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烈的議論聲持續了好一會才漸漸平息。


    武明空仍舊神色淡然,環視一周,正色道:「接下來,由朕和大周皇帝宣布,第一屆大乾與大周議政大臣會議的名單。」


    話音落下。


    整個太和殿鴉雀無聲。


    百官們看著台上的兩位女帝,屏氣凝神,安靜的等待著。


    其實,對他們中絕大多數人而言,這個名單中有誰並不重要,反正不會有他們。


    他們之所以緊張,隻是因為迫切的想要知道,名單裏究竟有沒有那個人的名字。


    尤其是幾位方黨的核心成員,更加緊張。


    若是女帝陛下突然對方黨發難,他們這些人短時間內還真沒什麽好的應對之法。


    畢竟新軍的主力絕大部分還留在周國,等白起領兵從晉南趕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百官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女帝,等待著名單的宣讀。


    武明空環視一周,紅唇輕啟,緩緩吐出第一個名字。


    「議政大臣,方修。」


    短短的六個字讓在場的幾位重臣齊齊的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


    方相還在。


    另一邊。


    太和殿的後門。


    一名身穿蟒袍的俊秀男子緩緩走出,站到了百官和兩位女帝的中間,神色威嚴,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


    幾位方黨核心互相對視了一眼,紛紛行禮,口中高呼:「拜見方相。」


    其餘百官也是有樣學樣。


    「拜見方相。」


    語氣畢恭畢敬,不敢有絲毫的冒犯。


    他們明白,這個大乾與大周議政大臣會議說是加強兩國聯係的衙門,但實際上就是將兩個朝廷整合在了一起,將權力集中於方相一人。


    雖說方相本身就是大乾丞相和大周攝政王,但是有了這個議政大臣的身份,能夠更好的協調兩國的軍國大事。


    武明空等百官行禮完,接著宣讀名單:「議政理事,杜晨安,秦興言,錢浩南,謝千。」


    話音落下。


    底下自然又是一陣議論。


    被點到名字的三名二品大員,滄桑的臉上都是露出激動之色。


    宦海沉浮幾十年,他們當然清楚這個「議政理事」的身份有何意義。


    這意味著他們不僅僅是大乾的重臣,也是大周的重臣,在兩國聯盟之間有舉足輕重的位置。


    即便是前往周國,他們的身份地位也是極高。


    當然,前提是兩國的盟約能夠一直維持穩定。


    還有一小部分官吏則是露出了疑惑之色,小聲問道:「這個謝千是何人?以前為何從未聽過。」


    旁邊有人解釋道:「謝千是周國的內閣首輔,朝廷之所以能夠兵不血刃的贏下周國,與謝千有著莫大的幹係,當初周皇禪位於如今的大周女帝,便是謝千這個周國的百官之首在其中運作。」


    「還有這種事?那個謝千已是百官之首,逼迫原先的周皇禪位,有何好處?」


    解釋的人聽見這話,瞥了他一眼,心道,都說的那麽明白了,你還不懂?


    沉默了幾秒,還是解釋道:「若是沒有他逼迫原先的周皇禪位,如今的晉南恐怕已經是血流成河,他這個內閣首輔說不準也躲在什麽地方,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哪裏來的如今的議政理事的身份,統領兩***國大事?」


    那人聽見這話,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口中直呼:「有理有理。」


    另一邊。


    宣讀完名單的小女帝,看向小聲


    議論的百官們,麵無表情的臉龐終於露出了一抹笑容,道:「歲窮月盡,挨年近晚,舊歲至此而除,接下來就請諸位卿家盡情享用從我大乾與大周各地運來的珍饈美味!」


    話音落下。


    百官們齊齊鬆了口氣,紛紛行禮。


    「謝陛下!」


    隨著兩位女帝和方相落座。


    百官們也紛紛坐下,三三兩兩的交談,氣氛其樂融融。


    方修坐在李邀月的對麵,小女帝的身側,眼角抽動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按照原先的安排,他的座位應當是在百官的最左側,距離兩位女帝最近,身側是另外三名議政理事,還有一個座位空缺下來,是留給原先周國的謝千。


