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夫人母女這一去,二夫人知道自己當真是再無一個可用之人,就是可以利用的人也沒有了:現在府中哪一個不是心裏明明白白的,防賊是的防著她?


    她被軟禁在太夫人的院子裏也有幾天了,可是這幾天她不管如何對伺候她的丫頭,也問不出一個字的消息來:一直都是,應該她知道就讓她知道,不應該讓她知道的,她就是費盡心思也打聽不到半點兒。


    金銀之物,這兩個丫頭都不收:金銀再好,也沒有自家和家人的性命好啊;好話說了一車,丫頭隻是笑而不答,不然就是一福就走:再好聽的話,也不能擋得住板子不是?


    二夫人當真是無計可施了,越是如此心頭的邪火越是往上直拱:天天晚上所夢,就是二老爺和大小羅氏還她們所生的孩子,在一起歡聲笑語的場麵;每每驚醒過來,她都氣得幾乎要吐血。


    紅袖並沒有理會二夫人,就是太夫人也每天早起晚睡忙得不可交,每天也隻是問一問二夫人的“病”如何了,看到二夫人也隻是讓她好好的靜養:沈家的人就好像打算要把她軟禁一輩子一樣,這讓二夫人心底更加的著急起來。


    紅袖並不是沒有時間理會二夫人,隻是現在不想理會她,就是要逼得她狗急跳牆,到時讓她賴無可賴:小環和小佩都已經死了,她再也尋不到替罪羊。


    沈五老爺回府了,他是被沈老侯爺急急叫回來的,當然是為了他的婚事兒。


    聽到入贅二字,沈五老爺有生第一次在父親和嫡母麵前跳了起來說“不”:入贅丟得可不隻是他一個人的臉,此事他怎麽可能答應。


    但是最終他還是答應了,並且是跪在地上連連對著老侯爺和太夫人叩了幾個響頭,哭得老淚橫流;自這之後,他和希蘭夫人在京中常常一起出入,並且常常一起到沈家或是六安縣主府中相聚。


    紅袖和沈妙歌並沒有再說過什麽,他們雖然不知道六安縣主對沈太夫人說過什麽,但是能讓沈老侯爺同意的事情,其中的內情一定不簡單:沈家並不是能受人威脅的人。


    沈五老爺知道了入贅的事情之後,沈府的上上下下的人當然是無人不知道;沈府的子侄們是不敢相信,人人都去尋沈老侯爺;而內眷們都去尋沈老祖和沈太夫人。


    但是最終還是那句話,親事已經定下了;事後有人傳言說,是希蘭夫人已經有了沈五老爺的骨肉,而六安縣主找上門來,所以沈老侯爺等人不得不為了遮醜答應此事。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也不管府中上下人等到是什麽眼光看待沈五老爺,沈五老爺還是鎮靜自若的做著他的份內事兒;對於和希蘭的親事,他一點兒避諱沒有。


    很快此事在京中傳揚開來,朝中百官、世家子弟無一人不知;而且親事也在極快的安排著,三媒六禮是一樣不少:隻不過是六安縣主那邊準備,而不是沈家。


    沈府準備的並不多,還不如嫁女需要準備的東西多呢。


    就在準備沈五老爺親事的同時,皇帝接而連三的抓了不少人下牢,雖然罪名不一,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那都曾經是太後的心腹之人。


    這些人被下到天牢之後,廉親王府的大門終於打開了,廉親王要進宮麵聖。


    此事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不但是朝中百官都知道,就是平民百姓也有耳聞;隻是大家隻敢私語,不敢大聲議論此事;而廉親王這一次進宮,足足三天沒有出宮、也沒有消息傳出來。


    皇帝依然是照常早朝,隻是絕口不提廉親王之事,朝中的百官也無人敢在這個時觸皇帝的逆鱗,不管是幸災樂禍的、還是像沈、鄭兩家同樣擔心的,都沒有人敢問起廉親王的事情。


    在第四天,終於有了消息;隻是這消息,就是對沈家而來。


    廉親王在宮中寫了一封信及一封休書給沈家:信是給沈老侯爺的,而休書是給大姐兒的;送信來的太監還帶來了聖旨,說是近來京中發現了外番奸細,為了避免再發生刺殺的事情傷到國之棟梁,所以特意派了禁衛軍來保護沈家之人的安危。


    同被保護的還有鄭府等幾家手握或是曾手握重兵,並且同廉親王交好的大將軍或是王公。


    不管是沈老侯爺還是沈妙歌,大家都很平靜;老侯爺還留了太監吃了茶、給他封了厚厚的茶錢,談笑風生的送他出了沈府的大門。


    沈府之外,已經被禁衛軍團團圍住,不過倒沒有禁止沈府之人出入。


    紅袖以京中有奸細為命,嚴命府中的下人們隨意出入;就連是采買也由一天一次變成了兩天、甚至是三天一次。


    沈老侯爺等人都在沈老祖的房裏,他們看的不是那一封書信而是那一紙休書。


    為什麽廉親王要給大姐兒休書呢?如果是為了撇清兩家人的關係,早早寫一封和離之書也就罷了;休書,可是對大姐兒的名聲有損——犯了七出之條才可以休妻的。


    廉親王一直對大姐兒寵愛有加,以他的性子就算要撇清和沈家的關係,也絕不會不顧念大姐兒的名聲。


    “怕王爺,已經是十二分的不得已了;”沈妙歌最先開口了:“如此,也許隻是為了讓皇帝知道,王爺他對我們沈家很不滿。”


