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謝千見狀,瞪大了雙眼,有些不敢置信。


    在他看來,吳國並非是可以隨便欺淩的小國,若要用兵,應當是慎之又慎。


    但是,攝政王和這幾個堂官隻是三言兩語就做出了南征吳國的決定,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糾結了許久,他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殿下,這是不是有點兒草率了?」


    方修轉頭看向他,道:「為何你會有這樣的想法?」


    「這......」


    謝千聽見這個問題,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這個時候。


    杜晨安一臉正色道:「吳國弱,我大乾強,出兵討伐,不說立於不敗之地,卻也差不了多少,再加上吳國主動挑釁,我大乾出師有名,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我大乾上下一心,都想對吳國用兵,打開吳國的市場。


    吳國的疆域小,沒有足夠的縱深,又剛被越國痛擊,割讓了大片的土地以及良田,從皇帝到市井小民,皆是士氣低落,朝廷這個時候用兵,天時地利人和,占了兩樣。


    無論從何種角度去看,這都是我大乾南征吳國的最佳時機,算不得草率。」


    謝千聽見這話,微微一怔,看著眼前的幾名二品堂官,他忽然意識到,原來這些家夥早就盯上了吳國,做好了南征的準備。


    之所以一直沒有提出來,是因為攝政王心裏還想著北伐燕國。


    如今北伐一事塵埃落定,一年之內不可能出兵。


    他們這才敢提出南征的想法。


    一念至此。


    謝千不再多說,陷入沉默。


    這個時候。


    兵部尚書錢浩南道:「謝閣老不必過於擔憂,現在隻是決定南征,具體如何用兵還要與陛下和大都督府商議。」


    頓了頓,又道:「話說回來,武嶽昨日給本官提了個想法,說是要從周國的境內招募百姓,與我大都督府下轄的神機營、五千營組成聯軍,平日裏一同訓練,一同作戰......


    當然隻是一個想法,如何去做,是否可行,本官還未曾仔細思考過。」


    一旁。


    謝千聽見這話,心裏一沉。


    自打白起率領乾軍駐紮在各道各府,他就想過遲早會有這麽一天,卻沒想到這麽一天來的這麽快。


    組成聯軍,就意味著大周不再有自己的軍隊。


    周國朝廷在所謂的議政大臣會議中又隻占據一個席位。


    陛下又是攝政王的傀儡,在長安幾乎無法影響到攝政王的決策。


    如此一來,就意味著大周朝廷名存實亡。


    如今還有個聯盟的遮羞布擋著。


    等到將來某一天,周國朝廷徹底淪為地方官府的存在。


    議政大臣會議隨便一個決策,將周國的土地並入乾國,周人也掀不起任何的風浪。


    溫水煮青蛙的道理,謝千比誰都明白。


    可是,他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當初,他要是不在議和的協定上簽下自己的名字,隻怕如今整個周國已經化為焦土,結果一樣是亡國滅種。


    與乾國組成聯盟,不僅是體麵了一些,最重要的是還保留著存在下去的希望。


    謝千想到這,在心裏歎了口氣,裝作沒有聽見錢浩南的話。


    錢浩南見謝千不接話,想了想,不再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打了個哈哈,將話題引向別處:「武嶽這個人,成天一堆亂七八糟的想法,讓他來兵部做侍郎,真是屈才了,該給他調到戶部去,說不準還能給朝廷多創造一些稅銀。


    對了,老秦,


    我聽說你家那個二郎最近又不安分了?」


    秦興言聽他提起二郎,眉頭頃刻間皺了起來,一臉的無奈道:「哎......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好好的禮部員外郎不做,非要去徽州做個通判,說是不想留在禮部浪費生命,要去地方上做些實事。」


