他的臉上露出莫名熟悉的笑意。


    不巧,正是剛才醉道人擺了慈舟和尚一道,目送他被朝廷鷹犬押走的笑容,由此可見這位大慈悲尊者心眼極小,怕是一個實心的,眼裏更是揉不得砂子。


    “俗話不是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從早到晚!這滿頭癩子的和尚,剛轉身就遁出念頭,附在靈感極強的少年童子身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反手就把貧道給坑了!可見,大慈悲尊者定然不是君子,至於是不是小人,還得兩說啊!”


    欽天監天道士瞧著奇峰口城的小民紛紛跪伏在地上,五體投地地叩首,額頭在麻石路麵磕地邦邦響,哪怕是久經沙場的守軍,也是目眩神迷,被這神佛幻術迷地不能自己,差點失去朝廷將士的銳氣。


    “豈有此理!”


    話音剛落,一頭黃紅相間的真龍氣勁憑空出現,壓在醉道人的身上,原本勃發高漲的護法神咒,頓時被壓製地萎靡不振,就連絢麗的金綠色孔雀羽翼,也像是折斷了肱骨似的,在地上拖曳著,更是欲振乏力。


    黃發垂髫的小兒嘻嘻哈哈地笑了一陣,口吐芬芳道:“龍氣法禁加身的滋味不好受罷!這可是中土帝國億萬黎民之氣,被朝廷體製融匯鑄就的偉力,這可是天庭帝君級別的大神通,哪怕是天仙謫降下凡,也會被壓製地脾氣具無,十成法力頃刻間去了七八分!”


    遊畢方剛想借來二階折紙人的風元素半神咒甲,以詭怪不受龍氣法禁壓製的特性擺脫困局,不料黃發小兒不知道使了什麽法子,竟然從容不迫地切斷了隱秘的聯係,以致於醉道人根本無法換上半神武裝。


    “沒想到,尊者的一枚念頭,竟然有如此法力,貧道或許是自視太高了些,這點微末本領,在前輩麵前真是上不了台麵。”


    黃發小兒趕緊擺了擺手:“慢來,慢來!別把自己的身份往小了說,想抬高本尊者的地位,落人以大欺小的口實?這可不能夠!”


    遊畢方扛著龍氣法禁的壓力,猶如億萬鈞重的五嶽,被人借來真形,壓在自己的身上,全身上下所有骨骼都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實在是被震驚到了。


    “沒想到,被龍氣法禁刻意針對之下,我就連動一根手指都辦不到,更別說出陰神,遁出念頭,一身法力都被禁製地奇重無比,根本搬運不動分毫。”


    約莫是遊畢方剛才“人前顯聖”的姿態太神佛了些,哪怕是欽天監的天道士也相當謹慎,不知道掐了多少法決,念了多少法咒,憑空召出數十根符咒鎖鏈,將這位醉道人捆縛地嚴嚴實實,準備連同癩頭陀,一並投入奇峰口城的六扇門大獄裏。


    “真是人前多風光,人後有多慘!可惜,真是可惜,這般出凡入聖,神仙般的人物,竟然也會被朝廷鷹犬拿捏住?”


    奇峰口城廢舊軍械庫裏,剛剛逃出生天的一群詭怪,聽著極高之拳青大師的話,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隨即又是一陣慶幸,內心深處更是後怕不已。


    “好在,我等擁有的異能,並不受那群朝廷鷹犬鉗製,否則的話,恐怕在場的諸位,早就被咒禁司的人發現行蹤,一並投入到大牢裏等死。”