    紅袖輕輕一歎,廉親王倒是用心良苦。他表明他對沈家的不滿,就等於是代沈家表明了忠君之意:因為沈家眼中隻有皇帝,對於他這個親家是不聞不問,所以他對沈家有了怨恨之心,才會代子寫下休書。


    損大姐兒一人的名聲,保沈家無虞可算是用盡了心思。隻是,皇帝的疑心,是那麽容易去的嗎?坐到了那張椅子上的人,已經不能用常人之心去揣測了。


    紅袖的眼圈微微紅了,她身後站著的大姐兒靜靜的,她已經知道自己被福官休了。大姐兒的年紀不大,但也不算小了;但是她沒有怒、沒有傷心,也沒有任何的激動樣子,隻是靜靜的立在父母身後,一動也不動。


    沈老祖長長一歎,招手喚大姐兒過去摟住了她,卻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沈老侯爺看了一眼大姐兒,再看一眼休書也是長長的一歎:“我們家,對不起廉親王爺。”他的手握成拳,捶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皇帝,也太心急了一些,怕是史書也難饒……”終究是忠臣良將,他不善說皇帝的不是,最後還是住了口。


    沈侯爺看向沈老侯爺:“我們……”


    “就那樣吧;”沈老侯爺看向了沈老祖:“是兒子無能不孝,還要讓母親你偌大的歲數……”


    “與你們何幹?我沒有老糊塗;”沈老祖睜開眼睛,清亮的掃了一眼廳上的眾人:“有些事情,非人力可為;我們也隻是求個心安、自保而已。”


    紅袖看著沈老祖,忽然間明白了,其實府中所有的事情,沈老祖幾乎都知道;隻是因為她或是沈太夫人怕她生氣著惱對身體不好瞞了她,她便就勢裝作被瞞住了,不聞不問。


    這才真是成了精的老人家,紅袖看著沈老祖眼圈紅紅的低下了頭:這是事情都解決了,所以沈老祖什麽也沒有說;不然她一定不會隻是看著而不理會的。


    她原本還奇怪,怎麽沈老祖對於她自己中毒的事情,也沒有過多的追問呢?原來她心中什麽都數兒,當然不用再三的追問。


    沈老祖一來是相信她們這些晚輩,再來也是為了磨練她們吧?畢竟,沈府早晚是要交到她們這些晚輩手中:不管是太夫人,還是紅袖隻有真正的好好的相處,能處置府中的所有事情,才是沈老祖真正想看到,並且能真正放心的吧。


    這樣一位老人家,實在是應該讓人尊敬的:她一直隻是看著,並沒有對誰說過一個字,因為信得過自己的子孫後代們;也並不認為什麽事情都要按照她的方法去做才是對的。


    沈老侯爺都齊齊答應了一聲兒。紅袖便知道又是應該自己離開的時候了,她看了一眼沈妙歌,小夫妻二人起身卻沒有離開大廳。


    他們這幾天商量了幾次,已經知道沈老侯爺他們的最壞打算是什麽:他們老人留下承受皇帝的雷霆之怒,而暗中送走他們這此沈氏年輕的一輩,讓他們遠走高飛。


    雖然是為了保住沈家的血脈,但是這樣的方法卻不是紅袖和沈妙歌能夠接受的。


    沈妙歌欠身:“我們,要和老祖宗在一起;你們在,我們在!”不需要說得太多,隻一句話足矣。


    沈老祖的手緊了緊,立是放鬆並撫摸著大姐兒的頭發:“就知道瞞不了你們多久;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便應該明白這樣做是為了什麽;此事,由不得你們,必須要聽你們祖父的。”


    紅袖和沈妙歌跪了下去:“活,一家人在一起;死,一家人也在一起!”


    大姐兒也跪倒在老祖宗的床前,用她還有些稚嫩的聲音說著和她父母同樣的話,而且聲音並沒有顫抖一分,大眼睛雖然紅了卻沒有淚水滾落下來:“活在一起,死也在一起!”


    沈家如果能安排小一輩的逃生,也就是說沈府的人都能逃出生天;隻是沈老侯爺等人為了更安全一些,也為了一個“忠”字,所以存了必死之心。


    沈家老一輩與少一輩對峙了很久,最終還是被紅袖和沈妙歌等人說服:走,便一起走。皇帝都已經不念舊情,沈家又何必再對他說什麽忠義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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