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噩夢一般的天罰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


    行軍大營已經亂作一團。


    到了最後。


    絕大部分士卒已經近乎麻木,癱坐在地上,靜靜的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此時此刻。


    短短一炷香,在燕軍士卒眼裏,卻是無比漫長!


    以至於“鯤”漸漸遠離,他們都沒有發現。


    烈火仍在熊熊燃燒,升起滾滾的濃煙。


    濃濃的血腥味,混合著難以形容的刺鼻氣味,彌漫在空氣之中。


    淒厲的哀嚎聲,從四麵八方傳來。


    張誌東癱坐在地上,腦袋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


    他逐漸從恍忽的狀態中回過神來。


    舉目四顧,宛若人間煉獄。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因為喉嚨沙啞幹澀,說不出話來。


    緩了好一會,才恢複狀態,命令手下的偏將重整旗鼓。


    統計後,方才發現。


    死於天罰的士卒並不多。


    損失的人裏,相當一部分是因為驚恐,逃離了營地。


    即便如此。


    天罰帶來的惶恐,還是在營地裏迅速蔓延。


    “鯤”如同暗無天日的陰霾,籠罩在每一個士卒的心裏。


    別說是普通士卒,就連一些將領,都陷入惶惶不安的狀態。


    時刻擔心,“鯤”還會卷土重來,帶來天罰。


    與此同時。


    有關“道士”的流言再次傳的沸沸揚揚。


    張誌東坐在營帳裏,盡量的維持平靜,環顧四周,輕描澹寫道:“所謂鯤,不過是乾人研製的新式兵器,隻要保持冷靜,壓根不用管它。”


    幾名偏將聽見這話,表情都變得有些奇怪,陷入沉默。


    在他們的眼裏。


    將“鯤”歸為兵器,簡直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別的不說,什麽兵器能飛的如此高,還能降下天罰。


    那分明就是道士召來的玩意。


    說是兵器,倒更像是仙家的法器!


    注意到眾人的表情。


    張誌東心裏一沉。


    “那些鯤,體型龐大,飛一次應該沒那麽容易。”


    “穩住軍心,它們就掀不起什麽風浪。”


    “隻要堅持一兩個月,牽製住乾國丞相,就算完成了班將軍的任務。”


    一念至此。


    張誌東下定決心,看向幾名偏將,一臉鄭重,沉聲道:“傳本將軍的命令,即日起,任何人不得議論鯤鵬以及道士,有違者,斬立決!”


    幾名偏將顯然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張誌東竟還不願退兵,仍舊一意孤行,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張誌東見狀,眉目間露出怒色,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厲聲道:“本將軍說的,你們沒聽見嘛!”


    見眾人仍舊沒有反應,張誌東再也克製不住內心的惱怒,抽出長刀,環顧四周,眸子裏迸發出強烈的殺意。


    到了這一步。


    偏將們才緩緩起身,拱手行禮道:“末將遵命。”


    嘴上這麽說,心裏卻是有些抵觸。


    事實就擺在眼前。


    堵士卒的嘴,沒有絲毫的意義。


    事實上,經曆了那如煉獄般的一炷香時間,他們也失去了繼續圍攻的信念。


    他們並不是沒有經曆過慘烈的戰鬥。


    但是,即便是最為慘烈的沙場,他們也有反擊的機會。


    不像麵對乾人召來的鯤,沒有絲毫反手之力。


    張誌東注意到眾人的神色,眉頭皺緊。


    沉默了半晌,他提筆寫信,將今日發生的事情如實記錄。


    然後,看向身旁的親衛,吩咐道:“將這封信送到班將軍的手裏!”


    “是!將軍!”


    親衛伸手接過信件,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


    劍南道。


    白起的副將,領著三千精銳士卒,守在官道,靜靜的等待著新一批物資的到來。


    時間流逝。


    半個時辰後。


    一輛輛馬車出現在了視線的盡頭。


    緊接著。


    一匹駿馬來到了白起副將的跟前。


    上麵的統領開口問道:“可是朱將軍?”


    白起副將點了點頭,道:“正是。”


    “物資安全送到,請朱將軍驗收。”


    運輸統領翻身下馬,端正的行了一禮,如此說道。


    白起的副將一臉鄭重,點了點頭,隨即給身後的士卒使了一個眼色。


    士卒們立刻會意,紛紛上前,驗收物資。


    “這一次運來的是什麽物資,竟然要這麽多人接應?”


    朱將軍走到運輸統領的跟前,壓力聲音,好奇的問道。


    運輸統領看了他一眼,也沒有隱瞞,回答道:“一些兵器。”


    “兵器?”


