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而言之便是五個字,提高生產力。”


    方修淡淡道。


    秦興言臉上露出茫然之色,問道:“下官愚鈍,不知何為提高生產力?”


    方修解釋道:“顧名思義便是提高生產的能力,原先一畝田能產出一百斤的糧食,如今能產出一千斤,便是提高了生產力,原先需要十個人,耗費一年的時間才能打造出一架火炮,如今隻要一個人用一個月的時間就能做到,這同樣也是提高了生產力。”


    秦興言沉默了幾息,道:“可是方相,如何做才能提高生產力?”


    方修道:“方法有很多,最為關鍵的便是提高生產的技術,除此之外,還要讓百姓能夠做工,過段時間,本相會向陛下進言,取消賤籍,將所有賤民歸為良民,讓他們也能為朝廷做出貢獻。”


    “這......”


    秦興言顯然沒想到方相會突然取消賤籍,先是一怔,然後忙不迭的附和道:“方相宅心仁厚,下官敬佩。”


    所謂賤籍,便是士農工商之外的一部分人,他們絕大多數祖上都是罪臣,或是犯下了重罪,或是本就從事備受歧視的職業。


    他們地位極低,也就稍好於奴隸,子孫後代不得參加科舉,不能做官,主要有徽州的惰民、青州的樂籍、雍州的丐戶等......


    相較良民,這些人數量並不算多,平日裏很少有人將他們放在心上。


    因而,方修提起這件事情,秦興言才會覺得詫異。


    “好了,礦工的事情,就先按照半兩銀子的工錢發放,剩下的銀子先記錄在案,等將來朝廷有了銀子,再發給他們。”


    方修看著秦興言,對這件事情做出了最後的定論,不再追究他的責任。


    秦興言聽了,心裏長出了口氣,忙不迭的行禮:“下官拜謝方相!”


    方修看著他,語重心長道:


    “本相能理解,有的時候為了所謂的大局犧牲一部分人,但是,對這一部分人而言,遇見這樣的事情,便等於是遭遇了滅頂之災!


    你是朝廷的二品大員,也是百姓的父母官,做事之前想一想,若是永新和守陽就在礦洞裏麵幹活,你還會因為所謂的大局,犧牲他們嗎?


    以後再有這樣難以兩全的事情,不要自己做出決定,稟告本相或是陛下,由本相或是陛下決斷,聽明白了?”


    “下官明白!”


    秦興言一臉鄭重,重重的點了點頭。


    “下去吧。”方修擺了擺手。


    “下官告退。”


    秦興言躬身行禮,轉身離開。


    方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向院子門外,淡淡道:“進來吧。”


    話音落下。


    幾息後。


    一襲青色長裙的李邀月來到了方修的麵前,烏黑靚麗的長發垂落腰間,給她增添了幾分風情。


    “何事?”


    方修抬眸看向李邀月,開口問道。


    李邀月好看的鳳眸,凝視著方修,腦子裏不由的想起他剛才的那些話,心裏感觸萬千。


    這段時間,在珍寶齋學習,來回相國府的路上,經常能聽到百姓議論方修,言語之間,皆是對方修的愛戴與推崇,仿佛他們這位丞相是古往今來第一賢臣。


    一開始,她還以為那些百姓隻是受到了各種報紙的影響,所以對方修推崇備至。


    後來,與幾名到珍寶齋閑逛的百姓閑聊,方才知道,他們推崇方修,乃是因為這兩年的時間,他們感到自己的生活確實是變得越來越好。


    兩年前,他們縱然是京城人士,做一些小生意,卻偶爾還是要餓肚子。


    可是到了如今,即便朝廷在打仗,他們也從未挨過一頓餓,有的時候還有閑銀,來添置一些衣裳。


    因而。


    夜深的時候,李邀月也常常會想,方修是如何做到,能讓百姓過上比以前優渥的日子。


    今日聽到方修對那戶部尚書說的話,她才明白,其實很簡單,就是時時刻刻的將百姓放在心上。


    “方修這狗賊雖然可惡,但對乾國的百姓卻是不錯,就算是史書上頗有名氣的賢臣,也未必能夠比得上他。”


    李邀月一雙眸子凝視方修,心裏莫名的對他升起了一些好感。


    “你瞅啥?”