    「這是好事啊。」


    錢浩南眉頭一挑,道:「通判雖是受製於知府,但要是想做些實事,還是能做出一番功績的。」


    秦興言聽見這話,瞥了他一眼,沒有搭茬。


    去地方上做個通判倒是沒什麽問題,關鍵是這個地方不對。


    徽州剛剛受了災,在這種地方做事,做的好了,不會有太多的褒獎,做的差了,便會被人挑出毛病。


    但他那個二兒子,秦永新,非說是什麽就是要到這種地方,才能真正的為百姓做事,除了徽州,其他地方一律不去。


    這般執拗,算是給他這個做爹的氣得夠嗆。


    聽兩人談起後輩子孫。


    杜晨安也饒有興致的加入了其中,眉頭一挑道:「要我說,還是慣出來的,拿鞭子抽他一頓,他就乖乖聽話了,讓他去讀書,他便去讀書,讓他科舉,他便科舉,讓他去哪裏任職,他便去哪裏任職。


    教導子孫,老夫還是有一些心得體會的,總結便是一句話,棍棒底下出孝子......」


    方修聽見這話,不由想起當初跟小女帝去泡溫泉,路上遇見的那個不認杜晨安這個老子的知縣,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三人閑聊了片刻。


    方修開口道:「今日要議的便是這兩件事,本相還有事要辦,便都散了吧。」


    四人聽見這話,全都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的行禮,道:「下官告退!」


    說完,轉身正要離開。


    還沒走出暖閣,就聽見外麵傳來一陣敲門聲。


    「第一莊上官海棠求見丞相。」


    四人聽見上官海棠的名字,皆是一怔,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方修。


    他們知道,上官海棠作為第一莊的莊主,在方黨中的地位不亞於周國的司禮監秉筆太監。


    她這個時候敲門必定是發生了極為重要的事情。


    「進。」


    方修的聲音響起。


    門被人推開。


    披著白色大氅的上官海棠走了進來,先是拱手行禮,然後快步走到方修的跟前,附身在他的耳畔說了幾句。


    方修聽了以後,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謝千、杜晨安四人見到這一幕,都覺得有點兒尷尬,一時間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


    就在他們打算離開的時候。


    方修忽然開口叫住了他們。


    「先別走,今日還有一件事要議。」


    「果然出事了!」


    四人互相對視一眼,都能從彼此的眸子裏看出一抹忐忑。


    寥寥幾句話,就能讓方相變了臉色。


    顯然這件事情不會是什麽好事!


    「是!」


    四人應了一聲,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方修看了一眼上官海棠,道:「你把燕國的事情跟他們講一講,講的仔細一些。」


    「是!」


    上官海棠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


    然後一臉嚴肅,語氣鄭重的道:


    「燕國的密探傳來消息,自兩個月前開始,一種新出現的瘟疫在整個燕國蔓延開來,一開始隻是在燕國東部的薊州,後來是整個東部,再後來是中部和北部,如今已經有向南部蔓延的趨勢。


    這種瘟疫極為可怕,蔓延的速度


    極快,沒有接觸到病患,都有可能染上,據可靠的消息,整個薊州府城從有人發現這種瘟疫,到五成的百姓染病,隻用了短短的半個多月。


    除此之外,染上瘟疫的百姓,十人中有三人會因病重而死,剩下的人就算是挺了過去,臉上也會留有麻子,看著極為可怖。」


    「瘟疫?!」


    謝千四人聽見這話,互相對視一眼,都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驚詫之色。


    顯然他們壓根沒有想到,突發的事情竟然是瘟疫。


    「十人中有三人病重而死......這樣的瘟疫,史書上都罕有記載。」


    作為內閣首輔大學士,謝千飽讀詩書,對瘟疫也算是頗有了解。


    聽見上官海棠的描述,他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眉頭同樣皺了起來。


    「如今最重要的事是嚴防燕人進入我大乾與大周,將這種瘟疫傳給我大乾與大周的百姓。」


    謝千作為周國的百官之首,處理突發的事情算是有一把刷子,立刻點出了關鍵。


    方修點了點頭,道:「謝閣老說的不錯,這是如今最重要的事情。」


    說到這,看向一旁的秦興言和錢浩南,道:「你們回到衙門後,其他的事情先放一放,把這件事情當作頭等的大事去辦,務必在三天之內擬定好章程,送到與燕國接壤的邊關,讓駐紮的士卒嚴防死守!


