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憶雪坐在椅子上,一邊修改新一期的《江月小報》,一邊回答道:


    “簡而言之,就是將原先的人頭稅並入到田裏。”


    “如此一來,地少的窮苦百姓少交稅,負擔減輕,地多的士紳豪強多交稅,國庫的歲入不變。”


    小丫鬟眸子一亮,讚歎道:“這麽看這位新登基的周皇,真是一位為百姓著想的好皇帝!”


    唐憶雪聽見這話,抬眸看了她一眼,澹澹道:“周皇並沒有要施行攤丁入畝。”


    小丫鬟眸子裏流露出疑惑之色,將手裏的報紙晃了晃,道:“可是少主,咱們的報紙不是這麽寫的嗎?”


    “這麽寫是乾國丞......”


    唐憶雪說到這,猶豫了一下,改口道:“是相爺的意思。”


    “啊?”


    小丫鬟一臉的不解,問道:“他為何要這麽做?”


    唐憶雪放下手裏的報紙,看著從小侍奉自己的小丫鬟,反問道:“玉兒,你覺得施行攤丁入畝後,受益最大的是誰?受損最大的是誰?”


    小丫鬟脫口而出道:“受益的自然是窮苦百姓!受損的......應該是那些權貴吧。”


    唐憶雪又問:“那你覺得,是窮苦百姓更有權勢,還是權貴更有權勢?”


    小丫鬟又是脫口而出:“自然是權貴!”


    說完,她似乎明白了什麽,臉上露出恍然之色,道:“少主的意思是,施行攤丁入畝,會引起權貴的反對!


    跟窮苦百姓比,皇帝更在乎權貴,所以就算皇帝知道攤丁入畝有很多好處,也不會施行。”


    唐憶雪道:


    “應該說,不敢。”


    “大周的權貴掌控了絕大部分的田畝和錢糧,周皇施行新政,已經引得他們忌憚,再施行攤丁入畝,必定會引起激烈反抗。


    周皇若是真敢施行攤丁入畝,沒幾天就可能掉進後花園的湖裏淹死......”


    “這麽嚴重嗎?”


    小丫鬟有點兒不太相信。


    至高無上的皇帝,會因為施行一項新政,被臣子害死。


    唐憶雪看著她,道:“玉兒,我們如今為相爺賣命,有些話,你要時刻記在心裏。”


    小丫鬟見唐憶雪語氣嚴肅,表情也變得鄭重。


    “少主您說,奴婢一定記住。”


    唐憶雪緩緩道:“這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世界,有些事,你不做,就歲月靜好,一旦做了,就要做好承受後果的準備。


    比如在報紙上刊印攤丁入畝,必定會引起周皇的震怒,到時候東廠的探子一定會拚了命的搜查咱們的下落。


    所以等你將報紙交到書坊,咱們就該準備離開晉陽府的行李了。”


    小丫鬟微微一怔:“可是咱們才剛到大周。”


    沒等唐憶雪說話,她就好似明白了什麽,喃喃自語道:


    “難道說,乾國丞相給少主的任務,就是將周皇要施行攤丁入畝的假消息傳遍大周?”


    唐憶雪看著她,糾正道:“不是乾國丞相,是相爺。”


    小丫鬟表情複雜,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唐憶雪見狀,知道她心裏想的什麽,歎了口氣,自嘲道:“既然做了人家的狗,就要認清自己的位置,不然遲早有一天會惹上殺身之禍。”


    小丫鬟見自家少主有點兒失魂落魄,心裏一酸,眼眶中沁出淚水,顫聲道:“少主,您別這麽說。”


    唐憶雪抬眸看了她一眼,精致的臉蛋露出笑容,道:“哭什麽,對我而言,如今還能活著,已是萬幸。


    更何況相爺也沒把我怎樣,隻不過是將我從一個牢籠拉出來,關進了他的牢籠。


    為別人而活的日子,我已經過了十九年,再多幾年也無妨。”


