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滅門案開堂,閑者避讓!”一個打更的敲著銅羅,在衙門口高聲大喊。


    “大理寺卿到!刑部尚書到!縣丞到!”一聲尖銳高喊,公堂之上緩緩走來三位頭戴烏紗帽,身著官服的中年男人。


    落在中座的,便是刑部尚書,分別坐在左右的,乃是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


    臧安才,也便是那刑部尚書盯著被押上來的犯人,目光冷厲。


    皇上聽聞顧家滅門,隻留遺孤小世子之後,龍顏大怒,著令大理寺,刑部,還有衙門三堂會審,勢必嚴刑拷打犯人,嚴懲不貸。


    看著乞丐吃啥呆滯的目光,還有嘴角隱約可見的血肉,臧安才赫然想起方才捕快所述一事,越發怒不可遏起來。


    顧家滿門忠烈,竟然死於這等下九流之輩手中,就是他也覺著太過憋屈!


    “犯人何姓,報上名來!”升堂後,臧安才一拍驚堂木,大聲喝道。


    乞丐咿咿呀呀,左顧右盼,愣是說不出著邊的半個字兒。


    “蔑視公堂,豈有此理!來啊,上刑!”大理寺卿見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高聲喚了侍從抬來刑具。


    沈琮和顧九齡站在鳴冤鼓之後,靜靜看著被上刑夾手指的乞丐,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慘叫。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何況,無甚可憐。


    顧九齡盯著乞丐發白的臉,袖袍之下,手握成拳。


    是他——


    當看到乞丐被打得氣息奄奄,口吐血沫之後,微微蹙眉,緩緩鬆開拳頭。


    不……不是他。


    這樣一個四肢無力,瘋瘋癲癲的乞丐,豈會是滅了他顧家滿門的凶手。


    在逼迫乞丐強行畫押之後,三堂會審有了最終的結果。


    “乞丐瘋人,滅殺顧家忠烈滿門,其罪當誅!今本官宣判,三日後午門處斬,不得緩刑!”臧安才扔了木令,冰冷的目光裏沒有一分同情,“帶下去,嚴加看守!”


    乞丐被上了兩條重重的鎖鏈,在奄奄一息中被拖了下去。


    兩行被雨水衝散的血跡,引來圍觀的百姓一陣唏噓。


    當人潮散去,三官走來,對著沈琮和顧九齡作揖時,一直緘默不言的顧九齡緩緩啟唇。


    “他不是,滅我顧氏一門的罪魁元凶。”


    此言一出,語驚四座。


    四方皆靜。


    “小世子,犯人已經招了。眾目睽睽之下,焉有審錯之理?”大理寺卿笑著作揖,“還望世子節哀順變,早些操辦喪事,叫侯爺一等安心去也。下官等這便去了,下官關告辭。”


    他同臧安才還有縣丞使了一個顏色。


    三者同時朝著沈琮和顧九齡作揖,齊齊撐傘禦車離去。


    顧九齡轉頭,看著他們離去的馬車背影,微微抿唇。


    沈琮伸手,拍了拍顧九齡的肩膀:“滅門一案,確有蹊蹺。待雨停之後,我再去一趟定國候府,細細查看。”


    顧九齡默不作聲,草草作揖,恍恍然然走出衙門。


    雷聲轟鳴,這個身形高瘦的少年背影,在滂沱大雨中十分單薄。


    有些……像喪家之犬。


    瞧著他跌跌撞撞的模樣,沈琮蹙眉。


    方才,他應該將自己的發現說出口才是。


    怎麽就遲疑,白白冤枉了這乞丐呢。


    乞丐……


    心有所動,沈琮一步跨出,前方金色光暈現,他邁入其中,直接來到牢房內裏。


    看著憑空出現的沈琮,一眾捕快先是嚇了一跳,而後想起沈琮暗部錦衣衛的身份,便很快鎮定下來。


    “見過秦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捕快們跪地,齊聲行禮。


    “免。”沈琮匆匆擺手,徑直走到關押那乞丐的牢房之中。


    他蹲下身子,細細打量蜷縮在角落的乞丐。


    乞丐本是咿咿呀呀低著頭,搖來晃去的。察覺到有人來,便忽而抬頭咧嘴一笑,吐出一口血沫,又重重垂下了頭。


    沈琮朝著那攤血沫看去。


    當捕捉到一塊黑乎乎的東西後,沈琮眯起眼睛。


    果然被煉成傀儡了。


    猜測得到證明後,沈琮起身離去。


    三日後,暴雨驟停。


    天悶悶熱熱,卻不減百姓們湊熱鬧的心思。


    接近午時,柴市口處刑台,已經圍了一大批人。


    最前麵幾個,竟人手捧著一隻碗,碗裏裝著一隻熱氣騰騰的白麵饅頭。


    當乞丐被壓上處刑台的一刹,眾者的目光,皆落在乞丐身上。


    有憐憫,有嘲諷,有不屑,有憎恨。


    至於最前麵的那幾個,則是滿目的期待。


    “午時到,行刑!”不遠處,臧安才端坐一方陰涼之下,觀望一陣天色,而後扔出前方木案上的牘子。


    劊子手走上高台,猛喝一口烈酒,噴在舉起的斷頭刀上。


    一聲大喝,刀起人頭落。


    隻聽咕嚕嚕一聲兒,人頭伴隨著噴濺的血液,滾下了高台。


    那幾個捧著碗的人頓時一擁而上,一個個趴在地上,用白麵饅頭蘸滿血,小心翼翼就著碗裹在懷中,生怕別人搶了似的,緊緊抱著起身快速離去。


    遠處,顧九齡和沈琮並肩而立,看著鬧戲一般的畫麵。


    “愚蠢。”看著那幾個抱著血紅饅頭離開的人,顧九齡冷冷轉身離開。


    沈琮沒有說話,隻是看著那些瘦骨嶙峋的背影,微微抿唇。


    天朝建立十年,戰爭卻從未停止。


    戰爭背後,受苦的還是老百姓。


    那些王公貴族的日漸安逸,與他們無關。


    這時,一道北風倏然吹來。


    天逐漸渾濁。


    沈琮感覺到一陣冰涼之意,他抬手,一片無瑕的六瓣雪花落在手背。


    這是……雪?


    沈琮一怔。


    落雪初時小,慢慢隨著刺骨的北風席卷大地,刹那間將它變成銀裝素裹。


    “七月飛雪了!顧家滅門案有冤屈啊!”


    “落雪了,七月落雪了!”


    “滅門案有冤情啊!”


    “貪官無道,老天七月降雪啊!”


    “……”“……”


    未曾散盡的百姓們看著鵝毛大雪,想起衙門強行畫押一事,不由紛紛跪地叩拜,哭著哀嚎起來。


    沈琮抬眸,看向不遠處。


    哪裏還有臧安才三者的身影,看到天降異象,生怕被牽連,早便逃之夭夭了。


    皇城腳下,能跑到哪兒去?


    臨去前,沈琮又看了一眼百姓們。


    他知道憑一己之力,改變不了一個時代的思想,便既來之則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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