    方修見李邀月一直盯著自己,強忍著說出這句話的衝動,咳嗽了兩聲,問道:“本相臉上有東西?”


    李邀月輕輕的搖了搖頭,淡淡道:“我想回晉南一趟......”


    說到這,想了想,還是給出了理由:“我想求證晴兒說的話是否屬實。”


    換句話說,就是想跟他的皇兄對峙。


    似乎是怕方修不肯答應,她又補充道:


    “我知道你一定有手段控製手下的人,或是毒藥,或是別的什麽東西,隻要你放我回去,我願意服下毒藥......


    你已經是大周的攝政王,沒人能夠改變,我一無所有,即便回到了晉南,也不會對你產生任何威脅。”


    她說完,站在原地,靜靜的等待著方修的答複。


    “本相為何要放你回去?”


    方修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開口問道。


    “......”


    李邀月聽見這個問題,微微一怔,她給出的理由難道還不夠充分嗎?


    這個時候,就聽見方修悠悠的道。


    “你剛才所說,無非是放你回去,本相不會有任何壞處,可是,放你回去,本相同樣也得不到好處,既然如此,為何要放你回去?”


    聽見這話,李邀月陷入了沉默。


    她不得不承認,以她如今的處境,確實沒有跟方修談判的資本。


    “這樣吧,你叫聲夫君,本相心情好了,說不準就答應了你的要求。”


    方修看著一副清冷模樣的李邀月,眉梢上挑,半開玩笑的道。


    上一次聽她喊夫君,還是半年以前。


    自從她知道兩人有名無實之後,便再也沒有喊過夫君。


    方修雖然不在乎她如何稱呼自己,但看到一個容貌絕美的女子被自己輕鬆拿捏,總歸有一種滿足感。


    “......”


    李邀月站在原地,咬了咬紅唇,陷入糾結。


    片刻後,她輕啟紅唇,想要喊出那兩個字,話到了嘴邊,卻是怎麽都開不了口。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開口:“換個要求。”


    方修輕笑一聲,道:“這麽一個小小的要求,你都滿足不了本相,換個要求,你又能做到?”


    李邀月不置可否。


    看著一臉愜意的方修,她知道多說無益,轉身就要離開。


    這個時候。


    方修忽然開口:“想要回去也不是不行,得看你今後的表現。”


    李邀月停住腳步,轉頭看向方修,柳眉微微蹙起,問道:“什麽表現?”


    方修笑了笑,道:“自然是在珍寶齋的表現,難不成還是在床上的表現。”


    在床上的表現?


    床上能有什麽表現?


    李邀月微微一怔,眸子裏露出疑惑之色。


    片刻後,注意到方修似笑非笑的眼神,她似乎明白了什麽,俏臉浮現一抹淡淡的紅暈,盡量克製自己不露出異樣的情緒,在心裏暗暗罵了一聲:“狗賊,色胚!”


    別看她表麵一副清冷的模樣,但很大一部分是為了保護自己做出的偽裝。


    如今她的記憶畢竟還停留在幾年前,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許多事情都沒有盡力過。


    至今經過最大的磨難也就是夫君對她無比冷淡,不讓他離開府邸,僅此而已。


    要說對她的心理造成打擊的,還是晴兒的那封信。


    時至今日,她還是不敢相信。


    自己曾經如此敬重的皇兄,竟然會為了皇位,做出弑父的大逆不道之舉!


    她一定要去晉南,當著皇兄的麵問個清楚,父皇的駕崩,究竟跟他有沒有關係!


    “桃兒說,沒有失憶前的我,比冰還要冷,可我以前明明不是這樣,這些年,我性情大變,會不會就跟這件事情有關。”


    李邀月站在方修的麵前,腦海裏忽然冒出這個想法。


    她也因此更加堅定了回晉南問個清楚的決心。


    “好,我答應你!”


    李邀月看著方修,重重的點了點頭。


    方修麵露笑容,道:“為了防止你說本相言而無信,本相便給你定個標準,若是珍寶齋一個月賺取的銀子,能夠達到去年同時期的兩倍,並且持續三個月,本相便允許你回晉南。”


    此話一出,李邀月怔在了原地。


    達到去年的兩倍,這怎麽可能?


    這個狗賊,定下如此高的標準,不是在為難自己?