    除此之外,還有往來的商賈,也要限製!不能讓他們隨意進出!若是瘟疫在大乾與大周蔓延,本相要重罰你們!」


    兩人聽見這話,忙不迭地道:「下官一定不負方相重托!」


    方修沉默了半晌,緊接著又道:「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本相要同你們講。」


    四人見方修一臉的嚴肅,全都打起了精神,聚精會神的聽著。


    片刻後。


    方修鄭重的聲音響起。


    「從海棠的描述中,本相總覺得這種瘟疫,本相曾經在一本醫書中見過。」


    在醫書中見過?


    方相(攝政王)平日裏還看書?


    看的還是醫書?!


    四人聽見這話,全都有點兒發懵,好一會才緩過神,心中好奇。


    方相為何突然說起這個。


    難道說,方相知道該如何診治這種瘟疫?


    可是。


    按照上官海棠的描述,這種瘟疫如此可怕,怎麽可能輕易的診治。


    就在他們胡思亂想的時候。


    方修再次開口:


    「醫書上記載,這種瘟疫名為天花,古人有阻止它蔓延的辦法。」


    天花?


    包括上官海棠在內的五人,聽見這話,都是一怔。


    按理說,如此可怕的瘟疫,如果曾經在這片土地上出現,必定會被記錄在史書之中。


    但謝千確定,他在史書之中從未見到名為「天花」的瘟疫。


    「如何阻止瘟疫蔓延?」


    謝千好奇的問道。


    方修道:「除了常用的那些手段,最重要的是接種天花的疫苗。」


    「疫苗?」


    幾人又是一怔。


    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詞。


    前世作為生物狗,方修對疫苗的原理和製備還算是了解。


    但幾年過去,在實驗室裏做機械的工作,來到大乾,更是做著跟生物完全不相幹的事情。


    腦海裏疫苗的各種知識,不說忘了個幹淨,也差不了多少。


    因而,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隻能盡量用幾人能聽得懂的話道:「就是往身體裏注入某一種藥,之後


    便不會再患上這種病。」


    幾人聽見這話,先是一怔,隨即表情都變得有點兒奇怪。


    一時間,無人開口說話。


    顯然,他們認為方修說得太過不切實際。


    若是注入某一種藥,便能治好瘟疫,那瘟疫豈不是還不如風寒可怕?


    瘟疫之所以被稱作瘟疫,便是因為瘟疫沒那麽容易診治!


    史書上記載瘟疫:癘氣流行,家家有僵屍之痛,室室有號泣之哀。


    或闔門而殪,或覆族而喪。或以為:疫者,鬼神所作。夫罹此者,悉被褐茹藿之子,荊室蓬戶之人耳!


    若夫殿處鼎食之家,重貂累蓐之門,若是者鮮焉。此乃陰陽失位,寒暑錯時,是故生疫,而愚民懸符厭之,亦可笑也。


    由此可見,瘟疫絕不是某一種藥便能治好的!


    心裏雖然這麽想,嘴上卻沒這麽說。


    畢竟,方相說得言之鑿鑿,他們要是給予否定,豈不是駁了方相的麵子。


    一旁。


    方修見到幾人的表情,頃刻間便明白了他們的想法,擺擺手道:「你們心裏如何想的,便如何說,這便是議政大臣會議存在的意義,若是你們這些議政理事都不敢說話,將來本相要是犯了錯誤,豈不是無人能夠糾正?」


    話音落下。


    幾人皆是一怔。


    尤其是杜晨安等三位方黨核心,更是覺得震撼。


    要是放在幾年前,方相無論如何也不會說這樣的話。


    沉默了片刻。


    對瘟疫頗有了解的謝千開口道:「下官以為,想要阻止瘟疫蔓延,僅靠一味藥方,怕是作用不大。」


    方修聽見這話,看向他,道:「疫苗不同於尋常的藥方......罷了,跟你們解釋,你們也聽不明白。」


    隻講了一句話,方修就放棄了跟他們解釋疫苗的想法。


    看向一旁的秦興言,道:「戶部撥出一批銀子,送到郊外的醫學院,讓他們照著醫書上的想法,研製天花疫苗!」


    秦興言想了想,問道:「方相,撥多少銀子合適?」


    方修思索了片刻,正色道:「先撥十萬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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