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車一路駛出市區,穿過幾個鎮子,便折轉入了山區。


    山勢漸高,人煙愈少,天色也愈暗。


    透過車窗望去,一路隻見山岩樹林。


    要不是乘坐著小轎車,李長安還以為又回到那方古代的世界。


    他久坐無聊,便仰躺在座位上,手指敲打起拍子,輕輕哼起小曲。


    “明月吐光,陰風吹柳巷……遊魂踏遍,幽寂路上。尋覓替身,陰風吹冷月光……”


    隨著歌聲,放在車座上的黑傘也輕輕搖晃,似乎和著拍子。


    “李先生。”劉竹竿聲音哆哆嗦嗦,“能換首歌嗎?”


    “怎麽?”李長安明知故問。


    “滲得慌。”劉竹竿眼睛避過黑傘,舌尖都在打顫兒。


    “好啊。”他爽快地換了首歌。


    “七月半,生死無界。熱鬧紛紛,孤魂野鬼咦,笑阮人生殘夢……”


    這下子,黑傘舞得更歡,劉竹竿的麵色也更加苦逼,如果說方才是苦瓜,現在可以說是黃連了。


    好在小車轉過一道山嘴,李長安便停下了哼唱,因為目的地到了。他挺起身,搖下車窗,一片燈火輝煌映入眼中。


    那是一座牌坊樣式的大門,裝飾著華麗繁複的浮雕與飛簷,大門之後燈火綿延成片。


    這哪裏是什麽農家樂,分明是個農莊。


    李長安摩挲著下巴的胡茬,要價太少,虧了啊!


    ………………


    進了農莊,劉竹竿把李長安領進遊客大廳。


    李長安一路上留意四周,雖然處處燈火通明,但空蕩蕩沒有人影。偌大的大廳裏隻守著兩個接待的妹子,兩個妹子瞧見李長安兩人時,臉上明顯是鬆了口氣。


    “我以為你們已經歇業了。”


    “沒有,鬧鬼隻在後山,前麵這一塊兒沒事。”劉竹竿指著窗外小聲說道。


    李長安順著他所指方向望去,影影綽綽的建築輪廓隱藏在深山的夜幕中。


    “不過。”劉竹竿話音一轉,“平時也怕出事,沒敢開業,今天是為了接待李先生,才決定臨時開業的。”


    “接待我?”李長安臉上帶著玩兒味的笑意,“那客人已經到了,主人又在哪兒呢?”


    “這……”劉竹竿尷尬得說不出話來。


    也不用他多說,說曹操曹操到,兩輛轎車停在了大廳門口,劉老板就從領頭的車上下來,他目光掃過久等的李長安兩人,卻是停也沒停一下,徑直走到第二輛車旁,迎下了一老一少。


    李長安看這老少的著裝,有些訝異。


    這老少頭發都盤成發髻,身上穿著道袍。


    難道遇到同行?


    算上兩輛車的司機兼保鏢,劉老板一行五人走進了大廳,劉竹竿老早就湊了過去,劉老板卻仿佛才發現李長安一般。


    “哦,李先生,你也到了,不好意思,讓你等久了。”這劉老板嘴上說著不好意思,臉上卻沒看出任何抱歉的意思,可見隻是隨口敷衍。


    說完,他就迫不及待退到老道士旁邊介紹到:“這位道長你肯定也聽說過,龍虎山天師府六十五代傳人,羊城道教協會副會長,張素玄,張道長。”


    我聽說過?李長安眨巴眨巴眼睛,我還真沒聽說過!


    不過李長安也明白這位劉總為什麽突然變了臉,原來是自認為找到了更靠譜的。


    李長安認真打量起這個素玄道長,身形清瘦,一身白色道袍在山間夜風中微微鼓蕩,銀白的頭發盤起用木簪,麵色紅潤健康。


    再看李長安自個兒,大涼拖、牛仔褲外加一件t恤,斜挎著一個小文件包裝著紙符,身後長劍裹著黑布袋,手上不合時宜地提溜著把大黑傘。


    李長安自己算不得正兒八經的修行人士,也看不出這素玄道長與自己修為相差幾何,不過光這扮相而言,可以說是天差地遠呢!