    朱將軍眸子裏露出一抹驚詫,隨即整個人激動了起來,脫口而出道:“丞相大人終於給我們補充火炮了?”


    運輸統領輕輕搖了搖頭,悠悠道:“並非火炮。”


    朱將軍激動的表情瞬間凝固,沉默了一息後,擠出一抹笑容,道:“火槍也不錯。”


    運輸統領再次搖頭。


    朱將軍見狀,表情變得有些奇怪,問道:“不是火槍,也不是火炮,還能是什麽兵器?”


    運輸統領道:“不是還有刀劍?”


    “......”


    朱將軍聽見這話,一臉的呆滯,一時間竟是不知該說些什麽。


    三大營的士卒,壓根不善於使用刀劍,運這玩意,有個屁用!


    他眉頭微微皺起,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還沒開口,就聽見運輸統領的聲音再次響起。


    “開個玩笑,這一次的物資,主要是新改進的火藥,除了火藥外,還有一些新研發的兵器。”


    聽見這話,朱將軍的心情像是坐了過山車一般,從高處跌落低穀,又在極短的時間內,再次爬到高處。


    “什麽新式兵器,能給我瞧瞧嗎?”


    朱將軍一臉的激動,看著運輸統領,問道。


    運輸統領看了他一眼,悠悠道:“等會你就能看見。”


    話音剛落。


    不遠處就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緊接著,一名白起親衛來到了朱將軍的跟前,正色道:


    “朱將軍,白將軍命令你,帶領三千精兵,就地招募民工,前往劍南道,布置陷阱!”


    朱將軍微微一怔,開口問道:“什麽陷阱?”


    那名親衛道:“白將軍說,是丞相大人新研發的兵器,埋在土裏,就能對敵人造成極大的傷害。”


    朱將軍聽見這話,下意識的看向一旁的運輸統領,問道:“白將軍說的兵器,就是你剛才說的新式兵器?”


    運輸統領點了點頭,解釋道:“新式兵器,名為地雷,顧名思義,就是埋在地裏的雷霆......”


    話還沒說完,人群中忽然響起一陣驚呼。


    “你們看!那是什麽玩意!”


    朱將軍和運輸統領的注意力被瞬間吸引。


    抬眸望天,隻見天上出現了巨大的怪鳥。


    說是怪鳥,倒更像是個圓球。


    “抄家夥!”


    朱將軍反應極快,銳利的眸子迸發出一道精光,提高聲調,發出命令。


    一旁的運輸統領卻顯得十分澹然,悠悠道:“別激動,那也是丞相大人新研發的兵器。”


    此話一出。


    朱將軍和四周的士卒全都懵了。


    那飛在空中的巨大怪鳥,竟然是丞相大人新研發的兵器,這......這怎麽可能?


    運輸統領注意到幾人的眼神,解釋道:“天上的新式兵器名為鯤,升空以後,隻能隨風飄動,今日風是往北邊刮,所以它們完成任務後,會出現在劍南道。


    等他們落下以後,補充物資,等到刮起南風的時候,可以再次升空,回到南邊。”


    朱將軍聽見這話,瞬間明白了什麽,問道:“鯤上麵裝著炮彈?”


    運輸統領道:“是改進後的炮彈,隻要落在地上,就能炸開。”


    得到肯定的答桉。


    朱將軍瞪大了雙眼,一臉的不可置信。


    他追隨白起離開長安,不過短短半年的時間,丞相大人竟然又研發出了如此可怕的兵器。


    新式火藥、地雷以及鯤......


    每一樣拿出來都能改變戰爭的局勢,加在一起,還用擔心,打不贏燕、周兩國嗎?


    一念至此。


    朱將軍升起前所未有的信心,眉目間也是露出了笑意。


    “將軍,物資清點完畢,準確無誤。”


    一名士卒走了過來,稟告道。


    朱將軍看向他,吩咐道:“你帶幾個人,同這位將軍一起,將新式火藥送回嶺南道。”


    “是,將軍!”


    朱將軍點點頭,又看向其餘人,大聲道:“剩下的人,跟本將軍一起,執行布置陷阱的任務!”


    話音落下。


    三千神機營的精銳發出整齊劃一的聲音。


    “是!”


    ............


    視線拉回臥川府。


    距離鯤襲擊大營,已經過了兩日。


    這一日,又是萬裏晴空。


    張誌東帶著親衛在營帳間巡視。


    經過兩天的整頓,軍心逐漸穩固了下來。


    絕大部分的士卒已經相信,所謂的“鯤”不過是乾人研製出的兵器,和紙鳶的原理相同。


    那些道士不過是裝神弄鬼。


    與此同時。


    一連兩天,道士和鯤都沒有再次出現,也讓燕軍士卒心裏安穩了許多。


    巡視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張誌東就領著親衛回到了自己的營帳。


    剛坐下,還沒坐穩,就看見一名斥候慌亂的闖了進來。


    “將軍!不好了!臥川城上又有道士做法!”