    沒過多久,奇峰口城的西南偏僻角落,以欽天監天道士為首的朝廷鷹犬,押著癩頭陀和醉道人,來到了六扇門在此城的據點裏。


    也不知道是有人經常掃灑,還是當初建造時用了什麽秘法,哪怕很久沒有用過,屬於六扇門的據點裏還是幹幹淨淨的,雖不至於一塵不染,卻也沒有多少塵土積著。


    遊畢方連著幾十根符咒鎖鏈,被投入到一間玄鐵木打造的監牢裏,整個人被吊起,懸在半空不落下。


    起先是被嚴防死守地對待,整個人被纏成蠶蛹寶寶,捱到大慈悲尊者的一念,刻意加持的“孔雀明王延命飛行咒”耗盡法力,失去了護法神孔雀明王的姿態。


    這些針對上位神佛的鎖鏈,隨即主動收縮融合,剩下十二根符咒鎖鏈,將區區一介結丹都不是的道人,架成手腳往外展開的大字型,甚至鬆開了麵目五官的禁製。


    與此同時,癩頭陀的待遇也好了很多,大概是朝廷鷹犬們覺得來到熟悉的地盤,根本不怕兩個不服王化的奇人異士會伺機逃走,又或者是龍氣法禁隻能爆發一時半刻,並不能持續地太久。


    慈舟和尚的縮骨術肯定是修行到大成境界,也不見他怎麽動彈,雙手就自行解脫出來,先是拔掉穿透琵琶骨的鉤鎖,再拔掉封住麵目七竅的陰門五針。


    遊畢方好奇地看了一眼,卻見癩頭陀肩膀一聳一沉,整個人有如滑不溜丟的泥鰍,從咒禁司的禁製裏逃脫出來,臉上還是掛著淡淡的笑容,可是在場諸位,任誰也不會笑出來,一個個麵麵相覷,都知道對方是拿他們耍著玩。


    唯一值得慶幸之處,困住癩頭陀的監牢,用了不知道是多麽汙穢不堪的天材地寶,不僅硬實地無法撼動,更是連修士的真氣、法力都被限製住了。


    “並非如此!依貧道來看,這些玄鐵木都是朝廷咒禁司用秘法打造而成,根本不是天然之物。不信?道友請看!”


    遊畢方身上的禁製去了七八成,不僅雙手騰出空閑來,就連雙腳都露在外麵,生怕大慈悲尊者的聖者化身不清楚其中的關竅,右腳猛地發力,狠狠地一記戳腳,正中距離最近的玄鐵木監牢門柱。


    瞬息間,不僅這根門柱急劇膨脹,冒出大量濃煙,就連附近的柱子,柵欄似的小玩意,都開始盡力膨脹擴張,不會出現哪怕一絲一毫的縫隙。


    醉道人忍住錐心刺骨的劇痛,哈哈大笑道:“貧道曾經聽聞,有沙門武僧修煉金鍾罩,竟然煉到最高境界,哪怕是肋骨,反複折斷、抗打,都練成一整塊肋骨板,有如真的一件黃金大鍾,不僅將五髒六腑保護地嚴嚴實實,就連此人的身家性命都保住了。”


    隔壁監牢裏的癩頭陀開口喝罵道:“這都是什麽時候了?你還在講江湖軼聞、武林趣事,真是好得閑!”


    遊畢方笑了:“外間的朝廷鷹犬,都是奉了上命,一路北上,布局預伏抓捕某些人,根本不是衝我們來的。貧道估摸著,還有小半個時辰,我與你就能順利脫身!”


    癩頭陀的雙眼圓睜瞪大,低聲道:“原來如此!咒禁司和六扇門聯手抓捕,恐怕都是一些危險至極的人物,的確與我們毫無關聯!”


    就在這時,率先發現“極高之拳”,並立即展開行動的捕頭往前站出來,用握拳的右手,狠狠地砸在玄鐵木監牢上。


    癩頭陀忍不住哈哈大笑:“不會這般巧合罷?貧僧不過是隨口說兩句,沒想到全部說中了!他們不會惱羞成怒,與我們為難罷!”


    捕頭還惦記著自己的功勞,生怕到嘴邊的烤鴨飛走了,便惡狠狠地斥罵一聲:“都給我閉嘴!”


    “和尚,以你的身手,就是大名鼎鼎的極高之拳,此時落在本官手裏,定然不會與你好受的!”


    癩頭陀知道朝廷鷹犬誤會了,可是他沒有任何解釋,畢竟誰都知道,任何解釋都不會被相信,尤其是當下這般特殊的場麵。


    醉道人哈出一口酒氣:“我與道友也算是打過交道,不知道誰勝誰負的難兄和難弟了!不如我們打個賭,還有多久才能出去。”


    癩頭陀一臉便秘似的微笑,隨口出了個價:“功德八十八萬六千!我賭很快就能出去,你就未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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