    “你是不是覺得本相在為難你?”方修問道。


    李邀月沉默不語,顯然是默認了他的說法。


    “若是定個輕而易舉就能完成的目標,那本相要你又有何用?”


    方修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她的跟前,一臉認真的看著她,道:“事在人為,你既然想要回晉南,便要做好全力以赴的準備!”


    “兩倍的利潤,是努力就能辦到的?”


    李邀月聽見這話,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沒有意義,還是把這句話咽了回去。


    方修見她沒有反駁,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道:“實話告訴你,過段時間,珍寶齋就要把生意做到吳國,乃至越國,隻要在吳越兩國經營得當,利潤翻倍,並非難事。”


    說到這,他回到了椅子上,重新坐下,擺擺手道:“本相乏了,你下去吧。”


    “......”


    李邀月見他一副使喚下人的模樣,對他剛升起的那點兒好感瞬間消散。


    咬了咬牙,很想衝上去給他一巴掌,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她握了握拳頭,最後還是選擇轉身離開。


    ............


    時間流逝。


    轉眼間已是兩個月後。


    九月,正是最炎熱的時候。


    長安八十裏外,某個偏僻的莊子裏。


    一百多名身穿粗布背心的漢子聚在一起,看著麵前身穿錦緞華服的中年男人,神色淡然。


    “我說老劉,大夏天的你穿這個不熱?”


    一個臉上有著刀疤的粗獷漢子忍不住開口問道。


    被稱呼為老劉的中年男人沒好氣道:“廢話!你穿這些看看熱不熱!”


    刀疤漢子沒好氣道:“熱,你還穿這麽多,我說你做個管事,怎麽腦子還壞掉了!”


    其餘漢子聽見這話,發出一陣哄堂的笑聲。


    那老劉也不惱怒,瞪了那刀疤漢子一眼,大聲道:“不穿這麽一身行頭,怎麽能給你們這些家夥區分開來!”


    話音落下,引得一陣噓聲。


    “那你就穿著吧,最好熱死也別脫下來!”


    刀疤漢子哈哈笑了兩聲,說道。


    這番話,自然又引得眾人一陣起哄。


    老劉見狀,黑著臉,提高聲調道:“好了!都別吵了!這一次召集大家,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什麽事情這麽重要,值得你大夏天的穿這麽一身行頭!”有人大聲調侃。


    老劉瞪了那人一眼,沒好氣道:“你要是再插嘴,老子不說了!”


    “好好好,你說你說!”


    等眾人安靜下來,老劉方才繼續道:


    “長安來人,說是大東家在那裏辦了個書院,叫什麽工程書院......還是工匠書院,反正差不多就是這個名字。


    這個書院要在各個莊子招募先生,每個月給二兩的銀子,要是教的好,得了大東家的賞識,還能有更多的銀子!”


    話音剛落,便聽見有人道:


    “書院招先生,跟我們有個屁的關係!”


    “就是,這裏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哪一個不是鬥大的字不識一升,難不成還能讓我們去做先生?”


    有人忙不迭的附和。


    老劉聽見這話,環顧一周,提高聲調道:


    “你們別說,大東家的意思就是從你們這些家夥裏選出個人,去長安的書院做先生!


    識不識字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手藝精湛,而且肯鑽研!”


    話音落下。


    眾人陷入短暫的沉默,隨即爆發出一陣熱烈的議論聲。


    “這是什麽書院,不識字也能進去當先生?難不成是要讓我們教那些讀書人如何打鐵?”


    “朝廷正缺火器,咱們這的產量又太少,估摸著大東家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才想著辦個書院,多教出一些能造火器的人。”


    “一個月二兩銀子,可比在這造火槍強多了!”


    “這造火器也就是個熟練工,能有什麽好鑽研的......”


    片刻後。


    眾人議論的差不多了。


    老劉方才道:


    “大東家說了,所謂肯鑽研,對咱們而言,便是能改進火器,咱們莊子造的是火槍,誰要是能讓火槍的準確度提高,或是裝填的速度提高,或是其他的方麵有提高,便能夠進入書院教書,每個月拿二兩的銀子!


    所以說,之後的半個月,想做先生的夥計,可以把手裏的活停一停,好好的想一想,怎麽去改進好這個火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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