    但是,如今他的座位卻是被安排在了小女帝的身邊,緊緊挨著小女帝。


    顯然是小女帝刻意為之。


    「這是從周國運來的上好的鹿肉,極為鮮嫩,來人,拿給方相嚐一嚐。」武明空悅耳的聲音響起。


    身後侍奉的林宛兒忙不迭的應道:「是,陛下!」


    然後,上前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鹿肉,放在方修的碗裏。


    「謝陛下。」


    方修看向小女帝,眉目間露出笑意,夾起鹿肉,放在嘴裏,咀嚼起來。


    小女帝見狀,臉上仍舊沒什麽表情,一雙纖細的玉手卻是悄無聲息的來到了方修的腰間,輕輕的掐了一下。


    方修吃痛,下意識的看向女帝,眸子裏露出疑惑之色。


    武明空紅唇輕啟,卻沒有發出聲音。


    但是能夠清楚的讀出,她在說「給朕斟酒夾菜」。


    「......」


    方修看著眼前的小女帝,不知為何,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對麵的李邀月,猶豫了幾秒,還是夾起一塊炙羊肉,放在女帝的碗裏,輕聲道:「這羊肉不錯,陛下嚐嚐。」


    武明空神色平淡,夾起羊肉,一邊吃一邊道:「朕還想吃那桂花糕。」


    想吃自己夾啊。


    方修在心裏腹誹了一句,還是將桂花糕夾起,放在小女帝的碗裏。


    小女帝紅唇輕啟,咬了一小口,細細品味後,用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李邀月聽見的聲音道:「這糕點的味道,同你為朕做的相比,還是遜色了一些。」


    話音落下。


    李邀月抬眸看了方修一眼,又低下頭,自顧自的吃菜,精致的瓜子臉無喜無悲,仿佛已經看破紅塵。


    另一邊。


    方修則有點兒懵,心想:我什麽時候給你做過桂花糕?


    思索了幾秒,他的臉上露出恍然之色。


    一年前。


    李邀月為他做了一些桂花糕。


    他當時覺得味道平平無奇,想著小女帝愛吃,就帶到宮裏給了她。


    雖然當時方修並沒有說是誰做的。


    但如此平平無奇的味道,還拿給小女帝,在小女帝的眼裏隻能是方修自己做的,當時還小小的開心了一陣。


    這件事情也一直被她記在心裏。


    「要是被她知道,當時拿給她的桂花糕是李邀月做的......」


    不用想也知道。


    小女帝一定會氣的把他的腿打斷。


    「咳咳......」


    方修咳嗽了兩聲,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端起酒壺,給小女帝斟了一杯酒,笑道:「這是珍寶齋用石榴、山楂釀造的果酒,味道清甜,頗有滋味,陛下嚐一嚐。」


    武明空看著他熱情的為自己斟酒,眸子裏露出一抹疑惑之色,不太明白他為何突然之間變了態度。


    但還是喜滋滋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發出讚歎:「確實不錯。」


    另一邊。


    李邀月坐在案後,安靜的吃喝,自始至終都沒再看方修和武明空。


    她知道,武明空是在用這種方式宣告她對方修的***。


    武明空在用實際行動告訴她,她隻是方修名義上的夫人,而她才是事實上的正室。


    但是,李邀月其實並不在乎方修夫人的這個身份。


    同時,她的理智告訴她,堂堂的一國之君,竟然為這點兒女情長的小事動這些小心思,實在幼稚的過分。


    就是不知道為何,她的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悶得慌,又堵得慌。


    或許是因為就在一年前,她也曾經幻想過能有這麽一日,即便是再重要的場合,也能和自己的夫君旁若無人的表達著內心的情感。


    如今她卻清楚的認識到,自己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大周公主,不再是有人為她遮風擋雨的小女孩......


    從這份方麵來看,她倒是很羨慕武明空,即便是做了三年的女帝,仍舊能保留一份少女的天真。


    因為有人一直在默默的守護著她。


    武明空抿了一小口酒,抬眸看了李邀月一眼,見她自始至終都是麵無表情,不知想到了什麽,探著身子,湊到方修的跟前,輕聲道:「你夫人看著好落寞呢,你不去寬慰寬慰?」


    方修轉頭看向女帝,眉頭一挑,道:「那臣謹遵陛下旨意?」


    武明空斜睨他一眼,沒好氣道:「你敢!」


    方修自然是不敢的。


    並不是因為畏懼小女帝,隻是怕虧欠了她對自己付出的感情。


    「不是陛下讓臣這麽做的嗎?」


    方修眉目間帶著笑意,挑逗道。


    「朕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那朕讓你親朕一口,你敢嗎?」


    武明空精致的鵝蛋臉,浮現淡淡的紅暈。


    水波盈盈的眸子,望著方修,聲音輕柔。


    方修沒想到小女帝竟然敢在太和殿,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說出這樣輕佻的話,心中一根弦仿佛被觸動了一下,但仍舊保持冷靜。


