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蒙蒙亮。


    李君心事重重起了床,兩眼烏青,無精打采,一副腎虛公子模樣,昨夜他一直睡的很淺,各種詭異惡夢不斷。


    醒來後,李君淚流滿麵,他忘記了夢境的具體內容,唯獨沒有忘記夢中的感受,痛苦,絕望,麻木,他淌在屍山血海之中,感受眾生之苦。


    “懶蟲相公,醒了啊!”


    “我蒸了你最愛吃的大蔥肉餡包子,趕緊起來吃飯吧!”


    一道清越的聲音傳來,白素挑開布簾,一縷陽光照進屋,瞬間亮堂堂的。


    李君心不在焉答應了,從柔軟暖香的被窩中爬了起來,他被窩裏睡了一夜,沒有了焦糊香味,倒帶了幾絲女子體香。


    白素很香。


    不是熏香後的香,是一種淡淡的,身體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清香,若有若無,淡淡的甜。


    李君起床後,白素溫柔的伺候他穿衣服,洗臉刷牙,身為現代社會的直男,李君有點不適應這種相處模式。


    早餐很豐富。


    相對於古人,算大餐了。


    一籠鮮肉包,原磨豆漿,一盆酸菜燉肉,細看,居然是昨夜剩下的殺豬菜,肉多酸菜少,紮紮實實滿盆子肉。


    李君是肉食動物。


    有了肉,他可以不吃菜,可他從沒有吃過這種紮實的整一盆肉啊,農村大臉盆的那種,燉了一盆子,足足占了桌子一半。


    這裏可是古代鄉野,物質極度匱乏,李君就是沒有喂過豬,也知道農村一頭土豬出欄差不多要一年,古代又沒啥飼料,養頭豬很難。


    李君粗粗估算了一下。


    張屠戶昨夜殺的豬也就兩百來斤,吃米糠野菜的豬長的並不十分肥,一村子的人來吃殺豬菜,吃了約百來斤。


    今天他挨家挨戶又送昨夜沒吃完的殺豬菜,還肉多酸菜少。


    紮紮實實一家送了好幾斤肉。


    好家夥,一頭豬夠分嗎?


    “君娃子,快吃快吃,殺豬菜過夜了才香咧,越熬越好吃,酸味浸透在肉裏了。”白素的爹見李君起床了,急忙招呼他過來吃飯。


    白素爹是一名樸實的莊稼漢子,頭發灰白,滿臉胡茬,夾了整整一海碗晶瑩剔透的肥肉片子遞給李君,催促他吃。


    農村的海碗啊!


    比盆小不了多少,滿滿一碗全是肥肉片子,這……


    瞧著這麽多肥膘肉,任憑李君多麽喜歡吃肉,此刻也有點反胃,他拿著筷子遲遲不敢動。


    “相公,怎麽不吃?”


    李君苦笑:“吃不下。”


    白素一愣,幽幽道:“相公你變了,你以前最愛吃大盆的殺豬菜,越肥越好,天天吃都不膩的,每次回鄉裏都要吃好多的。”


    李君一驚。


    好家夥,李君原身每次回鄉裏都吃這麽多的肥膘肉,怎麽著也得積累了很多脂肪,抗餓吧?


    他還餓死了?


    深吸一口氣,努力帶入原身的情感中,原身窮困潦倒,在安平縣一直尋不到正經活計,吃了上頓沒有下頓,肚裏缺少油水,大肥肉自然多多益善。


    李君不一樣,李君來自物質極充沛的現代社會,哪怕窮人,每餐也得有肉有魚。


    甚至,還有養生達人嫌棄魚肉不健康,天天吃素啥的。


    “相公你怎麽了?”


    白素打量過去,抬頭笑笑,溫和地說道:“你是不是吃膩了肉?等會咱們去田溝裏抓泥螺,我給你熬泥螺湯喝,換換口味。”


    李君點點頭。


    也不多說話,拿起肉包子慢慢啃,他心裏有事,無人可以述說。


    “君娃子,多吃點咧,你是城裏人,俺們鄉下的東西土,可別嫌棄咧,以後多多回來,你每次回來,俺們臉上都有光。”


    說話的人是白素娘,典型的農村婦女形象,上身穿著粗布藍大褂子,下麵著闊腿褲,尖尖的繡花鞋,笑起來很靦腆。


    白素娘笑的眉目舒展,對這個女婿很滿意:“他們都說李家君娃子有出息,成了城裏人,白家女娃子福氣,嫁到了城裏。”


    李君剛想說,自己不嫌棄鄉裏的東西,他在安平縣城過的很窮,混的很差,實在沒啥出息。


    白素忽的掐了他一下,阻止李君繼續說,她嬌嗔白了李君一眼,轉頭對她娘說道。


    “我家相公不會嫌棄的,我家相公遲早發達,以後給咱村鋪路修橋,娘您臉上也有光不是?”


    二老喜笑顏開。


    李君鬱悶,他不明白,原身在安平縣明明混的差,早餓死了,為何白素不願意承認?


    就為了一個城裏人婆娘身份?


    草草吃了早飯,白素換了件棉布直裙,赤著腳,一頭青絲鬆鬆的綰在腦後,斜插木簪。


    有一種慵懶樸素之美。


    白素提著一個大竹簍,拉著李君往田埂上走去,深秋時節,氣候涼沁,白素不覺得冷,赤腳踩在泥裏,直裙擼在膝蓋上,露出藕一樣白的小腿。


    摸著田溝中的泥螺。


    一個個泥螺胖乎乎的,躲在淤泥裏,白素輕輕一摸,小手抓的滿滿的,她喜笑顏開。


    一個又一個,很快裝滿了竹簍,像一顆顆大荸薺,圓滾滾的。


    白素玩的開心,像個孩子一樣,眼睛笑的彎彎的,星星泥點濺在直裙上,有一種別樣的美好,單純,天真,不諳世事。


    李君頗有點心動。


    “相公。”


    白素滿臉是泥,忽然乖巧的倚向李君懷裏,李君順勢坐在田埂上,情不自禁抱她在膝蓋上,小小的身子,比貓重不了多少。


    緊緊貼在他腹部。


    可憐,可愛。


    兩人相依相偎,也不說話,時間美好,深秋的陽光也柔,靜靜撫在身上,暖融融的。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李君忽然想起了這句俗套的話。


    真想,在此永遠沉淪下去。


    “我頭發亂了,相公替我重新綰綰。”白素的聲音很輕很輕,透著落寞。


    “好。”


    李君輕輕收攏她頭發,入手軟柔,李君不會綰發,幹脆包了個丸子頭,中規中矩插上木頭簪子,怎麽看怎麽怪。


    白素摸了摸頭,隻是苦笑。


    並不嫌棄。


    兩人開始聊著私房話。


    “相公,你喜歡我嗎?”


    君皺眉,他嘴上說著喜歡,心裏始終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不能喜歡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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