    聽見這話。


    小丫鬟忽然意識到。


    少主今天說這麽多,可能不是說給她聽的,而是說給二小姐聽的。


    畢竟,二小姐心高氣傲,絕不會心甘情願的久居他人之下。


    按照少主的說法,就是認不清自己的位置,遲早會有殺身之禍。


    少主這是在勸二小姐,已經憋屈的活了這麽多年,再忍耐忍耐也無妨。


    想到這。


    她下意識的看向了窗邊。


    那裏。


    一襲墨色勁裝的唐柔,正坐在椅子上,全神貫注的看著手裏最新一期的大乾月刊,表情無喜無悲。


    “也不知道少主這一番話,二小姐聽沒聽見。”


    小丫鬟在心裏歎了口氣,轉過頭,看著麵前的少主,抹幹眼淚,說道:


    “少主,其實奴婢有件事一直憋在心裏,不知道當不當問。”


    唐憶雪看了她一眼,道:“說吧。”


    小丫鬟猶豫了一下,說道:


    “少主有沒有想過,將來有一天該如何麵對國主?”


    “咱們離開長安城已經半個多月,國主如今應該已經知道,您和二小姐還活著,他若是派人找您,您見不見?”


    “若是有一天乾......相爺讓您刺殺國主,您做不做?”


    聽見這話。


    唐憶雪兩彎罥煙眉微微蹙起,眉目間升起一股鬱結之氣。


    良久,她似是想到了什麽,發出了一聲哀婉的歎息。


    “哎......”


    小丫鬟等了許久,沒有等到答桉。


    心裏明白了,少主也還沒想好該怎麽做,便拿起要送印的報紙,行了一禮。


    “少主,奴婢送報紙去了。”


    她離開後。


    唐憶雪一雙杏兒眸望向窗前的妹妹,緩緩道:


    “柔兒,你可有什麽要說的。”


    話音落下。


    唐柔緩緩放下手裏的報紙,轉頭看向自己的姐姐,銀牙緊咬,憤滿道:


    “該死的狗作者又斷章!”


    唐憶雪:“......”


    沉默了良久,方才道:


    “收拾收拾,咱們該離開了。”


    ............


    大乾。


    長安城。


    皇宮,養心殿。


    龍椅上。


    一襲寬鬆龍袍的小女帝看著手裏的奏章,眉頭微微皺起,開口問道:“周國為何突然派遣一支超過五百人的使團來訪我大乾?”


    身後。


    林宛兒道:“奴婢已經派人查了。”


    武明空放下手裏的奏章,端起裝著養顏茶的茶盞,抿了一口,隨口問道:“大概多久能出結果?”


    林宛兒猶豫了一下,小聲道:“至少......半個月。”


    武明空放下茶盞,看向林宛兒,沒好氣道:“查不出來就說查不出來。”


    “半個月後,使團都到京城了,還有什麽好查的。”


    林宛兒低下了頭,可憐巴巴,不敢說話。


    武明空想了想,又問:“你說,方修那奸賊,會不會知道?”


    林宛兒回道:“方相掌控的第一莊,探子遍布天下,不出意外,應當是知道的。”


    “這奸賊!豢養這麽多的探子,也不知是要做什麽!”


    武明空沒好氣的罵了一句,表情卻沒什麽變化,吩咐道:


    “派人去相國府通知那奸賊,讓他來見朕。”


    身後。


    林宛兒聽見這話,撇了撇嘴。


    她發現了。


    自從中秋節後,陛下動不動就罵方**賊。


    也不知道是方相真的做了什麽事,惹得陛下厭煩。


    還是陛下故意如此,顯得跟方相沒那麽親密。


    哼!


    那天她都看見了,中秋節那晚,在觀月樓前,陛下主動投入方相的懷裏。


    身子還扭啊扭的。


    陛下罵再多遍“奸賊”,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林宛兒這麽想著,應了一聲。


    “是,陛下。”


    “嗯。”


    武明空點點頭,繼續批閱奏章。


    片刻後,所有的奏章處理完畢。


    她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取出一份《江月小報》,看了起來。


    一炷香後。


    她似是想到了什麽,眉頭微微皺起,說道:


    “沒記錯的話,方修身邊的護衛統領,好像也叫典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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