    “素玄道長。”這會兒功夫,劉老板也指著李長安介紹到,“這位是……”


    “不得了,好厲害……”這素玄道長突然開口。


    本打算介紹李長安的劉老板頓時愣住了,他急急問道:“怎麽了,哪裏不對勁兒?”


    “你看這山川走勢……”素玄道長指著後山,手指仿佛沿著山勢起伏,“風中藏煞,水中流毒,好一個邪龍鬥餓虎啊!”


    風中藏煞?水中流毒?


    李長安一個字兒也沒聽懂,不過這套路……他摩挲著下巴……很熟啊!


    “那……這……這該怎麽辦?”劉老板已然慌了神,全不見在李長安麵前的市儈精明,看來扮相和名頭在神棍這個行當裏,確實重要得緊。


    “劉先生不要慌張。”素玄道長安撫了一句,“具體什麽情況還得讓貧道到現場仔細勘察,不過從之前講述的情況看,事態還沒到不可挽救的程度。”


    這番話聽完,劉老板神色稍霽。可一轉頭,素玄道長就對徒弟吩咐道:“把車上的法器取下來。”


    “那些法器?”


    “全部!”


    話音一落,徒弟和劉老板臉色都苦出了黃蓮味兒。


    …………………………


    “就是這裏了。”


    七個人打著手電站在一棟樓前,這裏已經是後山,建築和各種設施還在建造中,路燈在半道上已戛然而止,雲翳深沉,月光晦暗,一行人不得不打著手電前行。


    “這裏是最開始鬧鬼的地方,剛開始的時候,先是工人聽到有女人的聲音,我以為是女員工在這邊偷懶,也沒在意。後來,漸漸在夜裏看到女人的影子,我還是沒有在意,後來工人就鬧著停工,說是有鬼,我不相信,以為是有人惡作劇,晚上就帶著人守在這……”說著,劉老板哆嗦起來。


    那素玄道長走到他身邊,撫著劉老板的後背,笑道:“劉先生不用害怕,貧道自認還是有些本事的。”


    劉老板感激地點點頭,繼續說道。


    “然後,我就真的遇到了……”他的聲音幹澀,“我以前其實不相信這些東西,但現在……”


    “沒有關係。”素玄道長笑道,“畢竟眼見為實,今天就讓貧道來會一會這惡鬼吧。”


    說完,他帶頭就跨入樓中。劉老板躊躇一會兒,也咬牙跟上。而劉竹竿和道士的徒弟以及兩個保鏢,則苦逼著臉合力抬起一個板車,上麵八卦鏡、桃木劍之類的法器堆成了一座小山。


    落在最後的李長安用手電掃過這棟建築。


    這是一棟三層的建築,半途停工,第一層已經鋪上了瓷磚,安上了門窗,上麵兩層卻隻有空蕩蕩的“骨架”。夜風在“骨架“中穿梭,留下嗚嗚的風聲。


    李長安從包中取出一紙黃符扣在手中,抬腳跟了進去。


    一進門,是一個大廳,幾隻手電就在廳內亂晃。


    李長安拉住劉竹竿。


    “幹嘛呢?”


    “找開關。”


    這一層已經安上了燈,來的時候特意通了電,隻是這裏沒人熟悉,現在都手忙腳亂地找起了開關。


    “啊!”


    忽然,保鏢一聲尖叫。


    幾隻手電頓時聚光過去,照得這個粗豪的漢子麵上雪白。


    “有、有、有……”


    他嘴唇顫抖,死活吐不出下一個字,隻是有手指著他的手電照著的方向。


    六隻手電齊齊轉過去。


    頓時,屋內一陣詭異地寂靜。


    窗戶上,一張慘白的鬼臉森冷地看著屋內的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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