    「百官還在,陛下要是想讓臣這麽做,等回了養心殿,臣有一整晚的時間。」


    武明空聽見這話,撇了撇小嘴,沒好氣道:「膽小鬼。」


    「......」


    方修無言以對。


    這個時候。


    小女帝又端起酒杯,輕輕的抿了一口,嘖嘖稱奇道:「這石榴酒味道真是不錯,很甜。」


    方修道:「珍寶齋還釀了葡萄酒,甜味相較石榴酒雖然略顯遜色,但滋味更足。」


    「葡萄酒?」


    武明空聽見這三個字,水汪汪的眸子迸發出一道亮光,道:「朕想喝,拿來給朕嚐一嚐!」


    方修道:「還在珍寶齋的鋪子呢,明日臣再拿給陛下。」


    武明空有點兒不開心了,哼哼唧唧道:「朕現在就要喝。」


    這個時候。


    方修終於察覺出小女帝的不對勁了,看著她緋紅的臉頰,忽然意識到。


    小女帝不勝酒力!


    還記得兩年前,在伊人居,小女帝隻是喝了一杯酒,就醉的胡言亂語,不省人事。


    果酒的度數雖然還要更低,但對小女帝而言,隻要是酒,就是烈酒。


    「陛下,您醉了,臣扶您回養心殿休息。」


    方修說著,給林宛兒使了一個眼色。


    林宛兒立刻會意,走到女帝的跟前,小聲勸道:「陛下,百官都在呢,咱們


    先回去休息會。」


    武明空瞥了她一眼,用含糊不清的語調道:「朕是天子,喝點酒又如何,快點去把那個葡萄酒拿來給朕嚐嚐。」


    聲音不小不大,離得近的幾名重臣全都能夠聽見。


    但是,他們去裝作什麽都沒聽到,仍舊說說笑笑。


    「喝點果酒都能耍酒瘋,小女帝酒品實在不行啊......」


    方修在心裏腹誹了一句,走過去,柔聲道:「養心殿裏有果酒,臣帶陛下過去。」


    武明空水光盈盈的眸子,望著方修,問道:「真的?」


    方修點了點頭,道:「臣何曾騙過陛下。」


    武明空嘟囔道:「你騙朕的時候多了,別的不說,昨天晚上你明明說了不亂動,結果還不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旁的林宛兒捂住了嘴巴。


    「陛......陛下......咱們還是回養心殿吧。」


    「咳咳......」


    距離方修和小女帝最近的杜晨安,不知道怎麽了,蒼老的臉龐漲得通紅,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方修眼角抽動了一下,知道不能再讓小女帝待在太和殿了,不然遲早的要鬧出笑話。


    給林宛兒使了一個眼色。


    便左右架著小女帝,往殿外走。


    好在這個時候的武明空還保留一份清醒,沒有撒潑胡鬧,隻是把小腦袋湊到方修的耳邊,笑嘻嘻的問道:「方修,剛才刺不刺激?」


    什麽刺不刺激?


    方修一臉茫然。


    緊接著就聽見小女帝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剛才當著李邀月的麵給朕夾菜,算不算是偷......」


    後麵的「情」字還沒說出口,就被方修捂住了嘴巴。


    武明空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距離最近的李邀月隱隱約約聽到一些。


    雖然武明空隻說了一個偷字,但後麵想說什麽,不言而喻。


    李邀月抬眸看了一眼武明空,神色略顯古怪,緊接著收回了目光,當作什麽都沒聽見。


    別說是李邀月,就連方修聽見這話,嘴角都不由抽動了一下,心道,這小丫頭片子還想的挺多。


    「臣與陛下是光明正大,何來偷字?」


    方修一臉正色道。


    武明空張了張嘴,還想要說些什麽,還沒開口,就被方修打斷。


    「陛下有什麽話,到了養心殿再同臣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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