    斥候神色慌亂,語氣緊促,顯然是緊張到了極致。


    張誌東見狀,心裏一沉,臉上卻還維持著澹然,輕描澹寫道:“不過是在裝神弄鬼,大驚小怪些什麽!”


    斥候聽見這話,瞬間閉嘴,不敢再說。


    張誌東沉默了半響,擺擺手道:“這件事,本將軍知道了,你回去以後,不要聲張,就當什麽都沒發生。”


    斥候麵露為難之色,心道,那些道士手裏拿著拂塵,站在城牆上做法,隔著上千步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怎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呢......


    心裏這麽想,嘴上卻是應道:“卑職明白了。”


    “下去吧。”


    “是,將軍!”


    斥候轉身離開後。


    張誌東坐在原地,陷入思索。


    想著該如何應對乾人的鯤!


    這麽一想,就是一天。


    最後想出的辦法,隻能是提前挖好大坑。


    等鯤襲擊,躲在坑裏,可以有效的躲避那些如同雷霆一般的兵器。


    隻是。


    這麽做,又會讓剛穩定下來的軍心再次渙散。


    挖還是不挖。


    一時間,張誌東陷入了糾結。


    轉眼間就到了第二日。


    清晨。


    天剛蒙蒙亮。


    一抹霞光出現在天際,給大地披上了一層紅光。


    張誌東仍舊沒有做出決定。


    隻是如往常一般,帶領親衛,巡視大營。


    剛走了幾步,就發現了營帳間的氛圍不太對勁。


    抓了幾名士卒詢問,方才知道。


    他們看見道士做法,心裏猜測,這兩天鯤一定會再次襲擊,所以躲在營帳裏,不敢出來。


    “一群蠢貨,躲在營帳裏,要是真遇見襲擊,連跑都沒機會跑!”


    張誌東臉色難看,低聲罵道。


    話音剛落。


    就聽見營帳裏忽然響起一陣慌亂的呼喊聲。


    不用想,張誌東也知道發生了什麽。


    一股寒意席卷全身,下意識的抬眸望天。


    果然看見不遠處十幾個遮天蔽日的鯤,緩緩而來。


    “又來了!”


    “兄弟們!快跑!”


    有了之前的經驗。


    這一次。


    絕大部分的士卒沒有選擇坐以待斃,而是放下手裏的兵器,四處逃竄,想要躲避鯤的襲擊。


    雖然說,鯤造成的殺傷並不強。


    上一次襲擊,僅僅造成千人的傷亡。


    但麵對這種無法還手,且毫無差別的攻擊。


    沒人能夠保證,這一次的襲擊,傷亡的人裏沒有自己。


    因而。


    上至偏將,下至夥夫,皆是抱頭鼠竄,想著盡量離大營遠一些。


    張誌東顯然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樣。


    他竭力的想要維持秩序,卻壓根也無法做到。


    隻能帶領著親衛,離開大營。


    轉眼間。


    鯤就來到了大營的上空。


    和上一次襲擊一樣。


    一些好似石頭的玩意,從鯤的中間丟了出來。


    以很快的速度下降,隱約間能夠看見火光。


    彭!


    彭!


    彭!


    雷霆一般的巨響,響徹天際。


    一切都和意料中的一般無二。


    隻不過。


    這一次。


    有了之前的經驗。


    傻乎乎留在營帳裏的隻是少數。


    絕大部分士卒早已經逃離了營地。


    距離營地上千步的位置。


    張誌東騎在馬上,看著火光衝天的營帳,眉頭緊縮。


    心裏想著,這些鯤隔三岔五就來一次襲擊,縱然造不成太大的傷亡,也會動搖軍心!


    不能一直這樣!


    得想個辦法,把它們弄下來。


    鯤在天上的時候,確實拿它們沒有一點兒辦法。


    但是,它總歸有落地的時候。


    隻要派一些精銳的騎兵,緊緊的跟著鯤,就有機會等到它落地,將其一網打盡!


    這麽想著。


    張誌東忽然感覺,腳下的土地震動了起來。


    “什麽情況?”


    張誌東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抬眸望向前方。


    視線盡頭,黃沙遮天蔽日一般席卷而來。


    朝陽的霞光灑在上麵,如血色籠罩一般,氣勢磅礴!


    作為燕國的將軍,這樣的場景,沒人比他更加熟悉!


    “這是......騎兵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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